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島,橋區。
來自天恩日報的記者團隊,正在全副武裝的武裝直升機內、向著鯨吞食品公司飛去。
就在剛剛,天恩集團的網絡安全部通知他們立即出動——
因為網絡安全部那邊的監控發現,包圍鯨吞食品公司的人群、態度逐漸開始變得焦躁而極端。于是他們保持了高強度關注。
結果就在剛剛,事態突然發生了激化。原因是有個學生,突然向公司二樓投擲了自制燃燒瓶。而網絡安全部那邊通過公司內部監控,發現這次攻擊已經造成了三人受傷,安瓿生物醫療的特別救治小組也已經動了起來。
「鯨吞」的員工之間,感情比其他公司要好得多。見到朋友、同事突然受傷,他們的情緒也開始變得無法克制。于是,網絡安全部察覺到事態激化,通知天恩日報立刻前往。
一般來說,這種緊急出動的特別任務都應該交給首席記者。但黛藍小姐那邊最近搞了這么大的新聞,可能人都已經被刺客干掉了、哪還敢回來上班。于是按照次序,她往下的「淺紫」小姐便被迫頂了上去。
淺紫的靈親是紫貂。雖然紫貂身上的毛皮并不是紫色的,但她的長發卻是內層挑染的紫羅蘭色,身上的標志色也是紫色——如今她就穿著紫色與白色相間的短裙、有些緊張的并著光潔的大長腿。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任務結束后,她就要成為新任的首席了。
若是放到以前,淺紫肯定會興奮難安、甚至晚上都睡不著覺。大概率還會去酒吧喝個酩酊大醉可如今,在黛藍小姐將這些隱秘暴光出來的當下,她只會感到心涼與恐懼。
淺紫也終于能意識到,為什么明明是記者、卻要有一個明確的「繼承順位」,而且每個月都會隨時變動這都是為了在首席記者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或在失去價值并承擔巨額泄密風險時,能夠毫無顧忌的將她們緊急滅口。
新任的首席會立刻上位,中間不會有什么空白時間。所有的工作都可以立刻接手,新任的首席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地位、需要立刻緊急學習大量的知識——人只要忙起來,就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精力來胡思亂想的。
只能說,原本她們應該是有這個意識的:哪怕是天恩日報的記者也并不神圣、首席記者從來就沒有什么權柄。只是因為小琉璃待在這個位置上太久、做的太好、威名太盛,導致她們都忘記了這件理所應當的常識。
如今,黛藍不知生死她就成為了全新的工具、嶄新的祭品。
但她又能怎么辦呢?
如今群青與理發師失蹤,扶濟社也亂成一團。又有誰能來給他們出頭呢?
或者說扶濟社、乃至于廣大群眾,真的會認為「首席記者」這種「大人物」也需要他們的幫助嗎?
——亦或是說,他們會直接默認能當上首席記者的這些女孩們,都是天恩日報高層的玩物與舔狗?
淺紫自嘲般的笑了笑。
她靜靜看向窗外。
安瓿生物醫療的直升機,與她們近乎并行、向著同一個地點飛去。他們打算停在公司樓頂,而醫療小組的那些人已經開始下降高度、打算直接懸停到傷者所在的二樓。
而就在此時,淺紫卻突然聽到了槍聲——
哪怕隔著如此之遠、哪怕隔著直升機的玻璃、哪怕直升機正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哪怕下方的人群正發出恐慌的聲音…
但那清晰無比的槍聲,剎那之間便壓住了一切聲音。
她良好的專業素養,讓她第一時間就站起來并望了過去。
僅僅只是一瞬間,她就精確無比的找到了開火的人、并且隨著義眼縮放聚焦,將那一幕清晰的潛入瞳中。
此她才意識到,那并非是常見的手槍——而是自動步槍的聲音。
和游戲中的聲音表現完全不同,它的聲音是那樣高亢、如同平地驚雷。
那把槍閃爍著湛藍色的流光,槍械后面有一條數據線、連在那個年輕人的鎖骨下。
先進的智能武器在彈道輔助系統的幫助下,即使這年輕人在扣下扳機之后根本沒有停在身上沒什么肌肉,
也完全沒有什么射擊經驗,甚至沒有能夠控制住后坐力的義手的情況下,也能將那三十發子彈一口氣、一瞬間全數激發——也能在「自動控槍」對肌肉的強制操控下,保證所有子彈全部灌在梳牙身上,沒有一發脫靶。
為了保證能夠控制得住,那位少年沒有使用威力太大的子彈——為了不被人注意,他并不具有什么強化肉體的靈親、也沒有裝配任何義體,看上去又瘦又矮、似乎對人毫無威脅。
所以他才能悄無聲息擠到人群最前面,而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但淺紫在直升機上看的清清楚楚哪怕是這種普通子彈,只是一梭子就讓他露出了明顯的痛苦姿態。似乎是因為肌肉撕裂、又像是骨頭出了點問題。淺紫立刻意識到,這說明這人并不是專業的刺客…恐怕是一名真正的中學生。
一般來說,在刺殺成功之后,這種刺客會傾向于檢查尸體、或者補刀.…再或者就是站在原地、亦或是象征性的往后躲一躲。稍微老練一點的,會直接服毒自盡。甚至直接一槍打碎自己的腦袋,不給天恩集團搜查記憶的機會。
可這孩子卻像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揮——他沒有任何遲疑,就無比熟練的從自己身上拔下了數據線、將那把槍直接丟在了原地。
然后一低頭,就迅捷的鉆進了震驚的人群之中。
本來就矮小的他,在人群中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他的帽子、口罩、外套和墨鏡也都被依次摘下,最終整個人就像是融化了一般。
事發突然,淺紫根本就沒來得及打開攝像頭。但好在她的義眼本身就具有縮放、聚焦和盜攝功能,而且她是常態開啟、定期刪除,因此恰好將這一切拍了下來。
「快!」
淺紫旁邊的攝像師猛然推了她一把,激動地說:「快把它傳上去——你應該拍下來了吧?」
「是,我拍了…」
她下意識的應道。
但淺紫在剎那之間,突然產生了一種遲疑。
自己是不是,不該將這種東西放出去?
