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泓本來把朱浩當成競爭對手,但在見識過朱浩的才華后,大為折服,此番自以為講義氣地替朱浩說話,但在朱祐杬和袁宗皋聽來,太過天真稚氣。
“好了,你先回去吧。”
袁宗皋揮手讓京泓退下。
等京泓出門后,
袁宗皋看向朱祐杬,問道:“興王作何看法?”
朱祐杬從座位上起來,一臉困惑:“卻說那唐寅,真有這般能耐,栽培朱浩不過旬月,就能讓其才華陡增至超過秀才、舉人的地步?”
袁宗皋道:“寧王反相畢露,若唐寅真如傳說中那般驚才絕艷,
必定不會在南昌久留,王府或可趁機將其招攬過來…即便只是讓他當世子的教習,
對王府而言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之前二人就曾談論過唐寅的才華,想過收為己用,但畢竟唐寅沒有主動跟興王府聯系,興王府也從未拋出橄欖枝。
“袁長史,你酌情辦理吧,王府教習之位,始終要找有能力之人擔當。”言下之意,朱祐杬把招攬唐寅的差事全權委托給袁宗皋。
之前只是有那么個想法,現在卻要付諸行動,試著跟唐寅取得聯系,再看看其是否有加入興王府的打算。
袁宗皋恭敬行禮:“在下這便去安排。”
京泓見過興王和袁宗皋后,心事重重回去。
下午見到朱浩,
他都不敢正面面對,生怕朱浩被趕出興王府,
自己淪為可恥的幫兇。
“朱浩,我跟小四今天可在父王面前好好露了把臉,
還是你教得好…當然公孫先生也有功勞,他把教課的事交給你,
這是他最聰明的地方。”
朱三來到學舍時,笑容異常燦爛。
在父親面前,她夸贊說公孫衣教學質量過硬,其實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有意為之。
朱四則道:“可惜沒跟父王提出要獎勵,否則出王府去看一場戲也是好的。”
自從跟朱浩看了《三打白骨精》后,朱四最近總是時不時想戲臺上的光景,學習看起來進步很快,但那主要得益于朱浩教學方式得當,其實他并沒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讀書上。
朱厚熜資質很高,但他沒法完全沉下心來學習,跟他姐姐一樣,玩心太重。
朱浩目光落在京泓身上,問道:“好像袁長史也把你叫去,跟你說什么了?”
“沒…沒說什么。”
京泓內心的擔憂,全都寫在臉上。
但他還想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敢直接跟朱浩挑明。
朱浩暗自揣測,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公孫衣有幾斤幾兩,一旦發現朱三和朱四學習進度加快,肯定會懷疑有別的什么原因。
把京泓叫過去問話,多半就是問課堂上的情形。
朱浩不是很擔心自己會被王府針對,我幫你們教導世子,你們不感謝我,還要把我趕走?這是什么道理?
你們真要覺得我別有用心,刻意針對,那我留在王府也沒什么意思,反正我跟朱厚熜已經認識了,出去后我重新找個地方讀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比窩在興王府天天來上課更好?
此時的朱浩,對于自己是否留在王府已不那么在意,伴讀這身份他有點倦了。
全都熟稔于胸的東西,非要守在課堂上過一遍,枯燥乏味至極,他現在更想出去闖闖,到大明各處走走看看,可惜年歲始終是個大問題,再者現在的他沒有功名在身,去外地太不方便了。
正想著心事,公孫衣容光煥發出現在學舍門口,手上沒有帶教案,只拿了本《孟子》就來上課了。到了講臺上他笑盈盈看向朱浩,知道自己占了朱浩很大的便宜。
“要講課了,這樣,我先給你們讀一遍,章句集注你們要背熟,等差不多了…讓朱浩給你們講講他的想法,開始吧!”
朱三聽了直吐舌頭。
這先生真沒把朱浩當外人,這課堂完全成為朱浩的舞臺,那要公孫衣你來干嘛?就只是當個花瓶擺在那兒好看?
王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轉眼進入臘月。
隨著氣溫降至冰點,城外的曬鹽攤子基本上停了,要等來年才能大規模出鹽,但蘇熙貴那邊對于精鹽的需求卻沒有停。
臘月初,蘇熙貴親赴安陸,想找朱娘談談為何最近“篩鹽”會停頓下來,難道你們篩選鹽還要受天氣和季節變化影響不成?又或者根本不是篩鹽,而是用別的方法搞出來的精鹽?
朱娘在得知蘇熙貴來意后,不敢面對,一直稱病不出。
等到臘月初四下午,朱浩回家后,朱娘才帶著朱浩,到蘇熙貴下榻客棧旁的一處茶寮相見。
“朱夫人,你可真是讓鄙人好等,都到本地三天了,才見到您大駕,這精鹽的生意持續半年了,現在供貨突然少了一大截,你這是找到更好的買家,打算跟我蘇某人分道揚鑣?你可別忘了當初你們遇到困難,是誰出手相助!”
