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是殺手。
綽號“血幽姬”,乃天下第九孤鴻染血血隱客的弟子。
一個天天嬉皮笑臉,但出手狠辣、莫得感情的殺手。
括弧:自己的朋友。
人交朋友,不分高低貴賤。但至少也要有些底線…要是放到后世,在沒確定一個殺人犯完全改過自新前,李臻自問是萬萬不敢往旁邊湊的。
他“允許”別人犯錯,但前提是要懂得改過。
當然了,不管怎么說,殺人這種罪行本身就是一種違背道德法律底線的行為。
但殺手這個行當怎么說呢…
其他人怎么想李臻不知道,可在他這里,拋開后世的禮法不談,其實這和說書修腳剃頭賣飯一樣,都是一門“手藝”。。
這是個歷史相當久遠的行當。
無論是來到了這個世界后的了解,還是以前學藝的時候聽那些老先生講述京津一代某個專殺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大俠,又或者是一群青皮組成幫派后干的勾當…
在李臻看來,這個職業本身就有著一種很奇怪的“道德”標準。
往大了說,曹沫短刃逼齊桓公退還魯國土地、被公子光善待老母而刺王僚的專諸、殺了慶忌的要離、甚至是大名鼎鼎的荊軻。
這些人都是殺手。
或者說,是刺客。
可卻名留千古。
而在一些小說話本里,刺客雖然大多被刻畫成陰狠、血腥之人,但從側面來看,幾乎每一個刺客都有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韌感。
這些形象幾乎和他們已經綁定在一起了。
笑嘻嘻就是如此。
血霧書院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賞金情報組織,耳目之多,業務之廣,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都鼎鼎大名,
就更別提是在江湖人或者修煉者這邊了。
“有麻煩,找書院”的認知幾乎存在于一些人的本能之中。
給錢就干活。
活不干完誓不罷休。
天下間不知有多少蒙了冤的、受了屈的、活不下去的、不想死的人或者是找到血霧書院,
又或者干脆加入了進來。
這些殺手們上到王士大夫、下到販夫走卒,
過著只要價錢合適,
便刀口舔血的勾當。
這行,李臻不了解。
甚至他還明白…他們也未必是那除暴安良的好人。
說是藏污納垢也不過分。
但污濁之下卻總是有些閃光的金子,
在熠熠生輝。
可這世上的巧合有時候就是這么狗血,現在…江湖上或許聲名不顯,可卻尤為讓人忌憚的血幽姬,
卻對自己有過一命之恩,趴在桌子上,如同一只等待被投喂的貓。
偏偏,貓嘴里還藏著一根帶著人血的手指頭…
你說這你受得了么?
捏了捏險些心臟病犯了的左胳膊,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慕瀾啊幾個月不見面,咱們能說點別的么?別天天張嘴閉嘴的把殺人放到嘴邊上行不行?”
“…嚇到你啦?嘻嘻”
笑嘻嘻趴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瞇起了眼睛:
“可是我最近就發生了這些事情呀…我殺了李雍,但沒殺死王伯當。本來想繼續追著他,找機會殺死他的,
但中途被書院的征召令攔下了。飛馬城雇傭我們故布疑陣,
以上次宰殺龍火猊失敗泄憤為借口,專門給那些運送馬匹的商隊搞襲擊…
但不是真殺呀,
而是為了遮掩行蹤。所以我不能下殺手,
只能留著他們的命…無聊死啦!!好容易任務完了,
書院又有了任務…是讓我們去清除一些官員的血脈。哎呀,本來我不想接這任務的,
我好想找你玩呀…
但一聽是在京城,
我就趕緊過來啦!我想聽你唱小曲兒哩誰想到你十多天都不理我,我可傷心啦以為你不要我這個朋友了…”
似乎被打開了話癆屬性。
又似乎沒有打算隱藏道人半分。
她就這么把這幾個月對于血霧書院或者是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來講,
是絕對機密的事情,隨口的告訴了眼前的朋友。
一邊說,飛馬城也好、現在的任務也罷,
她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唯獨說想聽小曲兒的時候,
她的嘴巴開始嘟了起來。
努力的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同時,李臻的眼睛也始終落在她的臉上,
沒有挪開過半點。
倒不是因為人家姑娘好看…確實,
笑嘻嘻不丑。但能讓他如此在意的,
并非顏值,
而是對方的眼神。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笑嘻嘻的眼睛。以前她總是帶著一條黑絲帶遮住雙眼,他雖然好奇,但沒問過為何。
可當他第一次看到對方的眼眸時,似乎一下子懂了為什么她要遮住雙眼了。
這雙眼睛…也太靈動了些。
似乎不用言語,只需要眼神,他就能讀懂笑嘻嘻心里的任何情緒。如若實質。這雙眼睛太特別了,會伴隨著主人的心思而動,讓人看一眼便無法忘懷不說,更是哪怕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認出來那般的醒目。
而此刻,這雙眼睛里的情緒,
是委屈。
很多很多的委屈。
而他的眼神也被笑嘻嘻注意到了。
一開始,這雙眼里出現了一抹嬌羞…但馬上接替嬌羞的就是疑惑。而伴隨著疑惑,她下意識的把手指往眼角一放…
“哎呀!”
