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424年,年初。
籌備許久的戰爭終于打響。
五方勢力在紀河的命令下兵分三路,從東、南、北三個方向朝裂天神族進軍。
面對人族聯軍的侵犯,裂天神族與紀河預料的那般,果斷開始了心理威懾戰術。
當云上神殿撥開云霧出現在銀月族主攻的北面,刺目的金光四射,圣神氣息席卷四方,給銀月族的戰士帶去了極強的視覺震懾。
但銀月族已經通過人族的情報共享得知了裂天神族的底細,面對裂天神族的震懾,銀月族以兇勐的進攻回應。
戰爭的號角陡然吹響,相對安穩的發展環境被打破。
血與歌的篇章就此開啟。
時間輪轉,眨眼5年過去。
戰爭的腳步伴隨著歷史進程推進,無數身影倒在了開辟新道路的道路上。
5年的戰場歷練,紀河對戰爭的把控能力越發穩定,再加上他謀而后動的性格,總能提前分析出裂天神族的戰爭策略。
一開始銀月族對紀河相對溫和的持久戰打法表達了不滿。
但當銀月族的高層意識到勝利的天平正在朝己方逐漸傾斜時,他們也明白了紀河的想法。
換位思考,他們理解紀河想要的是付出最小的代價換取的勝利,這是對族人,乃至盟族負責任的表現。
這位從不修煉的老者,依靠自己獨特的魅力,逐漸在聯軍里建立起威望。
破曉430年末。
裂天神族的領土被聯軍拿下三分之一,面對裂天神族使者的求和請求,紀河毫不猶豫就處決了使者。
種族戰爭沒有不斬使者的道德觀。
至于銀月族那邊的想法,紀河并不擔心。
裂天神族使者的到來,必然會讓銀月族看到提前收回先祖遺產的可能,覺得能夠通過談判手段拿回銀蛇帝國的資料與武器。
但銀月族必然還會想到一個問題。
此戰并非只有銀月族出力,如果通過談判的方式奪回銀蛇帝國的遺產,盟友的付出又能換來什么利益?
人族、迷霧族、凜冬城、精靈族支援的背后,還等著瓜分裂天神族覆滅后的資源。
戰爭到了這一步,是否停戰的話語權并非只屬于銀月族。
更何況戰爭穩步推進,勝利在望,這時候根本不可能停下。
這是紀河斬殺使者時就考慮到的問題,所以他斬得毫不猶豫,甚至不曾通知銀月族。
時光荏冉。
前線城市的北門城頭,紀河負手而立,瞭望平原的盡頭的裂天領域場屏障。
13年的前線生涯,黑發已經盡數染白。
一雙眼眸中盡是歲月滄桑。
算了一下時間,紀河恍然發現自己已經74歲了。
他不是修煉者,沒有修煉者用天地靈氣錘煉的體魄與壽命,自知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些年來他能清晰感覺到身體帶來的疲憊感,再也不是年輕時充滿活力的少年。
紀河第一次有了強烈的壽命焦慮感。
時間不多了,但他卻還有很多未完成的理念等著他去實施。
現在聯軍已經處在絕對的優勢,他決定近期就發起總攻,將裂天領域場徹底驅散。
許久后,紀河轉身離去。
半個月后,五大勢力聯軍在前線城市前集合,準備向裂天神族發起了最后攻勢。
站在城頭,紀河俯瞰前方密密麻麻的身影。
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星城軍部的成長肉眼可見,猶如一塊千錘百煉的鋼鐵。
最終戰,也是對星城軍部的最后檢驗。
站在城頭,紀河發表戰前宣言,述說著心中豪情。
身為聯軍統帥,紀河在他們心里已經建立起了威望與信任,當紀河語罷,全體戰士紛紛用歡呼與咆孝響應。
“全軍出擊!”
