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有些虛弱的咳了幾聲,李臻一咧嘴,笑的十分沒心沒肺。
“倒是多謝機關首領了。來吧!”
聽到他的話語,機關嚴的眼神又不自覺的瞟向了巨舟的方向。
但并不明顯。
看了一眼后,又看向了道人面前的幾個金光虛影。
忽然問道:
“怎么?那騎馬的天兵神將還要繼續藏著?”
李臻一愣…
但馬上搖頭:
“機關首領倒是說笑了。。貧道此刻維持這幾個護法都有些吃力,那術法消耗頗多,已經用不出來了。”
他這話機關嚴信么?
自然不信。
但看樣子并不打算深究,而是繼續說道:
“其實,今日論禮,你以一敵三。先挫名家,再敗陰陽…我墨家坐收漁翁之利,到這般地步,已無任何光明磊落可言。”
嗯???
明明下一刻都打算先發制人的李臻立刻收住了想法。
有點搞不清楚對方葫蘆里要賣什么藥了。
看到了他那錯愕的眼神,機關嚴點點頭:
“不錯,守初道長,我癡長你幾歲,托大說一句,今日,并非什么生死搏殺。而是百家論禮,為江山陛下同賀。”
“不然,剛才光是姬長老所用的一招燃心炎…便可讓名家一些修為不高的弟子心火自燃,化作灰燼。而人仙所下之冰,雖是出題自控,可實際上…大家心頭亦有分寸。”
李臻心說你騙傻子呢?
剛才名家要不是我,那群人早就被燒透了好不好?
可現在卻變成了姬正堂的“點到為止”?
你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他卻逐漸明白了機關嚴這跟閑聊一般的意思。
這是…在找臺階?
那么問題來了。
給誰?
自己都這樣了,說白了…只要眼前幾個護法傷不到他們,李臻除了認投之外沒有其他的底牌了。
人家連二爺的存在都知道。
勝利唾手可得,這時候…給自己找這臺階,難不成還覺得咱老李會識時務者為俊杰,乖乖的自己跳下去?
正猜測之時,就聽機關嚴又說道:
“今日論禮,看似彰顯勇武,實則是百家爭鳴。乃若夫少食、惡衣、殺人而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難也!我墨家自先秦以來,導世人以兼愛·非攻之念,游說天下,夫愛人者,人亦從而愛之。利人者,人亦從而利之。惡人者,人亦從而惡之。害人者,
人亦從而害之。不敢自為人師,
可持理而為,
又豈可趁人之危?”
猛然聽著這漢子開始講大道理…先不說兩岸之民聽著是不是迷迷糊糊或者幡然醒悟…
李臻自己張了張嘴…阿巴阿巴片刻,冒出了一句:
“呃…”
而看到他那反應,機關嚴卻搖搖頭,
氣沉丹田,聲如洪鐘:
“今日,
墨家立于伊闕河上,
請陛下、皇后娘娘,
以及諸位臣工百姓,一觀!”
聲音滾滾如雷,
撲向四面八方!
接著,他和滿眼疑惑的機關術站在了一起。
抽出手中棍棒,反手持于后背!
“千年前,
墨子游于宋。楚集四十萬重兵攻宋,
并聯合公輸一族魯班制九種攻城機關!墨子知曉此事,
只身往楚,
見楚王于御前!”
“轟隆隆隆…”
不知為何,機關嚴身邊忽然響起了機關齒輪扣和之聲。
同時,
鏈接墨家弟子的那細線木塊之上,一顆又一顆…似乎是篆字,又似乎是符號的紋路一塊又一塊的開始顯現!
“墨子言:王若攻宋,
必定慘敗而回!”
“咯噠咯噠咯噠…”
隨著紋路顯現,這群人周身機關之聲愈發明顯。
“楚王輕之!墨子請楚王招魯班前來殿前,
推演攻城,以九對九,
結果九戰九勝!魯班大敗!”
“咚…”
什么聲音!?
“咔!”
哪發出來的?
伴隨著那一塊又一塊被細線練起來的方塊光芒愈發明亮,墨家之人周身已經出現了如同天干地支一般的圓環符文。
這些符文閃爍旋轉,
時而鏈接一體,時而分化。
看起來,就像是一種極為復雜的術數卦象,又像是某種…機關之鎖。
在那沉悶的聲響中,機關嚴繼續說道:
“大敗之后,魯班諫言殺掉墨子,可解此局!墨子卻言:若王退兵,
身首奉于王上!于是,割頭以明志,捧首上前五步,獻于楚王!”
聽到這時,
兩岸之人已經被這故事的不可思議所驚呆。
甚至都忽略掉了那愈發沉悶的聲響。
以及…在他們背后的黑暗中,亮起來的一抹巨大之影!
