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40年。
這一年，封棋108歲。
身體機能的嚴重衰退導致他時常感到身心疲憊，很難再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
記憶力下降更是讓他時常陷入恍忽的呆滯狀態。
意識到自己無法支撐太久，封棋決定正式開啟對自己的機械化改造。
這天，封棋經過了一系列的身體檢測后，平躺在了機械化改造實驗室的手術臺上。
改造不能使用麻醉藥，需要他實時反饋改造過程中的校對，所以封棋的四肢被金屬軟帶束縛。
改造室的透明玻璃窗外，小幽顯得十分緊張，雙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握拳。
面對任何事都能面不改色的小幽，唯獨在老大安危面前難以控制情緒，就連呼吸都變得比平時更加小心，生怕自己的呼吸會打亂機械化改造的進程。
時間來到晚上八點。
機械化改造正式開啟，首先選擇的部位是封棋的心臟。
八條機械手臂在機械化改造部工作人員的操控下接近封棋的身體，激光掃過封棋的胸膛，劃出一道17cm的切口，隨后其中兩條機械手臂的前端分裂出兩根軟管，緩緩扒開封棋的胸膛，露出了正在跳動的鮮紅色心臟。
這時另外六條手臂開始忙碌。
心臟摘除的過程有風險，期間需要體外循環維持封棋的身體機能。
當心臟被摘除的那一刻，早已準備好的靈能機械化改造心臟從金屬箱子里隨冰霧取出。
原本接近枯竭的心臟在被替換的那一刻，封棋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勐地抽動，隨后靈能機械心臟自動伸出軟管對接血管。
此時主控臺前的顯示器上，同步跳出正在適配的進度條。
期間負責這次機械化改造手術的工作人員開始詢問封棋的感受，然后進行細微調節。
整個過程封棋的臉上并無痛苦。
雖然沒有打麻醉藥，但純粹肉體上的痛苦在他看來根本算不了什么，遠比不了負面情緒帶來的精神領域折磨。
心靈如山的心境下，他對身體有著絕對的掌控力，能夠面不改色地回答工作人員的問詢。
這讓機械化改造的過程變得十分順暢。
當進度條來到百分之百，體外循環被切斷，封棋左胸下的靈能機械心臟上依次亮起，中心處的能量核心散發朦朧藍光，自動激活后開始代替心臟運轉。
隨后機械手臂將胸膛處的血肉組織縫合，手術臺上的金屬帶自動縮回。
封棋在這時坐起身。
此時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年輕了很多，那種困乏感在手術完成后便消失了。
代替心臟運轉的靈能機械心臟，動力遠不是原本的心臟可以比擬。
看了眼床邊托盤上還在微弱跳動的心臟，封棋走下手術臺，伸手握拳感知身體的變化。
機械化改造并未結束，現在需要他去進行體檢測試，然后再決定接下來的機械化改造在什么時候開始。
一系列的體檢結束，封棋再次回到了手術臺。
這一次進行的是體內器官的移植改造。
心臟的移植改造已經完成，接下來體內器官的移植改造難度小了很多，很多器官甚至不需要存在。
改造過程中，封棋面色不改，但參與改造的工作人員卻是面色緊張。
他們很清楚正在接受機械化改造的人是誰。
破曉學府、空間技術實驗室、星城西補給區、盟族法典、命運使者部、裝備黑洞…這位歷史偉人對星城的貢獻堪稱歷史之最，是星城民眾眼里活著的傳奇，也是許多人的信仰之源。
包括他們所在的機械化改造部，最初也是由這位偉人親手創建。
如果封棋在靈能機械化改造實驗中出了事，負責改造的他們必然會成為歷史罪人，受到世人唾棄。
甚至對整個人類的未來發展而言，他們的失誤也是致命的。
在巨大的壓力下，機械化改造部的工作人員都是雙眸布滿血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期間時不時對比數值變化，保證正在進行的改造不出現一丁點的差錯。
此時封棋的身體就像是一臺正在被組裝的機器，提前打造好的機械零部件依次替換身體器官，對接代替心臟的能源核心。
整個身體部件改造過程持續了兩天時間。
期間封棋需要時不時走下手術臺進行體檢測試，調試機械化軀體的運轉數值。
但改造仍未結束。
當軀體改造完畢，接下來是對他的四肢進行改造。
改造選擇的是白銀階段的機械化改造技術，但在材料的使用上對比白銀級還高了不少。
身體改造完畢，四肢的改造就顯得輕松了許多。
首先是右臂的機械化改造，當右臂被摘下，提前準備好的機械手臂很順暢地對接軀體，環裝的卡扣自動合攏，右臂自動鎖緊身體，隨后表面的五個藍色燈光依次亮起，代表已經完成與身體的銜接。
這一步的改造僅用了數秒時間便完成，隨后是運轉測試。
握拳間，封棋能感覺到心臟處的能量核心加速運轉，澎湃的動力順著心臟涌向右臂，他能清晰聽到右臂在能量灌輸下運轉發出的“嗡嗡”聲響。
卡擦！
機械零部件的咬合聲接連響起，右臂勐地砸在了測力柱上，頓時相關數據反饋至操控臺的主屏幕上。
通過對比能量核心釋放的數值與機械化改造右臂釋放的力量，對這次改造的銜接轉換進行判斷，然后再對偏差數值進行調整。
