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的夜很安靜。
陳舒獨自站在樓頂,眺望同知法師的埋骨之處,接著掃視周圍。
由于四周靈力依舊混亂,分布不均,在靈眼下夜晚呈現出紛亂的色彩,四處都是光芒,有時因為混亂無序的靈力互相產生反應,會激發出一些最原始的靈力作用。
這樣的場景還挺美的。
陳舒撐著欄桿。
時間一點點流逝。
大約兩小時后,下方傳來腳步聲。
無名人士似乎已經恢復過來,緩步走上樓頂,他已經換下了白日里的作戰服,改成了平常的便服,看起來是個非常普通的年輕人,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眉目間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我來換崗吧…”
“你恢復過來了?”
“嗯…”
“沒事,你去休息吧,上面挺涼快的。”陳舒說道,“我正好熟悉一下學校老師旳新研究成果。”
“我也睡不著…”
“那我們聊聊天,就像在群里一樣。”
“好!”
無名人士不由笑了。
在群里的時候他總是很多話,有時候多少有些強行回復的意思,導致大家都不太愿意理他。
確實也有點煩吧?
無名人士自己也漸漸察覺了。
但其實他不是個話癆,也不是想調戲小姑娘的油膩男,恰恰相反,從小到大他都是個沉默的人,他只是知道自己得了天才病,想在死之前找人多說說話而已。
幸好還有個青菜可可。
無名人士轉頭左右尋找了下,也看向了右后方的山包,出聲問道:“那是同知大師的葬身之處吧?”
“是啊。”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其實死的時候也就痛那么一下,我也不怕,可怕的是,死了就不能再活著了。”陳舒嘆息著,“不能再體會人間美好了。”
“那他為什么還要這樣?”
“可能是對于他而言,如果不這么做的話,他會覺得,就算活著也失去了大部分意義。”陳舒想了想才說,“在有些人眼中,道德和信念是和星空一樣崇高而璀璨的東西,而這美好的人間是值得守護的。”
“我以前從未體會過這人間的美好。”
十分平淡的一句話,卻不知道是多少個了無生機的日子凝聚而來。
無名人士又補充了句:“我以前甚至從來沒在冬至吃過羊肉湯,第一次吃,還是你寄給我的。”
“恰好做得有多。”
“還是謝謝你。”
“你也是孤兒么?”
“不是。”
那更慘了。
陳舒思考了一下,說道:“這人間還是很美好的,以前沒有體會過,可能是因為被他人遮擋了視線,不要因為一時的無趣就對它感到失望。無名師兄你好好將天才病治好,這人間值得你換個視角再看一遍。”
“…”無名人士沉默了下,“我也是現在才感覺到它的美好,以前我一直覺得人間并不值得。”
“現在呢?”
“有所改變了…果然是該換個角度。”
“加油。”
“我都沒想過,治好了又該怎么活。”
“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唄,做自己想做的事,為自己而活,不后悔,不愧疚,坦然,念頭通達。”陳舒頓了一下,“離以前那些不開心的日子遠一點,多和群友玩,張酸奶就很好玩,看著她作死犯蠢,可有趣了。”
“聽起來挺好。”
“所以…”
陳舒看著他的面容:“破解天才病的束縛很難嗎?”
“不難。”
無名人士還是這句話:“皇室和軍方做好了計劃,天衣無縫,秘宗前輩也推算過很多次了,萬無一失。”
“那就好。”
對于秘宗的能力,陳舒還是很信任的。
這玩意兒純屬開掛。
下個版本肯定被削。
張酸奶坐在桌邊上,一手杵著下巴,另一手拿著一根小木棍,不斷把木棍立起來,等到木棍倒下后,她又捏住木棍另一頭把它豎起來,如此反復調換方向,但她的眼睛卻沒有多少神采,思考著另外的事情。
內疚死了。
在房間的另一處,眾妙之門盤膝閉目,手上戴著扳指,神情無悲也無喜。
次日清早,村外幾公里處。
前方幾個皮膚黝黑的大叔帶著唐珂,開了一輛極度老舊的三輪車。
張酸奶仰頭看天,微張著嘴巴,看起來有點傻,喃喃自語:“今天的天好像要比前兩天更亮一點了。”
“環境里的自然靈力也穩定了許多。”陳舒說道。
“指南針也可以用了。”左宥說。
“前面幾天一直在緩慢的穩定下來,只是一直沒有發現,直到今天。”眾妙之門說道。
“跟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唐珂指著前方對他們說,“大概二十公里,就到勒車了,但是有些路前幾天被沙子遮住了現在還沒有出來,你們要仔細找。”
“知道了,謝謝你。”
“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帶你們走!”
“我們還有點事。”
“那好…我們走了。”
“以后還會再回來嗎?”
“戰爭結束了,穩定了我們就回來,我要在這里蓋一所學校,當老師。”
“祝你愿望成真,再見。”
“再見。”
三輪車載著一大堆東西,搖搖晃晃的開走了。
一行人目送他們遠去,隨即才轉身爬上一處山丘,朝遠方望去,只見極遠的地方,恰好有一長條車隊駛來,蕩起的風沙極度顯眼。
陳舒隱蔽身形,瞇起眼睛,嘴上小聲念道:
“來的人比我們預計的多啊。”
“因為目前靈力混亂,現代軍隊的力量大打折扣,為了保險起見,他們肯定會動用更多力量。”眾妙之門說。
“不要怕!”
