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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咒殺者

熊貓書庫    傾覆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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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兩面相似的鏡子面前,“理解”與“愛”終將化為輝光,在鏡面中反復折射、映出無限重疊的鏡面,不斷重復直至永恒。

  能夠在第一時刻、在自己的理性都尚未察覺到的時刻,就將純粹的情緒傳遞給對方的“物理鏈接”…那短短的一根數據線,此刻就成為了傳遞那一抹輝光的至純介質。

  兩人坐在相鄰的位置上,沒有十指交叉更沒有唇齒相依…即使沒有展現出任何親昵的動作,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那種沉靜而恬澹的氛圍,卻已然在空氣中開始彌散。

  那是就像點燃的干橘子皮一般,甜而不膩、又帶著澹澹藥材味道的香氣。

  兩人閉著眼睛,感受著時間飛快的流逝。

  這種精神上的互相觸慰,毫無疑問正是一種具有相當效率的放松方法、更是一種對心靈的凈化。

  可即使如此,外界的一舉一動仍是被他們第一時間捕捉到。

  即使正在互相洗滌心靈,可畢竟是在外面、而幸福島也不是什么圣地。兩人誰都沒有放松警惕。

  因此,在那個認識“愛麗絲”的男人悄無聲息選擇離開的時候,閉著眼睛的兩人卻是同時睜開了眼睛,看向那戴著兜帽、顯得有些孤寂的男人背影。

  要我去看看嗎?

  翠雀的聲音在愛麗絲心底響起,帶著空谷般的回音。

  而“愛麗絲”也立刻理解了翠雀真正的意思:她想要跳入到賽博空間中,一邊跟隨著對方前進一邊調查對方。

  愛麗絲瞥了一樣翠雀隨身帶著的手包。

  那手包中的確有著補妝用的化妝品、以及紙巾和手帕…但占據了最多空間的,是便攜式的潛入輔助裝置、上面已經掛上了碟板。

  那個潛入輔助裝置只有一個數據出口。因此兩人只能跟去一個。

  羅素的左臂已經不再是工程學義體,而是換成了戰斗用義體…失去了內置的運算輔助芯片之后,羅素現在的潛入能力的確不如翠雀。

  因此在兩人極快的精神交流下,連半秒都不用、就決定了計劃細節。

那我負責看著你的身體  愛麗絲在翠雀心中回應著。

  翠雀點了點頭,將手包放到自己腿邊、藏在靠墻的內側。

  并從手包中拉出一根數據線,接入到了自己腰間。借著腿與桌子的遮擋,很難看到她的工作。

  而這時,翠雀回頭看了一眼愛麗絲。

  同樣是坐著,她還是比愛麗絲要高一些。

  想要靠著對方的肩膀很困難…

如果是羅素就好了  翠雀心中的念頭如此傳來。

  愛麗絲有些無奈。但她也總不能當眾在飯店中隨地大小變。

  于是只能往外靠了靠,掀開裙子拍了拍自己的柔嫩白皙的大腿,示意翠雀躺上來。

  翠雀滿意的側躺過來,并理了一下頭發、讓自己躺的能更舒服一些。

  隨后,她就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一種墜落感。

  就像是自己橫著、從高樓旋轉著墜落…而在她墜落于空中之時,便已然化為了一條有著藍寶石般童孔的白色大狗。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以近乎違反重力的姿態翻轉身體、輕巧的著地。

  而此刻她所在位置,正是那家披薩店中。

  她甚至能看到所有的人影…這些由店內攝像頭實時采集、并在虛擬世界中構建出來的影像,連同周圍的披薩店場景,一同變成了一尊尊灰白色的剪影。

  人們單薄而脆弱,像是只在回憶中出現的殘影、又像是在灰白色的月光中倒映出的虛影。

  而在翠雀的搜索中,那個男人走過的路徑逐漸被翠雀所還原。

  一個剛剛為自己套上兜帽的殘影,保持著靜止不動的姿態存在于虛空。

  而翠雀則向前奔跑著,撞破了每一個殘影——隨著她每撞破一個殘影、前方就再度浮現出新的殘影。每躍出一步,就能撞碎下一個殘影。

  若是此刻還有第三方在看著翠雀的話,就會發現她的行動軌跡根本不是“線性存在”的。翠雀每次躍動之時,同時也是在這數據世界中閃爍著。而隨著她的奔跑逐漸加速,她閃爍的距離也逐漸增加。

