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孟春秋捧著大夏詩詞默默坐在沙發角落里,作認真看書狀。
姜來也坐到沙發上,滿臉是傷。
陳舒一邊瞄著他這副模樣,一邊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你在哪打擂臺?”
“城外的地下擂臺。”
“怎么?班上的同學滿足不了你?”
“確實有點…”姜來很不好意思的說,“不過主要還是為了掙錢。”
“輸了贏了?”
“贏了。”
“贏了還被打成這樣?”
“很正常的,看官老爺們就喜歡這樣。不過以武者的體質,這些皮外傷明天就看不見了,過幾天就好了。”
“你經常去打?”
“差不多吧。”
“什么時候開始的?”
“十五歲。”
“十五歲?有這么缺錢嗎?”
“…”姜來沉默了下,“就當對練了,擂臺上練習效果還好些。”
“那倒也是,反正武者平常也得對練,還不如去擂臺上打,更真實,還能掙錢。”陳舒瞄著他的神色說道,頓了下,“那你不是打了五年了?攢了不少粉絲了吧?”
“也沒多少…”
“這個來錢快嗎?”
“很快。”
姜來回答完瞄了他一眼,知道他也練武:“如果長得帥的話,可以去打表演賽,有很多女富豪,也賺很多的。”
“真的假的?”
“真的。”
“表演賽強度高嗎?”
“不高,但有時還是要受傷,就是為了受傷而受傷。”姜來老實說,“我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打表演賽,有些姐姐愛看,看到我受傷了就給我丟很多錢。”
“那是你現在這樣賺得多,還是以前打表演賽的時候賺得多?”
“現在更多些。”
“那還好。”陳舒瞄著衣著打扮一看就不有錢的姜來,“但也實在被打得有點慘…”
“技不如人。”
“是你身上沒有鐫刻符文吧?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么不刻?”陳舒道出了問題根源,眨巴著眼睛問,“別人身上都刻那么多符文,有符文力量的加持和防護,就你不刻的話,打起來多吃虧啊。”
“這個好貴的。”
“要懂得投資啊。你打擂臺那么多年,賺那么些錢存著也沒用,不如用來鐫刻符文。”陳舒說,“你有天賦,要是再有符文加持,實力至少能往上走一個級別吧,賺的錢也會更多吧,這不就形成一個良性循環了?”
“我就是不懂這些…”
“看吧,你就浪費了自己的好天賦。”
“我想等以后再弄呢…”
“唉…”
陳舒嘆了口氣,看見姜來已經被他問得有點局促了,被打腫的娃娃臉看起來有些委屈,便不再給他壓力:
“你們系上不會提供幫助嗎?”
“大二、大三和大四分別有一次免費的符文鐫刻機會。”姜來老實回答,“但是校方只提供標準符文給我們選。老師說這些標準符文都是比較基礎的,少部分還有點落后了,所以建議我們自帶符文,讓系上掏錢請鐫刻師給我們刻。”
“有限制嗎?”
“老師說系上對符文的級別有硬性規定,但要是成績好,系上也可以接受我們自帶高級符文。”
“經費很足啊。”
“可能吧。”
“你可以找個符文設計師,為你量身定制,用標準的不太好。”
“這個價錢好貴的,而且越高級的符文設計費就越貴。如果不做高級的呢,等進階之后,原本的符文可能用處就不大了,還得鏟掉重新設計重新刻,好浪費錢的。”
“那找我給你設計吧,我最擅長搞這些符文了,等我研究研究,保證完美貼合你的綜合素質和戰斗習慣。”
“這…”
“相信我的實力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來連忙說,“那得多、多少錢啊?”
“不要錢。”陳舒擺擺手,“你都帶我蹭了好幾節課了,我也學到不少東西,省下不少武館的包月錢。”
“謝謝謝謝!”
“有空帶我去擂臺看看,長長見識。”陳舒摸摸自己的帥臉,“你看我這張英俊的臉,還這么有氣質,去打表演賽行不行?”
