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臂高呼后,唐小年三人對楊玄多了些親熱,讓他想到了歃血為盟。
儀式完成,楊玄問道:“既然如此,大唐為何不對柔弱的南周動手?”
元州隔壁就是南周,經常聽到南周的消息。一句話:南周弱。
坐在邊上抱著馬槊的趙國林突然開口,“他們有錢。”
楊玄不解,“大唐兵甲犀利…”
“他們有錢。”唐小年無奈的道:“大唐這些年不是沒動過滅了南周的心思,可只要一動,南周就沖著北遼喊話。”
“喊什么?”
“來,有錢!”
這不是嗟來之食嗎?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唐小年嘆道:“北遼…窮啊!”
楊玄的腦海里浮現一個畫面:大唐起大軍出發南下,南周皇帝站在墻頭,沖著北遼招手,“來,有錢!”,隨即衣衫襤褸的北遼鐵騎眼睛發綠,也開始集結南下…
唐小年等人去追索,楊玄回家掙錢。
“楊玄來了。”
飯點剛過,汪順正在收拾。
韓瑩坐在里面,沉默的吃著馎饦。
“鍋里還有。”
楊玄不客氣的給自己弄了一大碗,吃完后開始干活。
不知何時,韓瑩和汪順已經坐在了一起,雙手托腮看著干活不停歇的楊玄。
“有些意思。”韓瑩本想找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可沒想到來的是個少年。
“四娘子,這個少年是國子監的學生。”汪順舔舔嘴唇。
韓瑩冷笑道:“國子監的學生又如何?還不得在我這里干活掙錢?”
汪順看了她一眼,“四娘子,你流口水了。”
“胡說!”韓瑩抹了一把嘴角。
半個時辰,柴火一堆,水缸滿滿。
楊玄回家。
但他發現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門外站著一個女人,三十多歲,身材豐腴。女子背著個包袱,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微微昂首,一股子傲氣沖著正在套近乎的謝公而去。
“楊玄來了。”謝公指指發呆的楊玄。
你是誰?
楊玄剛想問,女子扔下包袱奔了過來。
“表弟!”
豐滿的懷抱讓楊玄有些不適應,他張開手,愣住了。
耳畔傳來熱氣,也傳來了女子急促的聲音,“快叫表姐。”
“表…表姐。”楊玄滿頭霧水。
但他渾身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楊略!”女子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
楊玄的腦袋里嗡嗡作響,懵了。
二人分開,謝公艷羨的看著楊玄,“竟然是親戚,好,好啊!”
說好的時候,他看了豐腴的地方一眼。
身后門縫里伸出來一只手,在他的屁股上用力一掐。
楊玄開門,二人進去。
女子回身,福身,“怡娘見過郎君。”
楊玄一怔,“你是…”
女子抬頭,恭謹的道:“奴是阿郎的侍女,一直在等候郎君歸來。”
楊玄看到了水光在怡娘的眼眶里打轉。
但他不信。
怡娘拿出了一封書信。
是楊略的筆跡,信中說怡娘是他父親的人,只管放心的用。
楊玄抬眸,退后一步,“我不認識此人。”
怡娘捂嘴輕笑,讓楊玄想到了狐貍精上身的母雞。
“郎君這般謹慎…謹慎才能辦大事,讓奴不勝歡喜。”
她從高聳入云的里面掏出了一個指環。
楊玄一看,是楊略一直戴著的那一枚,上面被弓弦拉出來的傾斜痕跡都一模一樣。
除非楊略死了,否則指環不會給別人。
所以,楊略是在隱晦的告訴他:怡娘值得生死相托。
楊玄不大習慣,“你…可有住所?”
“咯咯咯!”怡娘捂嘴偷笑,那眼睛彎彎的,媚態畢露,“奴來了便是服侍郎君的,郎君還想讓奴住何處?”
怡娘會灑掃,會做飯。
楊玄坐在臺階上,呆呆的看著怡娘忙里忙外,沒多久這個家就煥然一新。
“郎君,用飯。”
二人坐下,楊玄主位,怡娘坐在側面。
“為何不坐對面?”楊玄覺得這么一個能干的人,不該坐在側面,委屈了。
怡娘微微垂眸,“奴是來服侍郎君的,哪敢坐在郎君對面。”
吃完飯,楊玄剛想去洗碗。
“這是奴的事。”怡娘很嚴肅的道:“郎君以后莫要做這等下賤之事。”
“為何下賤?”楊玄從十歲開始就干活,覺得很正常。
怡娘一字一吐的道:“郎君是要做大事的人。”
“什么大事?”楊玄只想為楊略洗清冤屈,但現在有個問題,怡娘是父親的侍女,他的父親是誰?
