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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金錐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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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的困難讓所有的反偵察手段變成了笑話,而隨著龐大而拖沓的船隊繼續往前走了幾日,雖然還沒有半點延誤日期的跡象,卻已經使得上下緊繃起來。

  最后,船隊進入彭城郡后不久,船隊中的郡吏們終于又一次忍耐不住了。

  “請白巡檢務必救我們一救!”

  “我們若壞了事,對諸位又有什么好處?”

  “諸位也有這么多裝了物什的船,那些亂賊過來難道還會分清船是誰的?”

  “便是靖安臺自有規制,可此番是正經的補秋稅和春日上計,一旦事有不諧,覆巢之下哪里還有完卵?”

  “說的不錯,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蚱蜢…這么下去必然不行。”

  “張三郎去了何處?”

  臘月間,下午時分,天氣不是太好,船隊中心位置的一艘二層大船上,白有思在船頂看了半日猴戲,偏偏猴子們還是表演欲望不停,終于也有些被消磨的無奈,然后回頭去問管理員所在。

  “不知道。”李清臣在旁略顯焦躁。“要不,我下去把他們趕走?”

  “你下去要壞事的。。”白有思搖頭否定。“算了,上他們上來,我見一見吧…然后你去把胡大哥和錢唐都叫來,咱們一起商議個對策…這些人再怎么不指望,一句話是對的,這么下去必然不行。”

  李清臣無奈,便拱手離去,旁邊的兩名錦衣巡騎也準備下去領人上來。但也就是此時,渙水東岸的遠端,遠遠卷來一陣煙塵,竟是六七騎的規制堂而皇之過來。

  眼見如此,白有思直接抬手阻止了那兩名巡騎下船的舉動,而李清臣回頭瞥了一眼,也只能悶聲去叫人。

  果然,片刻后,那六七騎駐馬在旁,正是張行等右翼遮護過來。陰嗖嗖的天氣下,張白綬的到來則宛如陽光照射開了云層一般,一下子就讓那些上計郡吏們見到了太陽,兩撥人招呼了一聲,躲過正在辛苦的纖夫,立即在岸邊交流了好一陣,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但最終,那些郡吏們終究是千恩萬謝的走了,這時候,張行復又將隊伍交給秦二,自己則直接跟上船隊,獨自一人上了那艘船,來見白有思。

  “你跟他們說了什么?”白有思好奇一時。

  “都是些廢話。”張行不以為然道。“但也有些可以寬慰一時的確切情報…我今日一早便出發了,帶著秦二郎他們一人雙馬,一口氣跑了七八十里,去上游谷陽城周邊看了看。”

  “怎么講?”白有思也有些關注。

  “前面一段路肯定沒問題的,渙水是中原物資往東都的運輸主通道,周邊的幾個縣基本上都是沿著河立城。”張行認真解釋。“谷陽也是其中…有谷陽城做遮護,賊人不會選在城池這邊做攔截的,非只如此,接下來的蘄縣、臨渙也都如此…而到了那個時候,上頭的回信也必然到了,咱們就可以根據回信再做決斷。我剛剛便是給他們做了這般解釋,并打了包票。”

  白有思點點頭,不置可否:“換句話說,臨渙之后便不是如此了?”

  “不錯。”

  張行坦誠以對。“我問過纖夫和本地人了,到了譙郡境內,過了臨渙城,到了永城縣那邊,什么鯨魚幫便沒了勢力,平素走那里都要小心的…而原因便在于地形,平原之上,忽然便多了幾座山,其中嵇山就挨著渙水,而永城縣縣城卻在渙水幾十里外。”

  “直接挨著渙水,也方便下壩攔水。”白有思有些無奈。“可曉得嵇山賊人有多少?”

  “據說原本只有四五百,但楊慎亂后暴增到了兩三千。”張行認真以答,毫無保留。“但賊人絕不止如此…永城縣最北面,譙郡、彭城、梁郡交界的三不管處,還有碭山和魚頭山等一大片山…那里素來是中原賊寇的大本營,楊慎亂后,里面的人更是數以萬計,而且不乏好手。”

  “明白的。”白有思再三點頭。“而且早有耳聞。”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中原地區少見的一處三不管的山區,不要說聚眾做賊,便是黑榜逃犯,怕也是要將那里當根據地的。

  停了半晌,白有思輕聲來問:“你有什么對策嗎?”