“陳哥,我看不出來…”
“好的懂了!”
“對不起…”
“你的道歉傷害到了我!”
“對不起…”
“…”
孟春秋默默坐在沙發另一邊,對這兩人談論的粗鄙野蠻的話題不感興趣,但他捧著詩書也看不進去,等到兩人講完,看見陽臺外已然漸漸黑沉下來的天空,孟春秋才才終于找到機會插了句話:
“姜兄你用過晚飯了沒?”
“還沒。”
“今晚陳兄做的冬瓜排骨湯和水煮肉片,剩了不少在冰箱,去熱熱吃吧。”孟春秋說,“陳兄做的總歸是比食堂外賣好吃多了。”
“哦好…”
姜來艱難的準備起身。
陳舒見狀只得攔住了他,無奈的說:“你坐著吧,我去給你熱。”
“我、我自己來。”
“我怕你拿不穩碗,給打碎了。”
“不會不會。”
“坐著吧。”
“那謝謝你。”
“小事。”
陳舒活動了下脖子,真是麻煩啊。
最討厭這些麻煩的小事了。
等到姜來坐到飯桌前,拿起筷子時,他看著已經熱氣騰騰的飯菜,莫名的總覺得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有些陌生。
客廳亮起了電視的光。
有聲音不斷傳來。
是晚間新聞。
“普洛在我國的軍事幫助下,內部已基本平定下來,這也挫敗了外國勢力的陰謀詭計,普洛百姓迎來久違的和平…
“獵34戰機的首飛受到了廣大網民的密切關注,作為我國未來的主力獵殺機型,它能否搭載于空天母艦,和究竟什么時候開始量產交付部隊,是網民們最關心的話題…
“第二十一屆世界環保會議在玉京召開,在會議上,我國代表提出…
“根據沅州方體中出土的異獸經記載,全球各界學者爭論已久的異獸出現時間已有定論,靈安學府歷史教授表示,這極可能是近年來考古界最偉大的發現…
“皇帝陛下出訪云來,受到云來首都皺葉城民眾的夾道歡迎,在云來王宮,國王率領百官跪拜迎接…”
陳舒端著一杯牛奶,小口品著,盯著玉京新聞里的畫面。
益國當代皇帝已經很老了。
好像是二百八十多歲?
在位快四十年了吧?
在益國歷代皇帝里,算高壽的了。
這是因為皇室在修行靈法上做出了取舍——
也不是大益皇室了,是前朝皇室研究出的這套修行靈法。陳舒目前也不知道這套靈法的原理,因為它仍未對大眾開放,只知道這套靈法的優點就是修行快速且簡單、進階也較為容易。它的存在幫助前朝和本朝皇室出了很多九階修行者,甚至如果你細數一下大益歷代皇帝,你就會發現,里面起碼三分之二都是九階修行者。
這個數據非常恐怖。
開朝皇帝基因再好,也不至于這樣。
大半功勞得歸于這套靈法。
但它的缺點也明顯,它對于壽命的提升要少很多——
大益皇帝除開戰死的,通常九階也就是二百八十歲左右就開始靈衰了,這個壽命放在古代大概只是平常七階修行者的水平。只說古修行者,現代修行靈法改進很大,具體能活多少歲,至少得幾百年后才能知道了。
這個靈法等于是犧牲了單個皇帝的壽命,而選擇了延續整個皇室王朝。
對王朝延續來說這是很有必要的,在這樣一個世界,尤其是古代,作為統治者的皇室如果缺乏高階修行者,是很難走得長的。
大夏就是例子。
益國的皇帝更卷。
如果修為不夠,就算你是唯一的皇子,也很難當得上皇帝。
就舉一個例子——
大益皇帝往往要靈衰才能退位,要不就是中途非自然死亡或者被廢除,儲君才能繼承皇位,不支持禪讓制。
所以作為儲君,等到你父皇靈衰的時候,你通常也已經兩百多歲了。
在繼位之前做什么?