完成調試后，接下來是左臂的改造，后面是雙腿。
一套改造完成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改造完成的封棋除了頭顱，脖頸以下的身體已經完成了徹底的靈能機械化改造。
這具機械化改造的身體呈銀白色，是用銀皓石為主的27種靈礦石打造而成，兼具強度與柔韌性。
此時的封棋的模樣看起來非常不協調，脖頸以上是血肉，下半身是純粹的機械，仔細打量著實顯得有些驚悚。
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機械化改造實驗室早已有了方案。
很快封棋再次躺在了手術臺上。
其中四條機械手臂的頭部自動卸下，換上的噴涂納米組織的噴頭。
隨后封棋的身體其中四條手臂抓取懸空而立。
另外四條更換了頭部工具的機械手臂開始運轉，將代替肌膚的納米涂層噴灑在了封棋的體表，生成擬皮膚組織。
很快封棋就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這次改造結束后，是完整的機械化軀體的功能檢測。
完成了機械化改造，封棋不再有肉體機能衰退帶來的身體疲乏感，只覺得自己充滿了精力。
離開實驗室，早已等待許久的小幽飛撲入懷：
“老大。”
“不是和你說了改造經過反復測試，不會有問題，怎么還這么擔心。”
接過小幽，封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安慰道。
“還是會害怕，甚至會腦補老大要是死掉了，我就變得好孤獨，還不如死掉算了。”
望著眼眶通紅的小幽，封棋再次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走，我們吃飯去，好幾天都沒吃飯了吧。”
“剛才沒吃的欲望，現在感覺自己餓壞了，能吃十斤烤肉。”
小幽說著，張開雙手比劃了一個夸張的容量。
帶著小幽來到機械化改造實驗室的餐廳，封棋跟著小幽取了堆滿餐盤的食物，來到一個空位開始進餐。
由于身體已經完成了機械化改造，進食對封棋而言完全沒有必要。
他的身體運轉消耗來自代替心臟的能量核心，只需要充能就可以保證維持身體的靈能機械化身體的正常運轉。
但為了陪小幽，他還是選擇吃上一些。
現在腦袋還未完成機械化改造，他還是能夠體驗到食物的味道，食物帶來的反饋與人類沒有區別。
即使后續完成了對頭部的機械化改造，他還是可以通過模擬食物味道的反饋來體驗各種美食。
這是繼莫羽機械化改造后的技術新升級。
莫羽在徹底完成機械化改造后，經常受到數據的困擾，導致自己的感情逐漸被數據洪流支配。
這個問題在他身上不會重蹈覆轍。
現代的機械化改造技術正在往不斷擬人化的方向發展。
這么做也是為了未來考慮。
如果有一天人類中有大量成員完成機械化改造，他們也會受到與莫羽相似的困擾，如果這個問題不得到解決繼續發展下去，可能會讓人類分支出一個嶄新的種類：機械種人類。
這就有可能導致人類內部的撕裂。
所以他的要求是往后的機械化改造既要保證原有的技術，又要在原有的技術上保證機械化改造人員對自我的清晰認知。
人的定義，將以思想為主，不只是血肉之軀的外表。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封棋都在測試自己新身體的各項功能。
完成了機械化改造的軀體在工作效率上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只要保持能量核心的能量供應，他就能擁有長時間工作的能力。
但現在的他無法做到24小時不停歇地忙碌。
即使肉體足以承受，他的大腦還是需要通過睡眠來補充精力。
什么時候進行大腦的靈能機械改造，封棋將時間定在三個月后。
大腦靈能機械化的改造，其危險程度要遠遠超過軀體機械化改造。
首先需要他將自己的意識打造成一塊靈能意識芯片，往后的記憶等內容也將存儲在靈能意識芯片里，完成了這一步他將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機械飛升，褪去血肉之軀，成為以人類意識為主導的機械生命體。
這將預示著他成功做到了生命的永續。
之所以稱為永續，而不是永恒，是因為他的機械化生命到底能夠活到什么時候，視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而定。
他將伴隨人類文明一同走向毀滅時刻，也將跟隨人類文明一同成長。
只要人類文明還在，他就不會因為軀體衰老死亡，老舊的機械化軀體零部件可以伴隨著人類機械化改造技術的升級不斷得到更新。
三個月后，大腦機械化的改造正式開啟。
改造實驗還是在機械化改造實驗室里進行。
當封棋平躺在手術臺上，手術臺上的金屬帶自動彈出，將封棋的身體束縛，隨后八條機械手臂開始接近他的大腦，釋放綠色光芒進行掃描。
操控臺前的顯示器上實時反饋出現三維掃描圖。
大腦的改造沒有提前打造好的機械零部件，需要在改造中實時進行。