  “單憑我們肯定守不住。”張行搖頭以對。“山里那么多人,冬日肯定缺糧缺的不行,為了一口吃的,一條賤命豁出去不要又如何?難得冬日見到這么一波沒跟上秋糧大隊伍的糧食,再加上條件那么有利,如果不來搶,那些山寨頭頭自家就要被火并了…而若是來搶,只要等我們船隊過了臨渙城,前面稽山筑壩,逼停隊伍,夜間數萬人一擁而上,能搶多少是多少…便是放開了讓我們殺,他們也不在乎的。”

  白有思點點頭,復又搖搖頭:“我是問你對策。”

  “對策只有一個。”張行坦然迎上對方目光。“需要增援,而且是大隊增援!”

  “具體一點呢?”白有思追問不及。

  “渙水西岸四十里,稽山南六十里,城父縣境內,有一支現成的軍隊。”張行抱懷做答。“據說有三千精甲…那是朝廷在楊慎亂后,留在本地防范災民向東都逃竄的一支部隊,秋糧防護也是他們做的…原本隸屬于徐州,是來公和周行范父親的舊部,現在直屬于南衙。”

  話至此處,張行不由冷笑一聲:“其實。若非是這支軍隊和他們的駐地位置,賊人也不至于恰好聚集于那些山區了…這支軍隊的首領絕對是個滑頭…而咱們之前在淮河上便開始請的‘援軍’,甭管是走靖安臺還是南衙,怕是最終都要落到這支滑頭軍隊上面。”

  “所以,縣官不如現管。”白有思笑道。“關鍵是能不能調度這支部隊來救場了?”

  “調度過來,也救不了場。”張行平靜做答。“山寨里的人無論如何都要來搶糧食的…成功調度這支部隊,無外乎是能提前驅除水壩、保住糧食,然后多殺一些山賊,保證咱們自家能交差罷了…而且,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靖安臺的人沒法調度成建制大軍,反正時間足夠,不如安靜等南衙和臺中的回信。”

  白有思想了一想,連連搖頭:“張行…這又是你說的體制內裱糊的路數了…便是朝廷沒有回信,那支軍隊也是負責安靖地方的,換言之,只要能像在江東那邊說動這支軍隊,他們便可在圈圈里幫我們施為…六十里而已,我不信他們的主將連這個權責都無。”

  “所以呢?”

  張行追問不及。“巡檢是意思是什么?”んtts:

  “我想請你和錢唐調換左右翼,然后你帶著秦二郎那撥人,外加周行范,一起去一趟城父,提前聯絡那支軍隊。”白有思盯著張行目光炯炯。“我不是在逼迫你,而是說,這種事情本就是你張三郎的本事,我只能指望你。”

  “那我就去便是。”張行終于失笑。“巡檢何必這般緊張?”

  甲板上的兩名錦衣巡騎詫異回頭,但都沒吭聲。

  “不過,我既要走一遭城父,卻也不能直接去的。”張行繼續笑道。

  “我曉得,禮物金銀隨便取。”白有思坦誠至極。“我的名號,威也好誘也罷…你隨便用。”

  “這是本就有的東西。”張行凜然以對。“我的意思是,我走后,巡檢須有兩個保證…”

  兩名巡騎這次連頭都不會了。

  “你說。”白有思認真應對。

  “首先,這什么鯨魚幫中的人,本身半黑不白,一旦遇到亂事,說不定會有趁火打劫的舉止,巡檢千萬不要信任他們,該下手便下手。”張行認真提醒。

  “這是自然。”白有思失笑以對。

  “其次,鯨魚幫是鯨魚幫,但纖夫和搗冰漢是纖夫和搗冰漢,前者是食利者,是半黑不白的半個肉食者,而且素來不法,打了殺了都沒有虧得,后者卻都是冬閑來討口飯的活人,是一等一的良民,巡檢得把他們當人!”不知為何,張行語氣似乎稍微有那么一點重。“平日里要給他們吃飽喝足加工錢,這樣才能盡量避免他們亂起后因為心懷不滿投奔到賊人一方…而一旦亂起,除非他們公開投奔賊人來盜竊搶奪,否賊也請巡檢務必手下留情。”

  “這是自然。”停頓了片刻,白有思還是這般做答。

  “如此,我也不耽擱了,這就去了。”說著,張行不顧李清臣與胡彥遠遠過來,反而拱手下船。

  s:臘月二十四了!大家新年好!感謝兩位老王同學的上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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