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鯉輕輕一個甩尾,躲去了水景‘假山’后。
“嘶——”
周拯捂著胳膊倒吸一口涼氣,隨手關門,又不放心地反鎖,皺眉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電飯煲發出滋滋的聲響;
臥室的門與客廳僅有的窗戶都關著,窗簾遮掩地嚴嚴實實。
周拯看向地面,他臨走前撒了一點面粉,地上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仿佛桌子上的那幾個菜是憑空出現。
手機!
對了,周拯眼前一亮,快步朝著側柜上的手機沖去,但剛走兩步,他就看到了…擋在手機攝像頭附近的一只手辦。
手辦是他最喜歡的虛擬偶像歌手。
啊這?
周拯只覺得脊背發涼。
魚缸中,小金鯉輕輕晃動尾巴。
周拯不死心地拿起手機檢查了一遍,打開的視頻錄像只有邊緣縫隙有少許光亮。
調整時間為十五分鐘之前,他聽到了炒菜的響動,還隱隱聽到了哼唱聲。
女聲?
周拯喉結顫了下,還是說…
女、女、女鬼?
自己跟鄰居幾年都沒說幾句話,而且鄰居家的大嬸,嗓門與她的腰圍正相關,絕對哼不出這種輕快地小調!
那是怎么回事?
周拯自認沒有什么朋友,從小就有點孤僻的他,僅有幾個關系不錯的高中同學,但同學都在其他城市。
重點是,做菜的這個家伙現在在哪兒?
面對人生波折都很淡定的周拯,現在確實有點慌。
視頻最后仿佛閃過了一道金光,隨后就是自己開門入內。
就像是憑空消失…
“有人在嗎?”
他小聲問著,又深吸了口氣,壯著膽子喊了聲:
“大佬!我們能談談嗎!”
魚缸中,小魚躲在假山后面,魚腦袋輕輕搖晃。
周拯有點方,心里一發狠,硬著頭皮抓起筷子,嘗了一口桌子上的菜肴。
除了有點偏咸,色香味都是上等。
要報警嗎?
周拯想起了自己看過的一些網絡怪談。
有個網站近幾年挺火的,上面會上傳一些目擊非自然生物的照片和視頻,不過大部分都能看出是電腦合成的。
他一貫對這些不感興趣,每天努力工作,周末做做兼職,只是想著自己沒有父母家人可以依靠,結婚前努力多攢點錢。
“果然還是要報警吧,”周拯故意喊了聲,拿起手機開始滑動通訊錄。
手機上簾彈出了個新聞彈窗。
隆辰市近日出現連環殺人案,死者都為年輕男性,警方已全面介入。
連環殺人案?
周拯心底禁不住嘀咕,這災變后的年代里,人們雖然能躲在罩子下平穩生活,但各類惡性案件層出不窮。
自己家除了儲備了大量的糧食,還放了幾根鋼管做防身用的武器。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本就精神高度緊張的周拯手臂一抽,手機差點甩飛。
魚缸中的小金鯉在盯著防盜門猛看。
咚咚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來了。”
周拯應了聲,走到貓眼處瞟了兩眼。
外面是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胸型有點熟悉。
“您好?您找誰?”
周拯保持警惕,隔著門問。
“能借口水喝嗎?”門外女人柔聲應著。
只是這嗓音…好像在哪聽過?
“抱歉,家里只有我用的杯子,”周拯理智地選擇拒絕,“您可以問問隔壁。”
“是嗎?”
女人慢慢抬頭,露出了那張艷麗妖媚的臉蛋。
周拯眨了下眼,這不是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問路…周拯瞳孔猛地一縮!
那女人竟然融化了!
前后不過兩秒,這女的竟然融成了一團粉色的煙霧!
