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這位行者大佬回到小隊別墅的時候,周拯只覺得精疲力盡。
剛進屋,三位聚在餐桌旁的隊員就是一怔,他們趕緊調整表情,起身對木吒見禮。
肖笙笑道:“行者您竟然沒走啊…要不要吃點炸雞?”
木吒甩起他那柔順烏黑的大馬尾辮,負手漫步向前,準備對那幾盒炸雞做一點簡單且優雅的點評。
周拯嘆了口氣,去了沙發上癱坐,整個人懨懨的。
月無雙小聲問:“班長你怎么了?感覺很累的樣子。”
“我是心累,”周拯生無可戀狀,“怎么啥事都能讓我遇到!”
木吒溫聲道:“他今天下午拖住了一名妖王,也算是憑借智慧唬走了對方。”
李智勇三人齊齊一驚。
“行者說的夸張了,”周拯數著天花板的紋路,嘴邊幽幽地說著,“我不過是天狗教官的載具罷了。”
木吒笑道:“但也確實是化解了一次危機,讓妖王沒有出手就離開這座大城了嘛。”
“這個妖王也是另類,網戀被騙十八萬、又遇變聲器大漢。”
周拯嘆了口氣:“網戀害人不淺啊…當然,我現在可不算。”
月無雙送來茶水,又嬌笑道:“班長你這求生欲快溢出屏幕啦。”
周拯笑而不語。
“班長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肖笙雙眼冒著綠光,身形翻過沙發靠背坐在周拯身邊,熟練地盤起了右腿:
“快!詳細講講!咋回事啊這是!”
周拯仔細回憶了下,發現嘯月并沒有讓他隱瞞今天下午的事,便將過程簡單復述了一遍。
他們四人小隊相處融洽,自然是秘密越少、默契越高。
很快,對抗炸雞的戰場從餐桌挪到了沙發和茶幾。
木吒在旁聽著四人聊天,擺弄著周拯回來前用公費給他買的法器——智能手機,已經熟練地掌握了移動式沖浪新技能。
這位仙人學這些東西確實迅速。
肖笙一臉深沉地問:“班長你覺得,風魔為什么說那些?”
“這些事讓上面的人自己琢磨去吧,”周拯聳聳肩,“嘯月教官說,不能輕易相信妖魔;咱們只是一些元仙境之下的小蝦米,好好修行才是正道。”
肖笙瞧了眼木吒。
這不是,想在行者大人面前掙點表現嘛。
李智勇道:“班長在家休息吧,我們三個外出巡邏,把出勤時間履行完。”
“嗯,”周拯道,“你們記得幫行者買幾身換洗衣物,行者應該是要在我們這邊住一段時間,紅塵煉心、觀察凡俗。”
木吒溫聲道:“多謝道友關照,此地可有空余客房?若是沒有,小僧去樓頂也是可以的。”
“哪能讓您住樓頂,”肖笙立刻站了出來,“我們這一直有個房間空著,末將馬上為您收拾出來,要不您住我這間?我這特干凈!”
周拯與李智勇對視一眼,各自輕笑。
這家伙,對隊里唯一的女隊員都沒這么殷勤!
木吒因為飛不動了,正式在小隊別墅入住。
周拯卻也沒因此影響自己的修行步調,小隊又恢復成了此前的修道節奏。
他們從木吒口中得知了一件事——那山水畫其實是一座寶塔所化,寶塔曾為托塔李天王用來練兵的法寶,木吒也是感受到了李天王的一縷氣息,才尋到了這處寶塔。
就是沒想到…
來了就走不了了!
有一說一,木吒的心態是真的不錯,既來之、則安之,似乎很快就忘了自身遭封禁之事。
周拯的觀察中,這位惠岸行者除了有點死鴨子嘴硬愛面子,其他方面,譬如氣度、涵養、談吐、禮數,都十分優秀。
更難得的是,木吒渾身透著一股靈秀清新的氣質,與之相處頗感心曠神怡。
就連周拯與敖瑩聊天提起木吒時,都忍不住感慨一句:
‘這得是多少六根清凈水,才能浸泡出這樣的翩翩君子。’
更不知另外兩吒是何等風采。
這日,周拯坐在樓頂陽臺處,呼吸吐納,感受著天地間的青木之氣,面前有一只玉符滴溜溜地旋轉。
正式開始練習五雷正法!
五雷正法與青木引雷全然不同,準確來說,引雷術是五雷正法的‘修行前提’,五雷正法更重馭雷與控雷。
何為五雷?
洛書所載,東三南二北一西四,五為中央之數祖,五雷代指天地之中氣。
修此法,可驅雷役電、禱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蕩疬,煉至高深處,自可‘五氣朝元’、‘三花聚頂’,踏破虛空,馭雷飛升。
經過兩天的參悟,周拯覺得自己已經初步掌握了入門篇的竅門,此時就要驗證一番!
“呼——”
吐一口胸中濁氣,周拯開始慢慢凝聚法力。
并劍指,掐雷訣,體內法力翻涌激蕩,周拯雙目蘊出了青藍色的雷光。
隨后劍指高舉!
“疾!”
咔嚓!
“哎呀。”
一道歪歪扭扭的閃電從天而降,樓頂的周拯直接躺倒。
少頃,這面色焦黑的神熒小修爬了起來,已經蓄到了耳根的中短發根根炸起,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
順利入門。
一樓客廳,前幾秒還正在跟人機鏖戰的木吒,看著面前這冒煙的電腦屏幕,額頭繃起了十字青筋。
“我特!”