張酸奶也仰頭眺望,一副圍觀群眾的語氣:“有無敵的張酸奶在,這種等級的雜魚,來再多也不怕…在打架這種事情上我們可以永遠相信張酸奶!”
“好!”
“那就這樣,我主攻,你們三個當兵的武者和王庭武者,也不敢用制式武器,就保護好陳舒和無名就好了。”張酸奶不知何時手上已出現了兩柄長劍,一柄古樸精致,一柄造型流暢,“你們其他人隨意。”
“王庭不是武者。”左宥冷聲說。
“都一樣啦!”
張酸奶拿著那柄純由金屬打造的流線型長劍,隨手往地上一插。
嗤的一聲!
長劍插入沙土之中,幾乎瞬間,劍身亮起白光,一道劍光憑空出現。此后每隔一秒,就會有數道劍光憑空出現并靜靜懸浮在長劍四周,數量越來越多。
每一道劍光都蘊藏著攝人心魂的力量,這種力量遠遠超過五階,顯然是劍本身的力量。
張酸奶也并沒有向里面注入靈力。
“小道士!”
張酸奶瞄向眾妙之門:“你請誰?要不再叫個劍主,我就把這把劍借給你用?”
“不了。”
眾妙之門緩緩閉上雙眼——
4724年春,新正寺桃花開得早。
此時正值世界巨變之時,有異國進犯大益邊疆,新正寺的普世菩薩踏出寺院,站在一處桃花前,看見一株株開滿花卻不見一片葉子的桃樹,春色難關,覺得歡喜極了,當場念了一首詩,隨即便前往了邊疆。
那位菩薩身材高大壯碩,一張國字臉。
眾妙之門內心默念著那句詩,心里構建出了他的容貌和當年的新正寺,努力尋找著歷史中的這節片段,恍然間好像跨過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與這位菩薩目光交錯。
“弟子玄貞,為道門第236代傳人,師承玉安觀千法真人…
“藍亞雇傭軍中敗類無數,為取樂屠戮無辜百姓,佛門弟子同知為拯救生靈英勇獻身,此番妖魔再來,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以我之軀,降妖除魔…”
陳舒也眺望著遠方,心里盤算著。
這支部隊的火力配置很強,永遠不可低估超級大國的軍事實力,多數影視作品中的畫面都是在玩鬧。以這支部隊的戰斗力,高階以下不會有敵手。
但是它現在有個致命缺陷,就是目前天地間極度混亂的靈力,使得他們難以成體系作戰。
常規追蹤型武器難以鎖定修行者;
互相之間難以 鉛筆小說23qb
傳輸信號;
難以遠距離感知靈力異常;
難以放出偵測無人機;
等等等等。
當然這些對于正常修行者也有一定的削弱,例如陳舒的警戒術就變得不那么靈敏了,但無論怎么算,對于這支部隊的削弱都要大大強于單個修行者。
陳舒指尖跳動起了電弧。
先試驗一下。
旁邊的左宥見了,很快提醒:“雷法雖然對于車輛有極強破壞性,但無法穿透靈力護盾。”
“你試一下。”
陳舒對著他伸手一點。
“嗤啦!”
左宥瞬間激發了護體神光,但還是輕微顫抖了一下,他不由睜大了眼睛。
前方傳來張酸奶的大喊:
“隱蔽!”
“再次提醒,生命最重要,萬一受了傷,直接跑!現在干擾很強,他們無法放出無人機,能跑得掉,這不是什么需要付出生命的任務!”左宥再度說道。
“右隊長說得對!”
張酸奶扔出古樸長劍,一步踏了上去,隨即她拔出另一柄長劍,整個人踩著劍,順著山坡的弧度就滑了下去。
“嗚呼”
她甚至發出了興奮的喊聲。
背后成千上萬道劍光隨之沖天而起,追隨著她由上而下,化作一道劍光洪流,順著山坡直撲向下方的藍亞車隊。
三輪車搖搖晃晃。
身后的方向卻傳來了轟隆巨響。
唐珂坐在車上回頭望去,見那方不斷冒出滾滾煙塵,炮聲槍聲響成一片,忽然有無盡劍光四散,忽然又迸射出萬道雷霆,都在這昏天暗地里照亮了遠方剎那。
隨即一輪烈日遙遙升起,讓人不敢直視。
唐珂一時看得怔住了。
直到被一道悶響聲驚醒,好似從千百年前、跨越時間長河傳來的上古鐘聲:
“咚…”
一道三頭六臂的金身虛影出現在遠方,這么遠都能看得清楚。一時間她的思緒好像回到了幾天之前,那位名叫同知的大師也是展現出這般神力,擊潰了藍亞人的雇傭軍。
要是自己也能修行就好了…
小姑娘眼神黯淡。
啪嗒…
一滴雨落在了不遠處。
隨即無數雨點落了下來,地面眨眼間就被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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