努力修行啊!
不然你根本活不過你爹。
那有沒有某個皇室直系子孫自恃天賦絕倫,不修這個靈法,而轉修普通靈法、獲取更長的壽命呢?
目前尚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估計也是不行的。
擾亂秩序了都。
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新聞開始播放當代皇帝出訪云來國的畫面了,云來國目前仍是個君主專政制的小國家,據說總理每次向國王匯報政事都得下跪,但現在國王又率領群臣在益國皇帝面前跪了一地。
這個畫面還是很魔幻的。
至少陳舒覺得魔幻。
益國早已經廢除跪拜禮了,皇帝也基本不再插手政務,這位陛下在國內都享受不到這種待遇的。
只是大益皇帝依然很屌。
目前中洲仍有十四個國家承認大益的宗主國身份,自認為藩屬國,在名義上依然尊益國皇帝為領袖,自己為臣。拋開這些不談,益國當代皇帝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九階,單單個人武力能比擬一支攜帶戰略武器的大國艦隊,毀滅一個小國不在話下。
只有超級大國才具備不出動另一個九階、單靠現代武器獵殺九階的軍事實力。
此外皇室至少還有幾位九階,另有其它不屬于皇室的九階向皇帝效忠。說白了,當世的九階大多都幾百歲了,而在一百年前,皇室在這個國家還有著說一不二的地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曾在皇室面前低頭。
誰都得給益國皇室留足面子。
又因為國家政策不同,益國皇帝在出訪時,有時能得到比國內更高的待遇。
但陳舒估計他也差不多了——
最多還有個幾年吧?
然后開始靈衰。
只是民眾是看不見皇帝靈衰的,為了維護皇室顏面,一旦皇帝開始靈衰,通常就再也不會出現在大眾眼前。
陳舒一口將杯中牛奶飲盡,舔了舔嘴巴,味道很是香濃啊。
他把杯子擱在茶幾上,看向身邊,孟春秋也沒有將目光放在書本上了,而是看向了新聞畫面。
“孟兄。”
“嗯?陳兄何事?”
“你這么牛逼,該不會是皇室成員吧?”
“唔?”
孟春秋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說道:“這很奇怪嗎?玉京滿大街都是皇室成員,娛樂圈現在還有個在活躍的呢,前些日子她為了鼓勵一個好色的考生,穿短裙跳熱舞,后來被她爺爺叫回去,狠狠收拾了一頓。”
“我感覺那個考生挺正經的,看眼睛就是一個正直的人。”
“是吧?”孟春秋對此并不在意,“其實玉京姓孟的,大部分都和皇室有點關系,多多少少,講真,沒什么了不起。”
“這倒也是…”陳舒頓了頓,“你該不會是直系吧?”
“你應該是看我氣度不凡、才華洋溢,所以才這么猜的吧?”孟春秋突然就高興了起來,“雖然但是,你很有眼光。”
“好了你不是。”
“嘁…”
新聞內容再次變換,孟春秋也從電視上收回了目光。
他將頭往后一仰,擱在靠背頂端,盯著天花板,頗有些悠然的說:“其實啊,皇室如何,皇帝又如何,權力財色又如何,在我這里值幾個錢?又與我有幾分干系?反正我又當不上皇帝,那沉重的擔子落不到我身上,我這一生啊,就想詩酒歌茶,閑云野鶴,最好當一個流浪詩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一切,全部都與我孟春秋沒有關系。”
說著他頓了一下,充滿感嘆:“可惜這世間如我這般的人已經很少了…”
“就是無業游民唄?”
“陳兄。”
“嗯?”
“少說點話。”
“行吧。”
陳舒從沙發上站起來,瞄了眼還在吃飯的姜來,叫他吃完把碗放那就是,明天早上自己來洗,便起身回了屋。
每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