木吒咬牙忍住了剛在游戲學會的文明用語,又雙手抬起、緩緩下壓,讓自己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他轉身走去屋外,靠著自身強大的體魄一躍而起,輕飄飄地落在周拯面前。
——經過短時間的不斷探索,原本已經習慣了操控仙力的木吒,重新掌握了利用自身金仙境仙軀本身力量的技巧。
“道友,雷法不是你這么練的。”
周拯眨眨眼,眼底寫滿了純真善良:“請行者賜教。”
“嗯,跟我來,我們去找個開闊地。”
木吒目光環視一周,很快鎖定了一處樹林,抬手抓住周拯肩頭,腳尖輕點,身形劃過一道拋物線砸入林中。
負一樓地下室。
李智勇嘴角勾勒出少許微笑,收走了貼在‘天花板’上的放電裝置。
不能總是蹭班長的好處,適當反哺才是長久之道。
主城區某偏僻的出租公寓。
葉燕抱著胳膊站在窗邊,背對著后方那幾道身影,隱隱能聽聞他們在說著什么。
她對接下來的破冰行動沒興趣,也就不必費心去商量計劃步驟,在這里幫他們望望風就是了。
車如流水馬如龍,市井街巷樂融融。
葉燕目中多了幾分回憶的神色,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她手背緩緩凝聚,隨后圍繞她身周盤旋幾周,匯入了她那還有些濕漉漉的長發中。
葉燕細眉一挑,突然道:“師父,搬山道長過來了,有些行色匆匆。”
后面那幾名截天教道人立刻停下交談,白夢仙手掌劃過,四面墻壁出現了淺淺的波痕。
屋門自行開啟,外面卻是一片光線扭曲的空間,有個身材魁梧、背著大葫蘆的中年男人跳了進來,渾身還帶著濃烈的酒臭味,惹得屋內幾位仙人齊齊皺眉。
“搬山,你幾年沒洗澡了?”
“嘿嘿嘿,”搬山道人挑了挑眉,“咱們教規可是說了,不能干涉個人行為,貧道的代價就是厭水,這也沒辦法不是…看這個,你們行動怕是要停下了。”
“哦?為何?”
白夢仙看著一旁的白墻,目中劃過幾分疑惑。
搬山道人在懷里摸出幾張照片,扔到了桌子上,有兩張照片包括了木吒的身影。
“惠岸行者,前段時間降臨的金色大星調查清楚了,這位行者正在此地逗留。”
葉燕抬手攝走一張照片,照片上剛好有著周拯四人小隊與木吒的合影,五人正有說有笑地走向遠方。
“又是他?”
一名仙人看了眼葉燕,笑道:“看來燕子中意的這小子來頭不小嘛,堂堂李天王二子、觀音大士的得意門生,竟屈尊降貴,來此與他拉近關系。”
“他前世是何人?”
“地府那邊查不到,我暗中觀察他時,總覺得心底有些發涼,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白夢仙緩聲道:“此人是燕兒的青梅竹馬,如無必要,不必針對。”
幾位仙人各自點頭。
“多謝師父。”
葉燕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將照片放回原位。
“現在機會難得,”有仙人低聲道,“再過一段時間,冰檸怕是就要閉關鞏固境界,我們想找她就難了。”
“木吒非同小可,金仙境與金仙境也有莫大的差距,他歷經數次劫難,本身兼有道佛兩門之法,若他出手,咱們一個都走不了。”
“當著木吒的面動手,確實有些冒險…但木吒會為一個素不相關的天仙,與咱們截天教大動干戈嗎?咱們教內也有不少李天王的老部下。”
幾位截天仙商議一陣,卻是拿不定主意。
既懾于木吒之威,又想趁冰檸剛突破尚未鞏固境界時,破她道心,拖延其邁入金仙的節奏,維持藍星上現有的實力平衡。
自然,若是能直接格殺冰檸,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只能冒險一試。”
白夢仙緩聲道:
“冰仙不同其他天仙,若她踏入金仙境,怕又是藍星上的另一名神將。
“你我可發起一擊,無論中與不中,一擊即退。
“若你我失手,就請我教金仙親自走一趟。”
“善。”
“可。”
“中!”
幾人齊齊看向搬山道人,后者訕笑了聲:“鄉音難改嘛這不是,大驚小怪的。”
葉燕看著桌子上的照片,似有些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
天府酒店第十九層,教職工宿舍。
冰檸靜靜站在落地窗前,背后那些古香古色的家具略微蒙了灰塵,她仿佛已站在此處很久,一直注視著遠處那連綿的田地。
‘小冰,你若想參透天玄,就必須想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
鏡子中仿佛出現了那名伴著花瓣飛舞的仙子。
但花瓣突然被火焰焚燒,變成了一縷縷灰燼,那仙子的身影也在天邊蕩來的金光中化作了光點消散。
冰檸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唇間發出一聲輕嘆。
身后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彩鈴是成熟的男性嗓音:
“最珍貴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樸素的烹飪方式。”
冰檸纖指輕點,手機自動接聽并打開了免提。
“冰檸老師?”
是周拯。
冰檸轉身飄回桌邊,緩聲道:“何事?”
“惠岸行者指點了我一些雷法,”周拯斟酌著話語,“我想請老師幫我把把關,看看與弟子走的路是否相襯。”
高情商:請老師把把關。
低情商:您也來一份金仙的指點?
冰檸嘴角劃過少許微笑:“既是行者指點,那自是沒什么錯漏,你自己修行就是。”
“好的老師…我們晚上要在院子搞燒烤,老師您要過來嗎?”
“幾點?”
“半個小時后,他們去買食材了。”
“嗯,知道了,留個位子。”
冰檸隨手掛斷通話,剛要去換身裝束的她,隨之一怔,捏著自己下巴一陣思索。
缺的是什么?
難不成…缺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