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值房。
內閣五人都在,卻是毛紀張口抱怨:「一個朱敬道,地方上小小知府,為其還能在朝堂上爭執起來?他被安排到什么職位上,留京或是外調地方,有何區別?」
朱浩在這些大佬面前,顯得太過微不足道。
但這五人中,還是有一人比較關心朱浩仕途,那就是劉春。
當然劉春在這五人中份量最低,也就沒說什么。
蔣冕道:「陛下在意的是朱敬道嗎?分明是更想讓張常甫入京。此人年輕氣盛,在湖廣治學時名聲便頗佳,這幾年一直不見其復仕,陛下此舉是為多一個心腹,將來或于殿前過快升遷,是為隱患。」
大明在成化、弘治和正德年間,政治生態基本還算平穩,但這三個時期,卻是皇帝大肆委命傳奉官的時期。
正德時,更是一群近佞造成了大明國祚混亂,好在朱厚照早早死了,不然再折騰個幾年,大明指不定成什么樣子。
以文官看來,什么改革、民生之類的,都太過虛幻,更重要的還是保證皇帝在一個正軌上發展,皇帝在任用近臣方面,也一定要進行遏制,防止再出現正德時期亂象。
費宏道:「在京官員中,對常甫了解的人不多,眼下他是否有入京?」
現在誰都不知道張邦奇在哪兒。
蔣冕望向楊廷和。
楊廷和也沒在這幾人前面,對張邦奇和朱浩的官職安排做任何的評述。
蔣冕道:「那就找認識他的人,問一下,此事就交給仁仲你前去辦理。」
劉春負責去打探張邦奇的虛實。
畢竟劉春跟孫交走得近,不屬于內閣核心人員,他去打聽,不會讓人誤會是楊廷和要針對張邦奇,能探出更多的底。
永平府。
朱浩等到了朝廷調令,一紙調令過來,朱浩重新回翰林院為修撰,即刻卸任永平府知府,而新任的永平府知府是何人,則無人知曉。
因為調令是公開的,蔣山同和牟大志聽說后,急忙去見朱浩。
這次牟大志見朱浩時,神色明顯有些不對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牟大志已算是朱浩「自己人」,而蔣山同則還不清楚朱浩跟錦衣衛之間的合作,蔣山同和牟大志二人出現了隔閡。
「朱知府,不是說您回朝后,要當戶部郎中?您現在都已是刑部郎中,何以回朝后,還是重歸翰林院呢?」
蔣山同對此很不理解,當著朱浩的面就問起來。
婁素珍道:「翰林院乃清貴之所,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朱知府當官尚未及三年,回翰林院,等三年之期一過,或就直接能在翰林院中官職進益,不好過于當外官?」
「這…」
蔣山同不知該怎么評價。
你出來跑一圈,不進不退,那就是說其實你事情算是辦砸了吧?
牟大志笑道:「蔣同知,下官認為,米先生的意思應該是說,知府大人已內定以后要當翰林侍讀、待講,前途無量。」
「哦?」
蔣山同打量牟大志。
你知道得還挺多啊?
婁素珍道:「在下可沒有如此說,但朱知府回京當官,以后這邊仍舊能支應上,以后你們再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與大人通信。」
「是,是。」
蔣山同嘴上應著,心里卻頗不以為然。
你是知府,那是我的上司,你回了京城若當了戶部郎中,我找你辦事還有可能,你在翰林院中當修撰,我給你通什么信?
求你辦事?辦什么?讓你幫我修本書?