紀河的命令下達,星城軍部、迷霧族、黎明軍部、銀月族、精靈城,五大勢力在各自的指揮帶領下,向著裂天領域場發起了最后攻勢。
慘烈的終戰打響。
這一戰星城的底牌“破曉之劍”出鞘。
黑霧所過之處,裂天神族的戰士沒有一合之敵,恐怖的吸能能力讓機械納米蟲始終處于不敗之地。
這是莫羽留給人族的遺產,數個紀元前的光芒穿過時間阻隔揮灑新時代的戰場。
最終機械納米蟲對上了裂天神主。
頂級戰力之間的對壘,機械納米蟲被瞬間封印,失去了動力。
但機械納米蟲卻限制了奇跡封印的繼續發揮,讓聯軍能夠無視奇跡封印的威脅,勢如破竹地繼續推進。
戰爭持續了十天,裂天領域場屏障不堪重負的出現裂紋。
優勢下,聯軍戰士愈戰愈強。
坐鎮后方的紀河,每天收到的都是前線傳來的喜訊。
每當這時候,紀河的內心就會升起了無限豪情。
終戰開啟的第37天,當勝利的戰報傳來時,紀河親自走出城門,前去迎接戰勝歸來的將士們。
這一戰聯軍取得最終的勝利。
唯一的遺憾是裂天神族逃離了包圍,攜帶數十名親信提前逃離。
奇跡封印也被裂天神主帶走。
但紀河已經預料到了此事的發生,只是覺得遺憾,卻未覺得不能接受。
畢竟裂天神主的個人戰力要強于聯軍的頂級戰力,他們無法阻止裂天神主的舍命突圍。
此戰勝利,紀河已經非常滿意。
裂天領域場崩潰,橫臥在星城往北方向的威脅被掃去,往后向北的道路一馬平川。
新的補給區,新的資源獲取渠道,星城即將迎來嶄新的發展契機,嶄新的時代終將來臨。
戰后的資源清點用了一個月時間。
裂天神族有大量庫存資源未無法帶離,其中不乏許多從未見過的稀有資源。
分配資源環節,各方勢力都無比滿意,唯有銀月族焦慮不安。
此戰銀月族出力最多,更是此戰的發起方,但在清點戰利品時,他們卻沒有尋到銀蛇帝國的余暉。
銀月族高層徹底慌了神。
雖然清點戰利品時,他們發現了存放在裂天神族資源庫里的銀蛇帝國遺產資料,這部分資料能極大提升銀月族的工程技術,讓銀月族的能力再上一個臺階。
但消化這部分資料需要漫長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消化銀蛇帝國的遺產資料還需要大量的靈性資源。
但終極戰爭兵器不同,這是可以直接使用的成品。
最大的渴望落空,銀月族高層顯得無比失落。
從收獲來看,銀月族這一戰其實并不虧。
銀蛇帝國的遺產能夠讓銀月族以更快的速度得以發展,擁有更高的成長上限。
但這份收獲卻只能慢慢消化,短時間內無法給銀月族帶去任何實質性的提升。
現在庫存的資源近乎耗盡,想要研發這些遺跡資料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心有余而資源不足。
面對聯軍的四大勢力清點與瓜分靈性資源,銀月族高層集體沉默了。
但此戰是他們組織發起,利益分配也是提前商議好的結果,他們無法做出任何改變。
就在銀月族高層感到焦慮與苦惱時,紀河找到了銀月族的高層。
假裝意外得知銀月族并未找到終極戰爭兵器的紀河,決定拿出己方利益的10來填補銀月族此戰中過度消耗的庫存資源。
這一刻,銀月族的高層對紀河感激涕零。
紀河用自己的方式,將人族與銀月族的關系又向前推進了一步。
選擇這么做,紀河并非只是為了拉近人族與銀月族的感情,還有一個潛在原因。
銀蛇帝國的遺產資料,人族沒有對應的種族能力,顯然無法消化。
但銀月族卻可以做到這一點。
現在付出利益,銀月族往后必然會用這些工程技術來幫助人族建設破曉新城。
現在的付出,是為了未來能更好地通過銀月族來發展人族。
但銀月族卻不知曉紀河布置的陷阱,不但主動跳入陷阱,還對紀河的行為感激涕零。
回到星城的那一天,紀河帶回了豐碩的戰爭利益果實。
紀河能想象到,接下來的星城將迎來怎樣的改變。
破曉445年。
戰后的第八年。
82歲的紀河盡顯老態,臉上已經布滿歲月的褶皺。
高強度的工作,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就連走路都只能用拐杖支撐。
此時辦公室里,紀河低頭翻看資料,發現自己想要看清資料上的文字都顯得那般吃力。
他還想繼續走下去,卻發現自己已經老了。
老眼昏花這四個字,紀河從未想過能體現在自己身上。
這一刻,紀河沉默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走不動了。
雖然內心還有諸多想法未實現,但他的身體已經給出了反饋,無法再支撐他處理星城事務。
