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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到正月底。
去鎮江找楊一清的桂萼傳回消息,他的信是直接送給張璁的,告訴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楊一清似并不急著回朝來當什么吏部尚書…張璁想拉攏楊一清為盟友這件事,看起來暫時行不通。
張璁自然很窩火。
有關他晉升內閣大學士的事,他并不著急,因為正如之前所擔心的那般,如果不能把朱浩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壓下去,先入閣將意味著遲早給朱浩騰地方,后入閣反而能跟著喝口湯。
至少從表面來看,張璁覺得自己還沒有跟朱浩徹底鬧掰,遠未到你死我活朝中只能留一個的地步。
得知消息后,張璁代表桂萼寫了一份奏疏,上報給朱四。
正月最后一天早朝后,朱四將張璁叫到乾清宮。
“…桂萼去了趟鎮江,事沒成,為何不親自跟朕上奏,而是告訴你呢?”朱四對桂萼這種行事方式很不認同。
皇帝覺得自己被無視了。
張璁連忙解釋:“他是來向微臣求取對策,希望臣能相助于他,幫陛下將楊部堂召還回京。”
“是嗎?”
朱四將信將疑。
旁邊的張左道:“陛下,如今朝中很多老臣,都是這般模樣,他們在地方上賦閑已久,習慣了閑云野鶴的生活,所以不太想回朝當官。”
朱四道:“朕看他們是惺惺作態,故意保持清高自傲的姿態,也是故意不奉詔吧?”
“這…”
張左不知該怎么說。
這就是個模棱兩可的問題,說那些文官不識抬舉也好,說他們自重名節不愿奉召也罷,再或是說他們覺得自身能力不足,難以勝任…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會有不同的看法。
朱四突然道:“敬道這幾天怎么沒消息了?”
張左驚訝地道:“朱先生一直都在西山啊,前日里還有消息傳來,說是他哪兒都沒去,不過聽說開春后鐵路要加快速度修筑,現在已在抓緊對錢糧物資的調度,而京營可以調用的人手已在年初做了調遣。”
“那…修道觀的事呢?”
朱四不想把京營可調用的人手,派去修什么鐵路,他想占坑修建他近來比較熱衷的道觀。
張左道:“已在安排。”
“那趕緊吧。”朱四隨即想到,眼前還立著個好像很多余的張璁,當即一擺手,“你先回去吧。鎮江那位楊部堂回不回來,朕不著急,先讓桂萼留在鎮江,或者再讓他往余姚跑一趟…對了,還有什么隱世的大賢嗎?”
張左想了想,故意在張璁面前道:“朱先生最初提議的人選中,除了他二人,再無旁人了。”
“那行,找人送張學士出宮吧。”
朱四站了起來,一揮手,“朕有事,今天就不看那些奏疏了,你們司禮監酌情處置,有處理不好的給敬道發去就行。”
皇帝回皇宮內苑去了,大概是跟皇后或妃嬪廝混。
張璁不敢多問,倒是張左好像對他很“欣賞”一般,親自送他出了乾清宮。
乾清宮門前,張璁駐足躬身道:“不必勞煩張公公,隨便找個人送下官出宮便可。”
“不必客氣!”
張左笑道,“你怎么說也是翰林學士,乃陛下倚重之人,先前大禮議之事上,你處理得很好,但相比于朱先生,你還是欠缺一點火候。”
“是。”
張璁嘴上應著,心里卻很郁悶。
難道說張左都覺得我不如朱浩?
那小子到底給這群人吃了什么迷魂湯?一個司禮監掌印太監,被一個外臣死死地壓著,處處受制于人,難道就沒想過把那小子給弄下去?
張左笑道:“咱家知道張學士在想什么,咱家是興王府出來的,一切利益都是以陛下為先。這一點倒跟朱先生很像,張學士還要多努力啊。”
“啊?”
張璁一怔。
張左提醒他這個算什么意思?
難道說朱浩就一點個人利益都不顧?
怎么可能呢?
張左繼續道:“陛下對于入閣人選之事,已做出初步定桉,以翰林學士賈詠入閣,而如今的文淵閣大學士黃瓚為戶部尚書,現戶部尚書金獻民或調吏部尚書…”
聽了這話,張璁心里不是個滋味。
雖然他知道先入閣沒什么好處,但聽說當翰林學士一個月都沒滿的賈詠馬上就要入閣時,心中還是難掩妒忌。
“張公公,如此一來,內閣中豈不是又讓舊派之人占了先?”張璁提醒。
張左道:“一殿為臣,分什么新派舊派?咱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說是不明白,但張左的眼神分明是告訴張璁,咱家什么都清楚,你不需要在這里裝什么自己人。
你以為新派就是皇帝的人,但其實皇帝把所有人都當成臣子,只是其中有些人在大禮議問題上有些偏執,難道說他們就不懂得忠君愛國?