蘇熙貴上來就發難。
蘇熙貴其實也想知道,朱娘是怎么搞到那么多精鹽的。
以他的消息渠道,打探到朱娘暗地里還在賣鹽,本以為朱娘是賣精鹽,等仔細查過才知,朱娘是把他給的鹽轉手賣掉了。
雙方合作愉快時,蘇熙貴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朱娘供鹽少了,他當然要來找麻煩。
朱娘本想道歉,不料一旁的朱浩笑嘻嘻搶白:“蘇東主你這半年,應該賺了不少吧?”
蘇熙貴瞇眼打量朱浩。
眼神中有別樣意味,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朱少爺,半年不見,你這伶牙俐齒一如既往啊,你也不想想,你們才供了多少鹽?這點鹽…最多就是維持一下那些豪門大戶日常消費,打響個名頭罷了,至于賺錢…呵呵,杯水車薪啊。”
朱浩道:“聽蘇東主的意思,你是想拿我們的方子回去賺大錢?以你擁有的人力物力,想要賺錢…是不是更容易呢?”
蘇熙貴笑了笑,不再隱瞞,點頭道:“若是真有此等方子,價錢好說。”
簡單粗暴!
方子在你們這些小門小戶手里,能給我篩出多少鹽來?不如把方子賣給我,我找更多的人手去搞,那不比你們有效率多了?
朱娘急忙道:“我們不會賣方子的。”
蘇熙貴一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朱浩卻道:“方子不是不能給你,畢竟在我們手里賺不到大錢,可這卻能讓蘇東主大賺特賺…但就怕到那時我們再想討要好處,蘇東主就翻臉不認人了!”
蘇熙貴皺眉:“鄙人是那種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輩嗎?”
“我們自然相信蘇東主的為人,可問題是這背后牽扯到的利益實在太大,更甚一步,黃藩臺將這方子呈報朝廷,或許會給大明鹽業帶來革命性的變革,對黃藩臺的仕途幫助極大,這一來一回…”
朱浩的意思是這方子不是不能賣,但要看價值幾何。
蘇熙貴目光熱切地望向朱浩:“你開個價吧。”
朱浩正要說什么,朱娘趕緊去拉兒子的手…明明是獨家賺錢買賣,為什么要把秘方交給別人?
朱浩卻安慰地向朱娘笑了笑,轉向蘇熙貴,目光堅定:“一萬兩,外加以后蘇東主在精鹽買賣上的利潤,我們要分走一成。”
“什么!?”
蘇熙貴當即起身,冷冷打量朱浩,“真是獅子大開口,一萬兩…你怎么不去搶啊?”
連朱娘都無比震驚,兒子今天怎么了?
說好只是來解釋不能供鹽的理由,商議來年曬鹽后續上,怎么兒子上來就談起賣秘方了?
朱浩道:“蘇東主,你是精明人,這生意背后牽扯到的利益有多大,難道你不知?你應該調查到,我們家的鹽根本就不是用你提供的鹽篩出來的,而是自己造的,你就不想知道我們孤兒寡母的,如何能搞出這么多上好的雪花鹽?”
朱娘急忙起身,拉扯兒子:“蘇東主請見諒,買賣上的事,今日暫且不談。”
“別,別!”
蘇熙貴是什么人?
一萬兩…
在朱娘聽來那是天文數字,自己做生意半年來是賺了不少,但刨除給朱家的那部分,所得不過三四百兩罷了,主要還是因為曬鹽這生意看天,入秋后安陸再想曬鹽很困難,加上周邊地區自然滲出地表的苦鹵越采越少,資源不充足,產量也大為受限。
但對蘇熙貴來說…價格很公道。
只是他不想把利潤的一成分給朱娘母子罷了,這要是把生意談成,一年進項有個幾萬兩甚至幾十萬兩,到時分給朱娘一成,豈不是要吃大虧?
朱浩道:“娘,咱畢竟不是豪門大戶,實在沒能力拿這方子做長久買賣,賣給別人不如賣給蘇東主…這不是咱剛跟蘇東主合作時,就想過有這么一天嗎?”
朱娘本來絕對不會賣曬鹽方子,但聽了朱浩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
這半年是賺了不少錢,可從頭到尾都在擔驚受怕中渡過,兒子現在進王府讀書,未來前途可期,再繼續做曬鹽販私鹽的買賣,一旦出事后果難以想象。
穩穩賺一萬兩銀子,它不香嗎?
蘇熙貴笑道:“還是朱少爺有頭腦,這生意攥在自己手里是好,但再保密的方子,還是有被外人知曉的一天,那時將一文不值,不如趁著誰都不知,大大地賺上一筆,這才是生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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