然而羅奇文無視了趙舜古怪的舉動,陰沉的視線直接從他頭頂上越過,對上了李憫冰藍色的眼眸。
“不知長公主殿下為何要處死黃宇?”
“污蔑皇室,大不敬,妄圖謀害長公主殿下,謀大逆,處死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夷三族。”
不等李憫回答,趙舜惡狠狠的接話,一開口就把羅奇文整沉默了。
你都把人家碎尸萬段了,居然還要倒打一耙!
這武安君…好生歹毒!
繼續無視了趙舜的話,羅奇文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憫,卻發現她只是面無表情的微微頷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此事我會詳細調查,并稟報陛下。”
“嗯。”
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李憫環顧四周的人群,高挑修長的倩影虛化成氤氳粒子,眨眼消失在封神臺前。
趙舜:
大師姐開傳送門又不帶我,這個仇我記下了!
幽怨的望著李憫離開的方向,趙舜沒好氣的撇撇嘴。
旋即,羅奇文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化作一道玄光遁向遠方。
“武安君好計策!”
耳畔卻傳來微若蚊吶的傳音,回頭一看,任華雙眼放光的對他遙遙抱拳,臉上洋溢著無法抑制的興奮。
趙舜:
“羅奇文把大理寺經營得鐵桶一般,水潑不進,我們想了好多辦法都無從下手,沒想到武安君居然另辟蹊徑,從黃宇身上找到了突破口,這一回,我們必能剪除大皇子一系重要羽翼!”
大理寺?
突破口?
大皇子?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我就是看師姐太心煩,陪她出來散散心而已,然后有個腦殘跳出來硬送,我只是被迫出手!
心里雖然慌得一批,但趙舜還是故作鎮定的點點頭,高深莫測的歪嘴一笑。
而看到他如此智珠在握的表情,任華更感欽佩。
不愧是公主殿下的師弟,不僅實力驚人,更有超越年齡的心機城府,多年攻不破的大理寺堡壘,如今居然被他撬開一個缺口…
唉…這種計策,也只有他能想得出來,其他人哪兒能指使得動長公主殿下?
長嘆一聲,任華抱拳行禮,心中不禁再次泛起酸楚。
從這件事就能看得出來,長公主殿下對武安君的寵愛信任,恐怕遠超外人的想象。
看著任華唏噓離去,趙舜瞇起眼睛,表情凝重的搓了搓下巴。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而在不遠處,風陽曜看了看滿地的猩紅碎肉,又看了看伊瑞絲,欲言又止的表情充分表達了他的疑惑。
并不暴虐?
挺有正義感?
你是不是對武安君的性格有什么誤會?
沒想到打臉來得這么快,伊瑞絲滿臉發紅,又無法辯解,只能用惡狠狠的目光瞪向趙舜,一個箭步沖上前去。
“他們罪不至死!”
耳邊傳來怒氣沖沖的悅耳嬌喝,趙舜回頭看著英武金發少女,語重心長的嘆息一聲。
“你可長點心吧,依照大旻律,大不敬,謀大逆皆是十惡不赦之罪,我殺他一萬次都不過分。”
“這應該由你們的官府給予他們公平公正的審判,而不是你自由心證,當街將其處決!”
直視趙舜深邃漆黑的眼眸,伊瑞絲目光澄澈,一字一頓的低語。
“生命是神圣的,是莊嚴的,我們無權剝奪…”
“不,我有權!”
毫不猶豫的揮斷,趙舜瞳仁深處泛起幽光,令人戰栗的壓迫感悄然綻放,讓方圓數百米內的智慧生物不寒而栗。
呼吸一滯,伊瑞絲盯著少年的眼睛,張嘴欲言,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那幽暗深邃的瞳孔仿佛無盡深淵,把她的靈魂都吸了進去,永無止境的向下沉淪。
“吾高居于眾生之上,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狂妄霸道的低語宛如一陣寒風吹拂而過,封神臺前的超凡者們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落,骨髓中都滲出一絲涼意。
沒有什么張牙舞爪的宣誓,那淡淡的語調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眾所周知的事實。
可就是這淡然的態度,令所有人都窺見到了趙舜內心的一角。
他是真的視萬物為芻狗!