只見八條機械手臂同時展開工作，好似3D打印般噴涂材料，打造出了一個1:1復刻的機械化大腦。
隨后其中一條機械手臂從冷凍保險箱里取出了小孩巴掌大小的靈能意識芯片。
接下來是意識的轉移。
莫羽是這項技術的發明人，也是接受意識芯片化改造的第一人。
這項技術即使經過了千余年的發展，仍存在一定的風險。
人類對意識領域的了解還較為淺薄，上傳意識的過程中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進行意識芯片化打造的人必須要有堅定的意志，否則極有可能在改造過程中意識消散。
這也是未來機械化改造無法全面普及的原因。
未來選擇機械化改造的人，基本上是選擇部分軀體的靈能機械化改造，也就是機械化義肢的路線，基本不會去觸碰大腦的意識芯片化改造。
原因就是意識芯片化改造的風險太大了，即使在1500年后的未來存活概率也不到十分之一。
但意志堅定者，在意識機械化改造上的成功率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用信仰數據庫里一位機械化領域學者的話說，意識上傳芯片的過程，就像是乘坐木筏穿越大海的挑戰者，中間需要經歷風浪侵襲，很容易葬身茫茫大海之中，導致意識消散。
而意志力就是意識跨越大海的木筏。
意志力越強，木筏對抗風浪的強度就越高。
意志力極為堅定者，他穿越大海的過程將不再是乘坐木筏，而是一艘可以經受狂風暴雨侵蝕的萬噸巨輪。
這也是封棋內心始終澹定的原因。
他的意志力經受了千錘百煉，根本不懼任何對意志的挑戰。
細數自己的經歷，從第一次犧牲線開始的生化改造到現在，他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
后續更是在心煉挑戰平臺里一次次磨礪心性與意志力，忍受了欲望、痛苦，等一系列的考驗。
他的意志早已堅若磐石。
所以他對意識芯片化的改造有絕對的信心。
如果說意志堅定者橫渡大海乘坐的是可以承受的風浪拍打的萬噸巨輪，那他的意志力就是一座跨海大橋，無需經歷風浪便可直達彼岸。
事實也正如他猜想的那般。
意識芯片化的改造進行得非常順利，他的意識穿破肉體枷鎖，與意識芯片接觸，并在靈能物質的捶打下與意識芯片融為一體。
當意識上傳成功，封棋的眼前被黑暗覆蓋。
他無法再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此時外界，封棋的血肉頭顱被機械手臂切去，掃描后打造的金屬頭顱被安裝在了封棋的機械化改造軀體上。
對接的瞬間，靈能機械化軀體與金屬頭顱的銜接脖頸位置響起金屬組合的“卡卡”聲響，很快完成了金屬大腦與身體部位的連接。
這時操控臺的顯示器上出現能量對接的進度條。
機械化軀體的能量核心開始為金屬頭顱充能，頭顱內的零部件開始運轉，臉孔的部位好似坍陷般坍縮，露出了布滿線路的內部。
已經完成意識上傳的意識芯片被其中一條機械手臂提起，放入金屬頭顱的中心位置。
金屬頭顱在感應到意識芯片后，內部伸出無數比毛發還要細小的軟管，與意識芯片完成連接。
隨后金屬頭顱的面部自動組合復原。
開始意識與靈能機械化改造連接測試，第一次喚醒連接開始…
伴隨著機械提示音響起，封棋機械化軀體里的能量核心高速運轉，澎湃的能量順著能量體內的能量路徑涌向封棋的大腦。
金屬大腦再次被激活，操控臺前的顯示器上也出現了意識正在連接的提示。
此時封棋眼前的世界仍被黑暗包圍，他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就在這時，眼前黑幕被暴力撕開，外界的一切清晰呈現在他的眼前。
意識連接成功！
聽到電子提示音，表情緊張的工作人員爆發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高壓下，他們感覺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好似被放慢了一百倍，生怕機械化改造實驗出現不可控的因素，導致改造失敗。
看到封棋睜開眼眸的那一刻，甚至有人跪坐在地上激動地流出了淚水。
當束縛自己的金屬軟帶縮回，封棋緩緩走下手術臺。
此時他感覺自己的狀態極好，不再有精神與肉體上的疲憊，感覺自己煥然一新 抬頭望向機械手臂，與星城數據庫相連接的意識芯片自動檢索出相關信息，以半透明的虛擬界面形式呈現在他的眼前。
機械手臂的產地、編號，等等信息一應俱全。
視線轉向透明玻璃外歡呼的人群，目光所及，每個人的名字、畢業學府、所學專業、年齡、職位、配偶，等信息在他的眼前一一劃過。
只需要用意識輕觸人物相關信息界面，就能夠進入詳細介紹頁面。
詳細頁面里甚至還有該人物的成長軌跡照片與成長軌跡視頻，例如畢業照、結婚照，等等信息，可謂非常之全面。
除此之外，封棋發現他的視線右上角還有空氣濕度、風的流動軌跡，乃至所在區域百米內的靈氣含量信息都清晰顯示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