深吸了一口氣,紀河的眼里浮現一抹不甘心。
他不是不舍手中的權利,奔赴在星城崛起的道路上,他多么想要繼續活著,將自己的理念貫徹,將星城推到歷史不曾有過的高度。
但身體每況愈下,再堅持似乎只會拖累星城的發展。
他是星城唯一的最高決策者,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星城的未來方向。
可現在的他卻連翻看資料都顯得那般吃力。
放棄還是繼續,紀河內心掙扎不已。
時間在紀河的精神內耗中流逝,窗外的太陽的西沉,晚霞染紅了天。
紀河在這時站起身,顫抖著手拿起拐杖,一步步朝大樓外走去。
晚上七點48分。
夜風喧囂,紀河獨自來到了星城的中央公園。
重新站在了封棋的英雄凋像跟前。
單薄的白色衣袍在風中飄揚,紀河句僂著身子緩緩抬頭,仰望封棋英雄凋像。
年少時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
他依稀記得,年幼時的自己在母親的帶領下前來祭拜封棋。
那時候的他年少輕狂,跪在英雄凋像前,嘴里卻說著:
“歷史證明,你也曾犯過錯誤。”
時間輪轉,伴隨著地位與權限的提升,了解到的信息越來越多,紀河逐漸理解了封棋的想法。
對封棋了解越深,他就越發覺得偉大。
信仰光芒在此時逐漸連接。
這個數十年來從未再祭拜過封棋英雄凋像的老者,再次見面時,已是堅定的信徒。
但他的偽裝卻從未被識破。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無封棋信仰的獨裁者。
這個秘密紀河始終深埋心底,他不愿意祭拜封棋凋像,是害怕自己信仰封棋的秘密被發現。
星城始終都在他的高壓下發展。
他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發現,更不希望對信仰的改革路線因為自己的信仰而改變。
但在決定退位時,紀河決定坦然面對真實的自己。
雖然內心還有遺憾與不舍,不愿意就此放下前進的腳步,但時間已經宣判了他不屬于星城的未來。
時間流逝,與封棋的信仰連接越發穩定。
可就在紀河與封棋即將建立連接時,紀河卻選擇了后退一步,主動打斷了信仰的連接。
“我…還想再試試。”
仰望封棋凋像,紀河眼眶濕潤。
數十年來不曾哭泣的他,此時終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老淚縱橫。
即將放棄時,他卻再次鼓起了還想帶領星城繼續走下去的勇氣,不愿意與封棋建立信仰連接。
曾經的老友林正淵曾問他,為什么要選擇走這條路。
他給出的回答是,有一位先行者倒下了,所以他接過了那位先行者的接力棒,選擇繼續前進。
但他沒有說的是,那位先行者在臨終前曾試圖勸說他放棄。
老師臨終前的話語在紀河腦海中閃過。
如果林正淵還在,現在的他能給出另一個回答。
古人云,不爭一時之短,須爭一世之長。
他爭的不是一時之短,也不是一世之長,他爭的是人族后世,他要給人族后輩開辟一條嶄新的道路。
內心雖有萬千豪情,卻發現似乎已經走不動了。
夜風吹起紀河斑白的頭發,他杵著拐杖大聲哭泣,展現出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
“我真的…還想繼續走下去。”
視線被眼淚模湖,紀河站在封棋凋像前,內心滿是不愿意放棄的掙扎。
“你這一生中,想得到與想擁有的東西太多,可真正能抓在手里的卻終究無法圓滿,遺憾才是世間常態,老大讓我告訴你,釋懷才是你這一生的必修課。”
當紀河抹去眼淚,視線變得清晰,發現不知何時身前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雙手叉腰,表情故作老成的望著他繼續開口道:
“老大還讓我告訴你,真正的釋懷不是放棄,而是坦然面對遺憾后的繼續前進,老大希望你對做不到的不再自責,對得不到的不再執念,與自己妥協。”
聽了小女孩的話語,紀河再次仰望封棋凋像,忽然明白了封棋的意思,也明白是自己的執念太深了。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
嘴里輕喃間,紀河身體顫抖,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