世界上的一切律法道德都無法束縛他,任何事情都只看他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
恍惚間,他們仿佛看到了一雙無法理解的眼睛,從九天之上的維度俯瞰凡塵,戲謔的欣賞他們在紅塵中掙扎…
用盡一切心神才把目光從趙舜瞳孔中抽離出來,伊瑞絲渾身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翠綠的瞳孔化為了純金色,戰栗仰望那俊美無雙的臉龐。
“將自己置于神明之上…你犯了傲慢之罪…”
“呵呵,罪?”
不屑冷笑一聲,趙舜環視一圈,所有人都敬畏低下頭顱,不敢直視他的眼眸。
拍了拍金發少女僵硬的肩膀,俊美如玉的少年與她錯身而過,貼著她耳畔留下一道幽幽囈語。
“你堅守的信念的確高尚,但在我眼里毫無意義,我尊重你,只是出于喜愛,而非認同。”
“所以…伊瑞絲,不要用你那愚蠢的觀念去衡量一個你無法理解的存在。”
留下固化成石雕的少女,趙舜轉眼間消失在原地,過了許久殘留的威壓才緩慢消散,擁擠的人群逐漸爆發出雜亂議論聲。
而在封神臺另一側,幾名身穿胡服的壯漢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惶恐不安。
“這就是大旻武安君么?好恐怖…”
如果是其他人說出剛才那番話,他們只會認為是神經病的囈語,一笑置之。
但說出這番話的人是大旻武安君,封神榜魁首,未來最強的神話存在之一!
這背后所代表的意義以及象征性,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理解的范圍。
“大旻有此人物,我們的討封之路必生波折,走,回去好生商量!”
“讓扶桑人和驥州蠻子都動起來吧,可不能由我們獨自承受壓力。”
踏入朱紅大門,馥郁的靈氣沁人心脾,趙舜滿足的深吸一口氣,在偏廳里找到了自斟自飲的大師姐。
“大師姐怎么一個人喝酒?小師姐呢?”
“她生氣你出門不帶她,躲起來了。”
“哦。”
熟練的取出一根逗貓棒,趙舜懶得彎腰,隨手在箱柜下面晃了晃。
“嗯,沒在這。”
換了個位置,剛一甩動,一只雪白的小爪子從柜子縫隙下彈出來,迅如雷霆般將逗貓棒按住。
短暫的沉默后,腳下傳來憤怒的嚎叫。
“喵!我怎么就管不住這手呢?!”
抓著小爪子把師姐拖出來,不顧小貓咪張牙舞爪,趙舜把她摟進懷里一陣亂rua。
如果養貓不是為了玩,那將毫無意義!
吸飽了貓咪能量,趙舜這才幫她整理凌亂的毛發,眼神四處游移。
“香香呢?”
“在后院里刨土。”
由于府邸內靈氣濃度極高,所以養了許多天材地寶,可惜這段時間被某個貪吃小豬禍害得差不多了。
“不好意思,師姐。”
“沒事,香香喜歡就讓她吃好了。”
李憫抿了一口玉靈酒,淡淡說道。
旋即,冰藍色的瞳眸顧盼流轉,幽幽望向趙舜。
“你剛才很囂張啊,已經有人在向父皇告狀了,說你目空一切,瀆神鄙圣,藐視天顏。”
“啊?!”
帝都人民效率這么高的嗎?
我這才回來幾分鐘啊?!
看著趙舜驚訝卻毫無惶恐的眼眸,李憫無奈嘆息。
“有些事,能想、能做、卻不能說,你這么張揚,小心引得天下群起而攻之。”
“嘶”
倒吸一口涼氣,趙舜嘴角無法控制的瘋狂上揚。
還有這種好事?!
察覺到自己的話起了反效果,李憫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你在高興什么啊?
天才的思想都是這么奇葩嗎?
我才相處了旬月就快受不了了,師尊到底為他操了多少心啊?