怡娘微微昂首,“楊略那條老狗讓郎君受委屈了…”
老…老狗?
楊玄:“…”
他可以斷定,楊略不是自己的父親。
“我父親是誰?”楊玄有些期待的問道。
怡娘沒有停頓,說道:“阿郎當年乃是大儒,在孝敬皇帝的身邊教導讀書。后來太子身死,阿郎殉了…臨去前請楊略帶走了郎君。”
晚上,躺在床上,楊玄把聲音調小,悄然問道:“朱雀。”
“我在。”
聲音也很小。
“家中有人,不方便你說話怎么辦?”
“請打開后蓋板,取出耳機。”
第二日,楊玄的眼圈有些黑。
怡娘麻利的灑掃,見他如此就皺眉,“郎君沒女人?”
楊玄打個哈欠,“沒。”
怡娘把此事記住了,囑咐道:“郎君要少些,傷身。”
“什么?”楊玄不解。
怡娘捂嘴媚笑,“郎君還不懂嗎?按理奴該服侍郎君,不過奴老了,回頭尋個女子…”
楊玄鬧了個大紅臉,“我昨夜想事。”
吃完早飯,楊玄要去國子監。
怡娘送他到門內,福身,“郎君要好生讀書。”
“知道了。”楊玄開門出去。
“楊玄,你表姐呢?”謝公在對面活動手腳。
楊玄沒搭理他,怡娘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謝公這般精神嗎?難怪昨日我見有女人為之駐足。”
晚些,對面傳來了毒打的聲音。
在謝公的慘叫聲中,怡娘背靠房門,雙手抱胸,皺眉道:“楊略那條老狗沒照顧好郎君,看著郎君有些平庸,沒有野心…”
怡娘進了自己的臥室,角落里有一只鳥籠。
三只隼鳥抬頭。
怡娘坐下,開始寫信。
——郎君被你教的平庸之極,竟然連侍寢的女人都沒有…老狗。
三日后。
南周的一處院子里。
楊略站在屋檐下,看著天空中的烏云,身邊有人稟告。
“郎君離開之后,我們的人就盯住了楊定一家子,兄弟們想弄死他一家子…將軍。”男子抬頭,有些不解的道:“郎君何等的尊貴,竟然被虐待了五年,兄弟們恨不能把那一家子挫骨揚灰,順帶還能遮掩郎君的消息…”
楊略瞇眼,雄壯的身軀靠在門邊,平靜的道:“郎君看似平庸,可卻極有主見。就在郎君出了定南縣時,我在夜里摸到了楊家,最終還是沒下手。不是不忍,我只擔心郎君為此心中不安…”
男子訝然,“郎君這般…仁慈嗎?”
楊略點頭,眼中多了憂色,“這個世間誰都能仁慈,他卻不能。如今我最擔心他在長安之事,怡娘該去了。”
男子突然抬頭,伸手,一只隼鳥閃電般的從天而降,落在他裹著皮革的手臂上。男子從隼鳥的腳上解下一個小筒子,打開,笑道:“是怡娘的書信。”
“南賀,弄些吃的給隼鳥。”楊略接過,從筒子里抖出一小卷紙,緩緩打開。
男子叫南賀,原先也是楊略手下的侍衛。
南賀弄了些食物和飲水,又換了一只隼鳥過來。
為了弄這些隼鳥,他們花費了巨大的心血,堪稱是用金子堆出來的。這些隼鳥經過多次訓練,速度快若閃電,從長安到這里也只是三日。
南賀湊過去,“怡娘說了什么?”
楊略雙手一搓,紙屑紛飛。
他負手看著藍天,“郎君竟然進了國子監,和玄學那幫子懶鬼在一起廝混。另外,郎君去了萬年縣,跟著捕殺南周密諜。”
南賀看著他,看到那十五年來一直皺著的眉心,漸漸舒展開。
一縷陽光刺破陰云,煌煌照在大地上。
下午是否還有第三章,具體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