煙霧迅速滲過了門縫與鑰匙孔,鋪在了門后。
周拯本能地后退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手機都有些拿不住,直接滑落在了地上。
煙霧迅速凝聚,其中傳出了一聲聲嬌笑。
幾只雪貂的虛影在煙霧中游蕩,最終凝成了一個不著片縷的女人軀體;而剩余的一縷煙霧落下,化作了薄薄的粉色紗衣。
她就這般赤足站在周拯面前,一根手指輕輕劃過周拯的下巴,神態楚楚可憐:
“官人,奴家就這般不入您法眼嗎?這般躲著奴家。”
周拯瞳孔一縮,突然驚呼:“你后面!”
女妖扭頭看了眼,周拯連滾帶爬跳起身,一個健步沖向自己的臥室門。
找鋼管!
“嘖嘖。”
女妖的身影如云煙般飄過,穩穩地擋在了周拯前路。
她一顰一笑、抬手頓足都是極盡勾人媚態。
周拯還要轉身逃跑,但腳下像是被狠狠攥住,低頭一看,只見兩團粉色的云煙鎖住了腳踝。
他腳底像是沾在了地板上。
“官人這般不聽話,奴家可是要罰你了。”
女妖掩口笑著,上下打量周拯,贊道:
“真是個好皮囊,白白凈凈、英俊神朗,若是在其他凡塵,換個書生打扮,也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姐妹,今日倒是便宜了我。”
周拯咽了口吐沫,忽地面露肅容,一聲大喝: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女妖先是皺眉表示不解,隨后反應過來周拯是在做什么,頓時笑得前俯后仰、珠釵亂顫。
我去!
網絡上流傳的法子果然沒用!
周拯心涼大半截,卻猶自不肯向命運彎腰低頭脫褲衩,大聲道:
“我公寓樓是有監控的!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官人還想不明白嗎?”
女妖搖曳著水蛇腰向前,在周拯身旁轉了半圈,又在周拯耳根輕輕吹了口氣:
“官人英俊可人,奴家心底歡喜的緊,想與官人做個露水夫妻、結一夜緣法,官人怕我嗎?”
“怕,很怕。”
周拯心神極速轉動,擠了個微笑出來,道:
“但如果是這樣,你可以正常跟我認識,咱們可以先試著交往,如果真的情投意合,等時機成熟,我可以…
“試著說服我自己跨越種族的界限。”
獸不行,至少貂不可以。
他眼神十分清澈,努力傳遞著自己的誠懇。
女妖嘴角微微抽搐著,有些不滿周拯平靜與自己平等對話的現狀,在周拯耳旁吹蘭吐芳:
“官人是真不懂,還是在跟奴家說笑,與奴家交歡,你就會沒命的哦。”
周拯瞳孔一縮。
等會,連環殺人案?!
他還要說什么,女妖一根手指的指甲緩緩變長,對著周拯的眉心慢慢點去,順便欣賞周拯此刻的表情。
她很喜歡如此折磨獵物。
當未知的恐懼不斷逼近而自己無力做什么,凡人的心防通常會直接崩潰。
這是她最愛的樂子。
但今天女妖略有點失望。
眼前這個男人像是嚇傻了,此刻竟然沒了半點表情,面容只剩麻木。
周拯看著那指甲一寸寸接近,心底不知為何泛起了一股怒氣。
這怒氣沒來由地膨脹,似乎下一刻就要從身體中炸開。
那女妖手指莫名顫抖了下,她皺眉看著眼前這個白凈的男人,對方那雙有些空洞的瞳孔中,似乎藏了什么…
咻——
側旁忽有勁風襲來,女妖來不及閃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指甲被一只湛藍色的水箭射碎!
“誰!”