長嘆一聲,李憫下定決心要讓他知道天高地厚,鄭重直視趙舜雙眸。
“師弟,你的心態很危險,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夫所執掌的個人暴力在國家所執掌的戰爭機器面前微如螻蟻。”
“你的眼界只局限與民間,體會不到軍隊的可怕。”
“跟我來!”
拉起趙舜就往外走,兩人坐上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一路駛出帝都城墻,來到郊外的一處營地。
離開了那巍峨如同山脈般的漆黑城墻,趙舜頓時感覺身上一輕,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整個人飄飄欲仙。
“這只是皇帝無意識的壓迫,接下來你才會看到祂真正的力量。”
捕捉到細微的呼吸變化,李憫語重心長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再極端的個人偉力也無法抗衡集體的力量,兵道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暴力!”
說話間,馬車駛入了營地,隔著老遠,趙舜就“看”到了沖天而起的血紅煞氣在天空中蒸騰,宛如火舌一般吞吐不定。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直透心臟,讓他隱隱有些呼吸困難。
“好猛的煞氣,好剽悍的軍隊!”
僅僅是氣勢上的觸碰,趙舜就能清晰體會到渾然一體的暴虐意志,分散開來不堪一擊的渺小煞氣,在玄妙的法則鏈接下,居然融合成了某種難以理解的奇妙狀態。
“這不過是他們日常操練的狀態,真正臨敵之際,軍陣一旦展開,千軍萬馬煞氣合一,縱使神明也得退避三舍!”
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李憫緩緩走下馬車。
“別看兵道戰力同境界下不如武道。”
“但它修煉門檻低,耗費資源少,只需引煞氣入體,哪怕尋常百姓都能窺得幾分玄妙。”
“只不過國家嚴控兵道練法與軍陣操練之術外傳,所以一切兵道高手全在軍中,你在民間根本體會不到他們的恐怖。”
聽到師姐的諄諄耳語,趙舜回想起過去看過的兵道介紹,劍眉微微一蹙。
“武道練氣,兵道練煞,雖說后者普適性更高,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十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人合格,更何況兵道不得長生,一旦過了生理巔峰期,衰老速度遠超武道,更別說那些追求長生不老的方士…”
“的確,對于擁有足夠資質的精英而言,兵道確實不是他們的最優選擇,基本和武道一樣,處于鄙視鏈的最底端。”
趙舜:
我們武道只是處于鄙視鏈中下游,不是最底端,你不要亂說!
沒有注意到師弟充滿怨念的目光,李憫繼續悠悠道。
“但和世人對武道莽夫的畏懼一樣,世人對兵道戰陣的恐懼其實是深深印刻在骨子里的。”
“皇帝為何能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就是因為兵道是祂肢體的延續,巔峰時期,縱使圣域也不敢違抗皇帝的旨令,否則千萬大軍一動…”
冰藍眼眸波光流轉,李憫遙望校場中整齊劃一,肅穆威嚴的軍陣,發出微不可查的呢喃。
“伐山破廟,毀其苗裔,滅其道統,生死存亡,皆在天子一念之間!”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近千人的軍陣宛如死物佇立不動,但恐怖的煞氣在他們頭頂融為一體,化作一只張牙舞爪的虛幻蛟龍,發出耳朵無法聽到的暴戾咆哮。
“五階校尉,千人長,湯鴻達拜見長公主殿下!”
一名身穿厚重鎧甲的將士越眾而出,隔著十幾米對李憫行禮。
“湯校尉請起。”
等到李憫隔空虛扶,湯鴻達這才直起腰桿,眼神明亮,中氣十足的匯報。
“長公主殿下,蒼蛟營集合完畢,五階校尉1人,四階百尉13人,三階隊率107人,二階什長981人!請殿下檢閱!”
察覺到湯鴻達異乎尋常的態度,趙舜若有所悟的看向大師姐。
“他們是我的私軍,另外還有一部分養在封地,如果以后就藩,他們就是我的立身之本。”
悄聲解釋了一句,李憫悠悠看向湯鴻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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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得咕了,提前請個假,大家見諒。(づ╥﹏╥)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