她有豐富的經驗,一看就能猜出這孩子絕對是被人雇傭的。多半是董事會的人,不然拿不出來這么先進的武器、也沒那么容易逃走。根據淺紫的經驗,這孩子之后大概很快就會被滅口…最后開出來一條他「心理壓抑」、「精神不正常」的心理診療報告,證明他是興趣使然的想要槍擊他人。
但是網民卻不懂這種事——或者說,他們可以懂、但他們不想懂。
他們只會知道,這些在外面示威的學生中有人刺殺了梳牙。而梳牙如今在民間有著廣泛的聲望,這意味著人們會將仇恨投到那些學生里。哪怕有人解釋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有陰謀人們也不會在意。
因為他們原本就對這些人充斥著不滿。
而學生那邊莫名其妙被輿論施加了強壓,但同時他們又非常明白這件事的確不是他們做的。
再加上那些逃竄的成年人,他們會意識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中。但他們不會屈服,而是會變得更加極端幕后黑手再稍作推波助瀾,這些什么都不懂、天真而愚蠢的學生,就會成為最好用的棋子,在幸福島上挑起對立、仇恨與紛爭。
那樣的話,會發生什么事?
沒有人會再關注群青與理發師的失蹤 ,焦點位變成了「搶劫下城區工廠的自由民」。他們原本就是極少數,而如今會被整個幸福島攻擊。但同時人們又無法完全的攻擊他們,因為這些人都是「孩子」、是學生——也就意味著他們都有一對父母、以及兩對祖父母。
每個人背后都平均有著六個人,而這波力量會讓他們在落入下風之后沒那么容易被剿滅。執行部也不好使用暴力來攻擊這些人…稍微引導一下的話,還可以延伸成對扶濟社的攻擊。
如此一來,天恩集團受到了限制、這些學生們會被鋪天蓋地的言論所攻擊、人們將被引導注意力、扶濟社被偷偷抹黑、人們之間失去信任 最終的得利者會是誰?
剎那之間,淺紫只能想到這一步。她的思緒在此停止,因為她也不知道之后會發生什么事。
但是,她也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別說她如今不是首席記者,就算她是——她作為記者的職責就是報道真相。哪怕這真相是被人幕后操作的、她也得客觀的說出來,不然她就會失去自己的存在價值。
況且就算她保持沉默,那些自媒體卻不會安靜下來。看到這一幕的人不在少數,那么多的人總有幾個開了攝像 的而且網絡安全部的攝像頭一直在看著一切。
淺紫只能微微顫抖。
她沉默著,并非是想要拒絕。而是感到了迷茫。
我還能做什么 但就在此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人們驚恐的注視中、在員工們義憤與惶恐的咆哮聲中——
吃滿了一梭子步的梳牙,卻依舊沒有倒下。
他有些踉蹌的退了幾步。滿身是血,雙眼卻明亮。
「哈哈哈哈!」
他在原地豪爽的大聲笑著,笑聲比槍聲要小得多。可人們的聲音卻一瞬間被它壓下。
「這些子彈可傷不到我!」
梳牙伸出手來、示意身后的員工們不要沖過來。
他昂著脖子高聲喊道:「你們退下,我沒有事!」
聲音有些疲憊、卻依舊洪亮而清晰:「你們也走吧,孩子們——回去好好上學!天塌下來有大人們頂著,還輪不到你們!」
「注意走的時候,有序離場——不要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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