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覆之塔 “原來教會與天使的內部沖突,已經激烈到了這種程度…”
羅素若有所思。
他一邊思考著,手中的動作卻是不停。就像是在構思的時候下意識的擼貓一樣。
他將樂園鳥抱在懷里,雙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與后背。
而樂園鳥也感受到了一種寧靜而安詳的感覺。
她最開始只是因為想要哭,才鉆入到了羅素懷里。
但她沒想到,羅素的懷里卻是那樣的溫暖,讓樂園鳥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爸爸,于是哭的更厲害了…因為她還記得的,羅素可以變成爸爸的樣子。雖然羅素還沒有變身,但在她腦中、這就像是父親抱著自己一樣,一種莫名的委屈感讓她忍不住哭出了聲。
等到哭完之后,她就感覺到了一種依戀。即使已經哭過了,卻依然賴在羅素懷里不愿起來。
被羅素摸著頭發的感覺也很舒適,若非是在談事情、恐怕這樣她就可以慢慢睡過去。應該還能睡個好覺。
而就算樂園鳥親昵的趴在自己懷里或是腿上、就算樂園鳥真的非常可愛…但羅素卻意外的對她完全沒有對翠雀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正如同藍歌鴝的記憶影響到了羅素對摩根的看法一樣——被羅素所吸收的,原本屬于“偵探”的記憶,也同樣影響到了羅素對樂園鳥的態度。
但那個總是喜歡流淚、有著一顆慈悲之心的老人,或許是因為年紀太大了…盡管圣秩之力讓他能保持一個比較長久的壽命,但他的心卻早就已經老了。老來得女的他,對樂園鳥的態度比起“父女”更接近是“爺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樂園鳥也算是比較缺失父愛的類型。
然而羅素繼承了偵探對樂園鳥的愛意之后,卻沒有了那種暮氣。而是變成了剛剛擁有孩子的年輕父親的那種愛。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也很新奇。
羅素自己都還沒有結過婚,甚至嚴格來說都沒有談過戀愛、就已經有了當父親的體驗…
不過這種感覺倒是不賴。
和理發師那種感覺還不太一樣…因為摩根對“群青”的態度,就像是友善的大姐姐一樣。只有繼承了藍歌鴝軀體的“教父”能讓她為之動容。
而樂園鳥從最開始就知道了一切。
她雖然見過了羅素變化而成的“偵探”,但她知道那是羅素的化形。
她是明知道羅素并非是她真正的父親的情況下,對他產生了親昵與依戀的感覺。
或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羅素用她父親的能力救過了她;但更多則是因為羅素持有的理念與善意打動了她。
正因為她所依戀的人是“羅素”本身而非是“偵探”這個化身,所以羅素對她的感情也才是真摯的、而非是切換了人格之后的扮演。
他從中得到的體驗,也是截然不同的——這是完全基于自身而產生的“父愛”。
從這個角度來說,能與樂園鳥成為同事、羅素還是很開心的。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羅素也不得不為樂園鳥的安危而憂慮。
樂園鳥大概還沒意識到…她卷入到了多么復雜的情景之中。
一方面她是人類之身,僅憑自身的力量就掌握了天使層級圣秩之力的圣徒,這讓她天生就屬于教會陣營。
可正如同“最不希望天使降臨的就是教皇本人”這句老梗一般,教會的權力就在于他們對教義的解釋權。
這點從“賽博教會”的名字中還沒有冠以“賽博”一詞的時候就已是如此。
如果不是沒有天使的話,教會無法與“七巨頭”對抗、他們早就把天使全部殺干凈了。因為天使和他們從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僅僅只是用于戰勝法師的工具而已。
教會所持有的是“妥協的眾善”,而天使是“純粹的閃光”。
——才能過于出眾的樂園鳥又實在是過于純澈潔凈,這也讓她無法被教會上層完全信任。
教會本身的政治性,遠比公司要強的多。
公司內部的等級更多的是強調利益與能力。尤其是總公司這種龐然大物…做到董事,就能隨意改寫一方空島幾千萬人的命運。而哪怕是低幾級,也是毋庸置疑的榮華富貴。
正因如此,廢物是永遠也上不去的。每升一級都代表著財富的幾何級別膨脹。
但教會卻并非如此。
它強調制衡,同時又必須堅固各方意見與利益的統一。
而和公司那種“大家一起賺錢”、“賺了錢按地位分配”、“一切決策都是為了大家能賺錢”的簡單邏輯不同…
教會內部可以說是山頭林立。
光是羅素目前已經知曉的勢力,就有立場半天使半人類的教宗、作為教會二把手的精靈董事長賽綸、真正的虔誠者阿米魯斯董事、身為人類的其他樞機主教、參與過販賣天使也就是討厭天使存在的高層、沒有參與和支持但冷眼旁觀的高層、反對售賣天使的高層、同情法師的天使、敵視法師的天使、希望與教會搞好關系的天使、不信任教會的天使…
這些人并非是純粹的惡徒。他們所有人都得到了圣秩之力的認可,而且至今也沒有失去。
這意味著他們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邪惡的,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看法與計劃,而這些東西中的大半都不會對其他人說出來。