憑什么賈詠就是外人,而你卻是自己人呢?
張璁嘆道:“以下官所知,唐閣老身體并不好,或許最近…就要卸任,況且他一直都不過問內閣之事。至于石閣老…他對于議禮之事一直都很偏執,年后甚至還上奏提出反對意見。”
張左繼續往前走著,搖了搖頭:“派系之爭,最好不要有,陛下也不希望看到朝中有什么派系,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作何分彼此呢?”
“呵呵。”
張璁苦笑。
什么時候皇帝也開始學會寬容了?
先前對付那些傳統派的文臣,皇帝可是一點都不客氣,而且這個小皇帝,最懂得區分自己人和外人,不會是張左故意在他面前打啞謎吧?
張左道:“那位朱先生,你也看到了,人在西山幫陛下做事,真是不計較私利,陛下最希望大明能建成的,一個是鐵路,還有一個是船廠,現在天津衛那邊,缺個負責造船的人…”
“啊?”
張璁頓感不妙。
這不會是朱浩對他采用的手段,打算讓皇帝把他發配到天津船廠去當監工吧?
張璁可不想領個什么侍郎的職位,跑去京城外的地方,對他來說,最大的憑靠就是皇帝的信任,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到地方上去,那些個布政使乃至知府都不會給他面子,有耿直的地方官員甚至可能當面沖著他破口大罵。
張左笑道:“張學士不必擔心,你又不懂得造船,陛下不會派你去的。不過聽說,朱先生打算去天津再干幾個月…”
張璁:“…”
以往張璁覺得自己能看懂朱浩,現在腦子卻亂成了一團漿湖。
此等時候…皇帝已經把楊廷和、蔣冕等人給趕走了,連傳統派最后的旗幟喬宇在朝的時間也可以數著時辰過,甚至可以說,只要楊一清答應回朝,喬宇一定馬上滾蛋。
甚至賈詠入閣之事定下來,喬宇依然要滾蛋。
就這樣,朱浩居然只想著什么造火車、造船,就沒想過,回朝后他能入閣,甚至當上首輔?
朱浩明明有這么好的政治資源,為何不用呢?
惺惺作態?
還是故意氣我?
“朱先生便是如此,以往在興王府時,立下大功,也從來不居功自傲,連咱家也承蒙他諸多恩惠,不過呢,千萬別得罪他,他對付人可是很有一套的,袁長史知道吧?昔日興王府內,袁長史就是因為惹惱了朱先生,以至于他入朝后始終得不到陛下的器重…”
張左笑呵呵講過去的事。
張璁聽出來了,張左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跟朱浩搞對抗。
“袁閣老他…下官一直都很敬重。”
張璁不知該說點什么好。
袁宗皋跟皇帝到京城后,先為吏部侍郎,后入閣,的確如張左所言,那是絲毫作為都沒有。
現在張左說,這都是朱浩在限制其作為…朱浩為什么要對自己人下狠手呢?袁宗皋對朱浩來說,就那么可恨?袁宗皋可是看著皇帝長大的老先生,當今天子不會如此絕情吧?
“唉!袁長史總是想著如何糾正陛下的錯誤,卻未曾想過,陛下更需要得到的是別人的認同。朱先生能相助陛下成就大事,陛下不用算無遺策的朱先生,作何要用因循守舊固步自封的袁長史呢?”
張左言語間,好像很看不起袁宗皋。
張璁道:“張公公,您為何要跟下官提這個?”
張左笑道:“秉用,你是聰明人,你也是靠跟朱先生結交才有了今日今時的地位,當初他不選別人,唯獨選中你,恐怕他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跟你鬧到貌合神離的地步吧?”
“這…”
張璁面色陰沉。
這是在警告嗎?
簡直是在打他張璁的臉。
這話分明是告訴他,連皇帝都知道你在針對朱浩,你做事也未免太不講究了。
皇帝用你,全因為朱浩的舉薦,而你現在卻跟朱浩站在對立面上,你這么忘恩負義,別人還怎么敢用你?
眼看宮門在望,張左停下腳步,輕聲道:“張學士,言盡于此,陛下不希望你們結黨營私,也不希望有人總想離間他跟朱先生的關系,更不希望看到有人背叛!
“朱先生算是做到了為人臣子的忠義,盡可能遠離官場是非,如果這都要相爭的話…張學士,或許南京有更好的職位等著你。”
張璁急忙道:“下官不敢造次。”
“那就好。”
張左道,“回頭有什么事,朝廷會委派你去西山傳話,到時你跟朱先生秉燭夜談,把誤會消弭掉。陛下希望看到你們同心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