  那人還沒有離開太久,因此翠雀眨眼間就追上了他。

  若是直接鉆入對方身體內,就可以入侵對方的芯片。可這也相當危險…因為那意味著,自己的意識化為了一段程序、一份數據,是可以被攔截、隔離與刪除的。

  之前對付天送的時候,為了羅素的安全考慮、她已經顧不上許多了。才直接鉆入到了天送的芯片中。

  但如今,時間并不緊迫…她之所以躺在愛麗絲腿上,就是已經做好了睡上一覺的準備。

  幸福島的上城區沒有隔絕無線電的黑區,這意味著攝像頭基本上是全覆蓋的、并且輕而易舉就能被入侵控制。只要這男人不突然進入下城區,翠雀就總能找到對方要去哪里。

  雖然對方不是疑似惡魔者,翠雀哪怕作為總公司的執行部長也沒法直接調查對方的個人信息…但只要能找到對方的具體地址、或者接頭人,就可以通過其他的手段查出來對方的個人信息。

  ——翠雀在作為靈能黑客的同時,也是一位合格的賽博偵探。

  翠雀就這樣安靜的在虛擬世界中,跟在對方后面。

  透過攝像頭提供的情報,她已經看清了對方的靈親特征——雖然還無法完全確定、但至少能夠確認,他的確不是羅素的父親…

  盡管羅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父親究竟長什么樣子、具體是什么靈親。

  但他至少可以確定,那男人應該是隸屬于鷹科或者隼科的某種勐禽。

  而這個男人,雖然耳朵很小…用兜帽幾乎就能完全遮蔽。

  但通過他那兩顆非常明顯、以至于讓嘴唇都不太能夠完全閉合的巨大門牙,就可以看出來是嚙齒類的靈親。

  他的尾巴也很短,甚至在褲子不開縫的情況下就能直接藏進去。

  …而且,這男人雖然不至于說丑、但顯然也和羅素的層級相差甚遠。

  或者說,他能頂著嚙齒類的靈親特征,依然讓人感覺到“至少不算丑”。這就說明他父母的基因相當不錯了。

  讓他在眼睛小、還有兩顆大門牙的情況下,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眼生厭的程度。

  可不管如何…

  愛麗絲的靈親可是貓,而且還是覺醒了“殺過心”的殺人本能的沙漠貓。

  老鼠愛上貓?

  這可真是不容易…

  就如同獅子或者老虎之類的勐獸的靈親所有者,光是站在那里就頗有威懾力。那是來自血脈深處的壓制。

  羅素最開始認識翠雀的時候,也還會有些拘謹。

  盡管沙漠貓也算是獵食者,可畢竟體型太小了。在薩摩耶這種中型犬面前并不占有生態位的優勢。

  而嚙齒類的靈親的所有者…哪怕只是輕度靈親癥,恐怕也會本能的恐懼于貓、蛇、鷹這類天敵。

  或者說,嚙齒類靈親的所有者,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膽子很小”、“喜好陰暗”。

  從這些人群里面,很容易誕生出社恐…并非是靈親本身會導致社恐,而是他們幾乎看誰都會害怕。在幼年時期養成了這樣習慣的話,長大了就會害怕和人交流。等到工作之后,久而久之就成為了社恐。

  頂著這種本能的恐懼心,還能心生愛意…

  哎呀,可真不容易。

  也怪不得失戀了…

  貓怎么會看上老鼠呢?

  就在翠雀饒有興趣的監視下,那個男人始終沒有上車、而是像在躲避著什么一樣,從街頭巷尾、墻角夾縫的小道中快步行走著。

  可他終究是逃不過攝像頭的搜捕。或者說,沒有人可以逃過攝像頭結成的無形之網。

  每次出現于新的攝像頭前時,都會在翠雀眼中制造出新的殘影。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總是回頭望向翠雀所在的方向。