翰林院說是清貴之所,但問題也是真正的清水衙門,三不管的地方,你在里面能混到天子近臣,當了禮部侍郎或是掌院學士,或許還能指望你點什么,不然從你身上可是撈不到一點政治上的便利。
婁素珍道:「大人這兩日就要動身回京,你們準備一下,交接事宜交給你們來辦了。」
蔣山同問道:「不知接任永平府知府的是哪位?」
此事只能由朱浩來回答。
朱浩手里拿一本賬冊,是當年夏糧入庫的冊子,他來永平府尚且不到三個月,所辦的事中,除了開礦外,唯一比較重要的就是本地的夏糧征收,尤其在北方之地,涉及到冬小麥的收獲,夏糧入庫算是比較重要的事。
「本官也不知道啊,等吏部的公文吧。」
朱浩拿出一副我走了就不管事的態度,這也讓蔣山同很無語。
蔣山同和牟大志出來。
蔣山同抱怨道:「這龜兒子的終于走了,把地方折騰成這樣,就差民不聊生了,估計他這一卸任,就會有人參劾他!還想回翰苑當清貴之官?做夢去吧。」
牟大志道:「同知大人,最近錦衣衛那邊…沒找過您吧?」
「什么?」
蔣山同沒聽明白牟大志的意思,冷冷打量過去,而牟大志根本就不敢跟蔣山同對視。
牟大志憋屈著臉道:「朱知府走了,但聽說他在本地開礦的職司還沒停,人家還有戶部尚書當靠山,聽說錦衣衛的人也留在本地繼續搞開礦的事,發動本地大戶一起入股開礦,咱這…忙活半天,到底是為啥?」
蔣山同在獲取消息方面,所知還不如牟大志多。
「他卸任了知府,還能在本地開礦?錦衣衛能容得下他?」
蔣山同面帶不解,「要是老子是錦衣衛,直接在他回京的路上,找人把他給宰了,就說是遇山匪劫殺,誰還能查出什么?」
牟大志臉上帶著些許驚恐:「同知大人,您可不能亂說話,若是大人回京途中真遇到劫匪,豈不是…」
蔣山同道:「老子又不是錦衣衛,不幸被老子言中了,他還能覺得是老子干的不成?真是沒膽鼠輩!難怪會被錦衣衛盤剝到傾家蕩產!」
牟大志臉色難看,卻不敢說及之前見到朱浩跟錦衣衛來往之事,只能一語不發,心里卻在犯嘀咕。
若是這位朱知府回京師只是去當翰林修撰,怎么能保證他這個永平府推官的利益?還想負責開礦?新任知府就能讓其喝一壺!
永平府知府的差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此人的名字一公布,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永平府地方,都很懵逼。
乃是一個叫公孫衣的人。
此人以為官經歷來看,只是曾在國子監中做過幾天學正,又曾在戶部掛職幾天,具體干啥沒人知道,但好像只是負責跑腿打雜,再就是知曉其是舉人出身,除此之外…對此人的過往經歷可說是查無可查。
但就是這么個人,居然由皇帝和吏部進行商議后,決定啟用為正四品永平府知府。
在大明的官場制度中,舉人當官做到頭,基本就是知府這級別,而往往只有曾在過往做官經歷中有重大貢獻的人,才有資格爬到這個位置上,至于這個公孫衣…據說還很年輕,當官能有什么成就?怎么當上永平府知府的,沒人知道。
不過京師中的大佬們,很快就得知了一個消息。
這個公孫衣,曾在王府中當教習,跟唐寅一樣,都是新皇的老師出身,別看只是舉人,也很年輕,但據說才學不錯,之前就一直在幫皇 帝打理礦場之事,也就是說,這個人一直都在永平府那地兒。
更有人打聽到,有關公孫衣當永平府知府的事,是獲得楊廷和首肯的。
至于為何連唐寅都還沒被委命為永平府知府,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公孫衣能當永平府知府…楊廷和到底是如何考慮的,還有吏部的人是怎么參與考評的,真就沒人知曉了。
反正這道公文下來,公孫衣人就在永平府本地,甚至人就在府城內,頭天晚上接到調令,第二天就可以到知府衙門當知府了。
公孫衣帶著孫孺到知府衙門報到時,距離朱浩離開只剩下一天,本來知府衙門上下以為新老知府的交接要等一兩個月之后,誰知就這么三兩天的時間,根本就沒耽誤交接。
「閣下是…?」
蔣山同聽說新知府來了,心里罵了一百遍MMP,老子好不容易把知府熬走了,就等著新知府來之前,以同知的身份主持永平府地方事務,大撈特撈一把,彌補被錦衣衛盤剝的損失,結果這邊姓朱的小子還沒走呢,新知府就來了?
就算是馬上調個新知府來,是不是也先給個十天半個月,讓人有心理準備?
等他看到是個年輕人出現在面前時,心里更是罵個不停,這憨批居然敢說自己是知府?不會是冒名上門來找茬的吧?這貨身上哪有一點知府的樣子?身后跟著那個更是猥瑣,不會是帶來的新幕賓?
公孫衣看到蔣山同身上的官服,一臉羨慕,他跟著新皇到京師也有兩年了,混到現在還沒當上實缺的官,其實已心生厭倦。
對他來說,別說是知府,給他個縣丞當當都挺好的,他都不奢求當知縣。
結果一上來…就給他知府當,他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公孫衣拱手道:「在下姓公孫,名衣,字鳳元,剛得朝廷調令,到任永平府知府,這位一定就是蔣同知了吧?您到礦場時,在下曾遠遠見過,以后還望多多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