女妖身影急退,目中滿是狠厲,瞪向魚缸的位置。
借著這機會,一只小手突然從周拯身后探來,摁住周拯胳膊的瞬間綻出金光,拽著周拯飛速后撤。
周拯只覺眼前一花,心底的那股怒氣憑空消散,大腦恢復正思考。
來不及想自己剛才那是怎么了,視線中,那女妖十指化作利爪,快若閃電地撲向自己。
她長發一根根扎起,好看又恐怖。
那只拽著周拯的小手輕輕撥弄,已是將周拯溫柔地推向側旁。
周拯背后的人影輕盈轉身,烏黑長發隨慣性擺動,發梢劃過周拯面龐。
她腳尖離地三寸、長裙裙擺微微飄飛,與周拯目光對視了一瞬,視線又連忙閃躲。
眨眼功夫,周拯被這突然出現的少女護在身后。
女妖飛撲而來,少女雙眸綻出兩束金光,將女妖直接逼退。
隨后,少女微微揚起小臉,那張清秀可人的臉蛋上流露著淡淡威嚴。
“區區雪貂精,官人也是你能叫的!”
周拯怔了下。
怎么又有一個?
女妖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此刻也已穩住陣腳,皺眉打量著這個女娃,笑道:
“原來是妹妹早看上的,也怪我念郎心切,沒仔細打量這屋舍。
“呵,我是雪貂精,妹妹不也是鯉魚怪?”
少女突然惱了:“你才是怪!討打!”
言罷氣勢洶洶地欺身前沖,手中憑空抓來一把短劍,綻出璀璨金光斬向那女妖。
女妖被那短劍爆發出的靈力所懾,表情幾次變化。
她身形直接倒退、貼在墻邊,深深地看了眼這少女,猛地化作一團煙霧,朝墻根滲去。
短劍帶著金光閃過,只是留下了幾滴鮮血。
等少女沖到墻邊,女妖已沒了蹤影。
說走就走,毫不戀戰。
少女略微猶豫,抬頭看了眼周拯,并沒有直接追出去。
周拯在旁怔怔地看著,大腦已經處于宕機的狀態。
不知過了幾十秒還是幾分鐘;
周拯猛地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腳踝,又扭頭看向了躲在魚缸后面的少女,額頭劃過了六個黑點。
“別、別這么看我。”
少女突然有些臉紅,爭辯道:
“如果是我前世身,一根手指頭都能滅了她,才不會讓她跑了呢!
“這次是…這次是對敵人的實力預估不準確。
“而且也怕毀了家…”
周拯對此只能歪頭。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低聲問:“這幾天的飯,是你做的嗎?”
“嗯,”她俏生生地點頭答應著。
周拯愣了幾秒,而后微微嘆了口氣。
他雙腿有些發軟,干脆就地坐在了地毯上,對著魚缸后的女孩一陣出神。
雖然對當前狀況依舊不能理解,但周拯起碼可以確定…
自己確實沒有精神分裂。
少女收起短劍,背著手跳了出來,長裙裙擺輕輕搖晃。
她那兩只穿著繡花鞋的小腳丫,卻總也不肯落在地面,離地半寸懸浮著。
她不敢直接看周拯,輕輕咬著嘴唇。
周拯想了想,走去扶起了被女妖帶倒的餐椅,努力消化著這次詭異的事件。
少女在后面飄了過來,眼神也有點迷茫,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幾次欲言又止,又暗自苦惱。
周拯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端在手中喝了兩口,整個人感覺舒服了許多。
他看著客廳窗外的小區街景,突然覺得屋內屋外的世界,總有一個是虛假且不真實的。
周拯覺得自己該說點什么。
“您是…人?”
“神仙!”
“那你怎么?”
“是,咳,等、等我下。”
她轉過頭做了個深呼吸,又看向周拯,那俏臉映過了花紅,那明眸藏起了繁星,有些忐忑的背出了不知道演練多少遍的話語:
“小女子是東海敖氏,承蒙公子早年自漁民手中搭救,于小女子有活命之恩,今日特來相報,愿…盡心服侍、服侍夫君左右,還望夫君不棄。”
正喝水的周拯扭頭噴出一片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