  一只童孔中燃燒著湛藍色火焰的純白色薩摩耶,就在那個方位安靜的看著他。

  可翠雀根本就不在現實世界中…此刻的她,僅存在于和現實世界所重疊的另一個虛擬世界中。由無處不在的攝像頭、防火墻與每個人腦后的芯片構筑而出的賽博世界。

真是敏銳啊  翠雀心想著。

  明明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中注視著他…沒有潛入設備與偵測裝置的話,絕對不可能發現自己的存在。

  這就是所謂的“賽博偵探”平日里所做的事。

  可卻憑借著某種直感…就像是毫無預兆的發現了化過妝的愛麗絲一樣,他卻仍然能感覺到自己被人注視了。

  盡管在路人看來,這個男人就像是神經質一樣。不斷的回頭望著空氣,還戴著遮住頭的兜帽。看著就無比可疑…簡直就像是新手竊賊剛偷完東西無比心虛、不斷回頭確認情況一般。

  但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雖然有不少路人將這一幕拍攝了下來、卻仍然沒有任何路人將這一情報上傳給執行部。

  此刻翠雀所看到的景象,也全部透過物理鏈接傳遞給了另一頭的愛麗絲。

  “等一下,親愛的…”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翠雀身邊響起。

  翠雀回過頭來。

  只見那完全由灰色的影像、以及無處不在的數據流構建而成的虛擬世界中,卻突然出現了和自己一樣的彩色存在。

  那是一朵盛開著的,無比艷麗的玫瑰花。

  淺藍色、深藍色、淺紫色、深紫色、紅色——脖頸之上,是由五種漸變色構建而成的巨大花朵。而上半身則是充滿母性的,豐腴而純白的身姿沒有穿著任何衣物。僅有暗藍色的荊棘纏繞在她身上,卻什么關鍵部位都沒有擋住。

  她只從地面上浮現出了上半身,就像是從這柏油路中長出來的一朵花。

  這是從翠雀的靈能中孵化而出、通過歷練之后認可了翠雀的惡魔。

  惡魔原本就可以通過入夢的方式來制造使魔——作為沒有實體的資訊生物,它們進入虛擬世界甚至要更加簡單。

  名為“致死量的愛”的惡魔,隨手撫摸著白狗身上的毛發。她纏繞在手臂上的荊棘此刻竟像是梳子一般。

  致死量的愛輕聲呢喃著:“他身上…有著我的痕跡。”

  “你的痕跡?”

  翠雀的表情變得嚴肅:“是使用過我制作的芯片嗎?”

  那樣的話,基本上就可以鎖定對方的身份了。

  “并非如此。”

  “致死量的愛”的惡魔,毫不猶豫的否認道:“那是在我選擇你之前的事…

  “即使覺醒了同樣的靈能,但具體的表現與能力也并不會完全一樣。靈能畢竟是從你們的心靈深處挖掘出的力量。”

  “…是你的上任宿主嗎?”

  翠雀話音剛落,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嚴謹。于是她連忙補充道:“或者說,是之前的某一任嗎?”

  “就是前任。”

  “致死量的愛”撫摸著白狗,發出溫柔的聲音:“就是…在我生下了那個孩子之前不久。”

  翠雀知道她說的是誰。

  之前在喚醒惡魔的時候,她就知道了…“致死量的愛”,就是劣者的母親。

  是的。

  并非是她所寄生的那個女人,而是她本身。因為當時操控那具軀體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凡人、而是“致死量的愛”本身。

  生下劣者的,就是作為惡魔的她。

  “…是你的痕跡嗎?”

  “是她的。”

  “致死量的愛”答道:“是在我蘇醒之前的事,所以我才會沒有非常深的印象。

  “也就是說,在她墮落成為惡魔之前——曾對這個男人使用過靈能。似乎是被某人委托、或者脅迫…

  “而她的靈能效果和你不同。”

  “不同?”

  翠雀有些訝異:“不是幫人提升藍移嗎?”

  “不是。她的愛并非是‘奉獻’,而是‘占有’。同樣具有‘致死性’,但一個是對自己、一個是對他人。”

  “要說的話…她的靈能更接近于‘咒殺所愛之人’的怨恨、憤滿之心。

  “——那是能夠殺死‘自己愛而不得之人’的能力。而這個能力的目標,不一定要是自己。”

  聽到這話,翠雀和遠處的羅素同時怔住了。

  下一刻,從羅素那邊——無比強烈的情感,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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