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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清淤

熊貓書庫    大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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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屋子里好生靜養,卻在這吹風。怎么?就那么想回洛陽?”

  云鶴亭,光影斑斕。

  回過神來的李老道看到忽然出現的女道人…趕緊打了個招呼:

  “老師。”

  接著,他指向了伊闕的方向:

  “那群人…在干嘛?”

  玄素寧順著他指的方向,就看到了伊闕兩岸站著一些人,手里還拿著諸如竹竿、木尺之類的物件,加起來一共三四十人忙活著。

  見狀,她說道:

  “在測量水深,待過些時日,便要征民夫清淤了。”

  “…清淤?”

  李臻一愣。

  伊水出自洛河,而洛河出自黃河。。

  加上河段不長,基本與洛河無差。

  不過,比起那渾黃的黃河不同,因為有著洛河的緩沖,水中泥沙在洛河水段時,已經被凈化了。隨著泥沙沉淀,等河水來到伊水之中時,其實是相當清澈的。

  說是青山綠水不過分。

  而那夜在河邊,李臻也看過這河水。

  坦白而言,挺干凈的。

  并不見什么淤泥。

  這年代還不講什么環保,清淤這種事情除非是河道阻塞,否則沒有現代化的清淤設備,這種工程實際上執行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楊廣這是吃飽了撐的?生怕自己的子民死的不夠多?

  過幾日清淤?

  春天的河水難道凍不死人?

  還是說嫌上流冰川融化后,伊闕河水暴漲的不夠大?

  腦子有坑嗎?

  你都要下江南了。

  大哥你去禍害江南的豪紳鹽販不好么?

  你能不能別禍害苦哈哈的中原人民了?

  而興許是看到道人臉上的無語,玄素寧說道:

  “不僅僅是這處河段,從這開始,一直到洛水一段,全都要清一遍。估計…至少征發三萬到五萬民夫罷。”

  “他瘋了!?…呃…這…”

  不小心說了實話的李臻趕緊捂嘴…

  可玄素寧卻搖了搖頭,好似沒聽見他這大逆不道之言一般,看著下方測量水利的官員說道:

  “我原本以為怎么也是春耕之后才開始罷,可是…唉。”

  “…不管春耕前后,從上游冰川融化開始,到秋日雨季結束前…這河水都會暴漲,這些民夫難不成都是通水性之人?”

  聽懂了李臻的潛臺詞后,女道人沒吭聲。

  直到李臻忍不住問道:

  “為什么…要現在清淤?而不是在去年枯水期呢?楊…陛下都已經慶祝完夕歲了,怎么才開始?“

  “因為龍脈被污。”

  “…啥?”

  目光從山下收回,看著滿眼荒唐的道人,玄素寧說道:

  “你昏迷之后,自洛水方向,死了一只妖。不知是何人所為,那妖最多死不到三個時辰,

  可渾身肉身化泥,

  惡臭無比。打上游一路飄了過來,

  最后…來到帝前。那一晚…很多人吐了,很多人也被嚇跑了。而肉身化泥之后,這條拱衛洛陽的龍脈,

  便被肉泥污濁,欽天監之人言恐有不詳,

  所以便要清淤。”

  “…妖?”

  李臻愕然。

  玄素寧點頭:

  “不錯。妖,

  死的蹊蹺、古怪之妖。“

  不知該說什么的李臻…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道人…

  “可…可是老師不是…為護佑龍脈而出…”

  “…唉。”

  聽懂了他言下之意的女道人一聲長嘆。

  “得知此事后,

  我便已經修書一封請旨。龍脈被污之說,其實不錯。那日你應該也看到了那頭蛟龍,

  那蛟龍欲借滇西玉龍龍脈修煉,結果被人仙捉了,當成了祥瑞。如今已經在龍門山內,

  當了國師煉丹的材料。

  道理便是如此。人族入主神州后,

  依龍脈而興,

  任何一條龍脈,

  無論大小,對人皆是舉足輕重。可對人如此,

  對妖亦如此。我…想不太透為何那只妖會忽然出現在中原腹地。也想不透它明明只是一只品階低級、血脈稀薄的猾褢(花i)后裔,可怎么有著能污濁龍脈的力量。

  但天意如此…又東三百四十里,曰堯光之山,

  其陽多玉,其陰多金。有獸焉,

  其狀如人而彘鬣(zhi,lie),

  穴居而冬蟄,其名曰猾褢,

  其音如斫木,見則縣有大繇(藥,徭役)…“

  女道人說話時,眼里同樣是一抹不解與疑惑。

  “這件事…很蹊蹺,陛下很生氣,李禾如今已經去徹查了。而我上書請旨,原本打算以半年為期,

  自洛水而始,凈化龍脈。但是…國師閉關了。”