任何一方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計劃。所有人都在試圖擴張自己的影響力,在打擊政敵的同時保持教會整體的利益。比起“不惜一切代價的往上爬”,更多的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把其他人往下打”。
在這種情況下,教會又必須對外只發出一個聲音。這就必須讓所有的意見都達成統一、使得總體決策能夠被所有人相對認可。
這毫無疑問已經不再是“商戰”和“辦公室斗爭”的級別,而進入了政治的領域。
從天使被解凍了一小部分的情況來看,目前教會的局勢應該還在僵持。
不然的話,他們要么就是一個都不會解凍、把這個秘密一直藏到天使被根除;要么是全部解凍,利用天使與公司對抗爭奪話語權;要么是招收新的天使來補充缺口;要么干脆直接利用教會掌握的孤兒院資源開出來生產線…
但就是因為每個人的意見都得不到他人的認可,所以教會最終才會作出如此半吊子的舉動——解凍一批天使來壓制法師、與公司爭奪話語權、給民眾彰顯教會的力量,但無論發生什么意外都不再解凍新的天使。
雖然羅素并不知道教會內部在吵什么,但光是靠這個舉動本身、他就能判斷出教會內部撕裂的非常厲害。
在這個情況下,樂園鳥的存在毫無疑問是破局的關鍵。
她的身世與成分極為復雜。她首先是叛逃天使的孩子、但她的父親母親還幫助了許多上城區的人類和精靈,同時她還是天生的無碼者,生下她的科技本身就是非法而禁忌的…她和天使們的關系很好,與下城區的不少法師都認識,同時還接觸過下城區的那位教父,并且與英雄“群青”的關系很好。
她就像是十字路口的錨點,萬用的素材。
而她被教會丟過來,肯定不只是為了“當教父的聯系人”與“監視天使不要和公司接觸過深”那么簡單。
雖然羅素還看不到計劃的全貌,但可以直接判斷出她一定是被教會當成了某個計劃的棋子。
比如說,假如教父被發現與教會有交易、那么被丟出來背鍋的就會是樂園鳥,“天生圣人被教父所欺騙”這種借口能夠安撫大多數信徒,畢竟教會信任圣徒再合理不過;同理,如果教會決定與天恩集團撕破臉,那么“他們的天生圣人被公司所害”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既然如此,羅素大概就能猜到、教會打算對“教父”發起怎樣的交易了。
——他們打算通過教父來向其他法師們“出口”天使,或者直接出口圣秩之源的原液。
雖然教法之戰幾乎把世界都打到毀滅了,但教會其實可以接受法師的存在…反倒是那些老法師們對教會有著刻骨的仇恨。畢竟教會算是打贏了。
而教父是一位特殊的法師,從他對樂園鳥的態度來看、他對教會沒有太深的敵意;而從他前段時間剿滅叛徒的狠辣手段來看,教父本身也不是個善人。
這些圣秩之源原本的銷售途徑,大概是通過那些精靈主教轉交給精靈法師。
但這樣根本沒有利潤可言。而且精靈那邊的話語權會因為得到了陸地上法師們提供的資源而無限膨脹…
——換言之,有一方勢力打算通過教父這個渠道,來向其他法師們走私天使。
這可是個大單子、更是個大案子。
假如能談下來,那么目前的局勢就瞬間盤活了。
有了教會內部的支持——哪怕只是暗中的幫助,公司再也不可能壓住教父對上城區的滲透;
而他手中握持著的把柄,又可以反過來制衡教會;
如果教會給他提供的是“天使”這種原材料,那么他就可以在不被教會懷疑的情況下,通過控制雙方交易價格、來悄悄救下其中一部分,使其加入到自身勢力之中;
如果教會提供給他的是成品的圣秩之源,羅素也可以通過終鄉老師的關系,來打入到夢界之中其他法師的陣營之中;
以及最關鍵的,“偵探”這個專門用于對抗“教父”身份,立刻就合理化了。
通過把教父的身份做低,就可以反過來把“偵探”這個身份抬起來。就像是蹺蹺板一樣…而這場交易正是這個支點。
而且,最重要的并不是讓教父得到這個單子。而是不要讓其他人得到。
一旦地下勢力有了教會的支持,很容易就能夠和教父打擂臺。那樣的話,他們最開始的謀劃就全毀了。
如果上城區動亂之后,人才沒有流到教父這里、那么一切就又會回到之前的下城區割據狀態。下城區各自為戰的情況下,是無法給公司威脅的…給不到他們威脅,就無法將下城區合法化。
而如果下城區先自己打一場,那就更讓公司稱心如意了。
“…不得不說,你真是我的福星。”
羅素輕聲喃喃著:“每次出現,都給我帶來了破局的契機…”
“…嗯?”
快睡著了的樂園鳥有些困頓、又有些迷茫的抬起頭來,又被羅素輕輕拍了下去:“沒事,接著睡吧。”
他溫聲說道:“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走。”
“嗚嗯。”
樂園鳥模糊的應了一句,又縮回到了羅素懷里。
雖然之前說著要溜達溜達。
但早在樂園鳥發困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著痕跡的將音樂調成了悠揚的輕音樂、并將音量關到了三分之一。樂園鳥被他拍著拍著背就睡著了。
抱著樂園鳥,他心中卻想起了翠雀。
如果以后能和翠雀結婚的話…他也想要一個樂園鳥這樣可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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