靈動的雙眸里立刻出現了一抹驚慌。
就在道人眼睛一花的時候,
一條黑色花紋的絲帶已經遮住了靈動的雙眸。
接著…
頗有些惱羞成怒意味的笑嘻嘻一指道人:
“臭道士!都怪你!”
李臻哭笑不得:
“你自己忘記戴了,
跟貧道有什么關系?”
說完,他忽然心中一凜…
不對…
媽耶。
這劇情怎么有些熟悉呢?
慕瀾…木婉清…
難道…
就在道人后背冷汗一片,生怕對方冒出來一句“看過我真面目的男人要么娶我要么被我殺死”的時候,
就見笑嘻嘻的嘴巴又嘟了起來:
“就怪你!…誰讓我瞧見你就那么開心的呀這是我唯一的弱點,你…不能對別人說,知道嗎?”
暗暗松口氣的李老道趕緊點頭,可轉眼間,心頭那股好奇便按捺不住了:
“弱點?為什么?”
“因為我是殺手呀”
重新戴上了眼罩開始cos某個白發小姐姐的女刺客搖頭:
“師父說,我哪里都好,無論是遁術、技術、還是匿術,以后超越他都是時間問題。可就是這一雙眼睛,太容易讓人記住了。如果做偽裝了還好…我可以讓眼睛變小呀可不管如何,一旦一個殺手開始有了能被人銘記的特征,那就離死不遠啦可我這雙眼睛怎么藏都藏不住,所以…哎呀…你不許對別人說,
知道嗎!不然…不然我就不找你玩啦!”
“…好吧,知道了。”
李臻點點頭,把茶杯推到了她面前。
憑心而論,他也覺得笑嘻嘻這白皙的皮膚和那眼罩挺般配的。
神秘壞女人。
愛了愛了。
接著,
他問道:
“你要在京城里留幾日?這里是我買下來的宅子,白日里都是給人說書說故事用的,要是沒事可以來聽聽。”
“應該待不了幾日啦。”
笑嘻嘻搖頭:
“我這次和其他人主要是防止一些官員逃跑…再過幾日,等他們都被斬首啦,我就要走嘍。師父喊我去瓦崗,那邊馬上就要打起來了,生意要好起來啦!嘻嘻嘻”
笑嘻嘻冷不丁抖出來的信息讓李臻一愣…
這話的信息量,可就有點大了啊。
“呃…”
他有心想問,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
直覺告訴他,如果自己問了,笑嘻嘻肯定會說的。
可是…
不好問啊。
情報,在血霧書院里可是銀子。
剛才她口無遮攔的說出了那么多信息,沒準在血霧書院里就是幾百甚至上千兩的銀子。
現在怎么好問?
白嫖嗎?
可笑嘻嘻在看到了他的表情后,仿佛猜到了心思一般,說道:
“干嘛?想知道呀?”
接著沒有一點猶豫,她便點點頭:
“其實很簡單啦,那群官員在通敵呀。不過通的誰我不清楚,只是這次有人出錢,讓我們把那些官員下獄后,想要出逃的家人全都給控制住。等到那些人斬首后就可以啦。去瓦崗那邊做什么我倒不知道了,師父神神秘秘的,我也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呀”
仿佛再說“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唄”一樣,又抖落出來了一條幾乎可以堪稱秘密的消息后,李臻的眉頭皺了起來。
想了想,他問道:
“既然是斬首的罪名,為什么還要讓你們去控制他們的家屬?”
“誰知道呢。興許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唄不知道,反正誰給銀子,我們就給誰干活呀這世道越來越亂,生意好的不得了吶”
說著,忽然,哪怕隔著眼罩,李臻都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目光:
“道士,你上次說啦,再見面要教我唱新的小曲兒呢嘻嘻快快快,教我教我我要學!”
片刻。
小院里響起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這一封呀書信來滴巧”
“天賜黃忠成功勞!”
與那老生截然不同,聲音軟糯中還透露著一股如同鬼魅一般的奶音兒的《定軍山》,在院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