  不需要李臻問,她自己便給出了解釋:

  “那只蛟龍,國師欲用其身,

  煉制一爐丹藥。昨日,龍門山上的三品以上法師便集體出行,為這爐丹藥搜集材料。而這一爐丹藥,至少需要三月而成。陛下下月底便要出發江都,洛陽城中若無人鎮守卻是不行。所以…比起以我一人之身,他顯然更愿意聽從欽天監的方法,讓民夫前去清淤…便下了旨意。“

  李臻心說我就昏迷了一天。

  怎么就忽然出了這么多事情!?

  想了想,他問道:

  “那老師那邊的旨意…”

  “若是你,你會怎么做?”

  李臻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

  “這旨…我不會聽。”

  “你要抗旨?”

  “這帽子太大了,我可擔不起。”

  李老道搖頭,看了一眼對方后卻發現…她不是在苦惱,反倒有點考校的意味。

  他一怔,似乎有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沉思一會后說道:

  “但是…我會請求陛下,在陛下出行之前,讓大家伙從洛水方向開始清淤。這洛陽城中那么多高人在,老師不理俗事,暫時不用站出來。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出去逛逛呢?心有所感,尋緣求法。誒,恰巧,就和那些民夫走到了一起。老師通天徹地之能,護住這些人,應該不妨事吧?”

  聽到這話的剎那間,女道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種…用言語來形容,無論多么華麗的辭藻都會與之遜色的笑容來:

  “然后?”

  “然后?等陛下下江南時,老師恰巧回來了。越王仁德,民夫再從伊闕之處開始清理…這段河道,至少要清理一個月到兩個月吧?國師到時候也出關了…”

  女道人笑容之中滿是欣慰。

  顯然,李臻想的,便是她打算的。

  “不錯。守初。”

  “弟子在。”

  “你需記得,我等修道之人不理俗事不假,但上體天心,天有好生之德,江山社稷雖重,可民亦重。不理俗事是真,靜心寡欲亦真。可若連悲憫之心都無有,那所修之道,便是邪道,不可取也。”

  你還別說,李臻真有點找到上學的時候被老師說教的感覺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悄然的轉變是怎么回事。

  但是…對方似乎真的在給自己傳道受業…

  履行為師之責。

  這…這怎么就忽然變了?

  他有些迷糊,但身上動作不慢,直接躬身說道:

  “弟子知曉了。”

  “嗯,那便好生休養吧。前夜你風頭大盛,這段時日的洛陽對你來講,乃是非之地。我以答應李禾,等徭役開始之時,帶你一起。這段時間,你都不許再入洛陽,懂了么?”

  “…啥!?”

  李臻一懵。

  聽見他這動靜,玄素寧扭頭看了過來:

  “怎么?你不愿?”

  “呃…不是…老師…弟子…這個…弟子的書館…可是定的初八重新開業…”

  “你要那銅臭之物又有何用?”

  女道人眉頭微皺,眼里升起了一分對于弟子執迷不悟的不滿。

  李臻心說你不廢話么?

  我的《荊軻刺秦王》和《四大名捕》還在那等著呢…

  可這話敢對玄素寧說?

  你可拉倒吧。

  人家一個“不可妄言”,指不定你李老道連幾歲都禿嚕嘴了。

  所以,面對這問題…他阿巴阿巴半天…

  最后唉聲一嘆:

  “弟子知道了。”

  聽到這話,女道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嗯。好了,山上風大,回去歇息吧。另外,《黃庭經》還沒抄完,這幾日不要在用那李禾教你的拖沓之舉,抄完之后,我講與你聽。”

  說完,一陣清風吹過,道人身型化作了光塵點點。

  風一吹,什么都沒有了。

  只留下了一臉無語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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