割…割頭而不死?
難道…墨子是神仙?
“楚王驚呆,表示立即退兵!遂后,墨子身型僵硬而不動。王上于前查看,一看方知,自始至終,原來只是一具木偶!”
“吱嘎嘎嘎嘎…”
冰面忽然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可機關嚴卻依舊沒停。
反倒機關術眼里充滿疑惑。
可是,此刻的機關嚴臉上已經變成了一盤木然的表情。
仿佛自身變成了一個木偶一般。
而當話音落下那一刻,圍繞在墨家之人周身的那大圓盤忽然升天!
在半空中旋轉,鏈接,鎖閉,開闔…
而墨家的所有人神色皆化作了木然的神色。
然后…
“怪物!!!”
“啊!!!!妖怪!!!”
“老虎!老虎來吃人啦!!!“
兩岸之中,驚呼聲高起!
眾人只看到了黑暗中,有一雙巨大的猩紅雙眸先是亮了起來。
接著,當圓盤升空,代替明月,播撒下一陣陣藍白之光,照亮伊闕時,所有人終于看到了…那猩紅之眸…到底是何物所發。
虎!!!
老虎!
一只身長十余丈的老虎!
按照現代的說法,隋制,一丈約有2.96米。
而看此虎,身長至少十五丈之長!
身型巨大,修長,威風凜凜!
身軀的每一寸…嗯?
當天空之上那發出機關之聲的圓盤愈發亮眼,點亮一切后,當看清楚了那只老虎的身軀之時…不管是兩股戰戰之人也好,幾欲先走之人也罷…腦子里都有些轉不過來彎了。
那老虎…
身子怎么像是木頭做的?
可是木頭做的又如何?
此時此刻,那已經站起來的老虎雙眸紅光猛然大亮,身軀微蹲,蓄力…接著…高高躍起!
虎嘯山林!
它瞬間跨過了眾人,跨過了河水,最后,不知用何種方法懸于半空,就立于墨家之人身后!
壓迫感!
明明是“木制”,可是,它身上依舊散發著一種…超越名家,超越巨靈神君,甚至…殺伐之意不弱真武的壓迫感!
逼的人不敢與之對視!
否則,那兩道紅芒如若實質,照耀心底。
一股源于靈魂與血脈的恐懼感便會油然而生!
而徹底籠罩光芒圓盤之下后,老虎眼中紅芒大盛,血盆大口一張,竟然口吐人言:
“天下之言,不歸楊朱,即歸墨!世之顯學,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樂、節葬、節用!是以,百家爭鳴,非儒即墨!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則夕弗得。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此為墨家,天下皆白,唯吾…獨黑!”
“吼!!!!!”
人言畢,獸吼起!
虎嘯,百獸臣服!
李臻都特么看傻了。
這他媽的讓我怎么打?
大哥…
這…這不是貧道打不過。
奈何…
敵人他媽的有高達啊!!!!
世界觀再次被顛覆,和那光盤籠罩之下的百獸之王相比,仿佛螢火對皓月一般渺小的幾個護法此時此刻…別說別人了,連李臻自己看,都覺得…
low爆了啊!!
要是他神念未枯,他還有信心…
畢竟,其實從一開始,李臻就明白,自己和這群人的差距。
一個月余之前才自在境的道士,和這群修煉了不知多少年,身上藏了多少招數的諸子百家打…
你怎么打?
可天時地利人和,那位玄冰人仙替自己,設下了一個自控的冰臺。
讓他可以和這群人一較長短。
但是現在…
手里除了一顆“光榮彈”后,彈盡糧絕的李老道,要是面對普通步兵,他或許還能斡旋一番。可現在敵人直接不講道理的把高達都開出來了…
這他年還打什么?
送菜嗎?
一會要是那老虎…別說什么強襲自由,龍騎全彈射擊,石破天驚拳,大型mega粒子炮,
v2ab光之翼之類的了。
就是掏出來個高周波砍刀,你說你受得了么?
這他媽的就不科學啊!
愛因斯坦別說棺材板了…骨灰都給你揚了!
可是…
“唉…”
在眾人震驚之中,道士苦笑著一聲長嘆。
“噠,噠,噠,噠…”
兩匹戰馬,托著一金一白兩名騎士拖刀持槍而出。
沒有必要隱藏下去了。
擺出了所有籌碼,堂堂正正的李老道深呼吸了一口氣…
周身金光星星點點…
剛出就散。
他歪斜了一下身子…
努力的站穩后,看著那百獸之王…讓所有護法一字排開。
多說無益。
來戰!
可是…
那老虎似乎卻沒有任何進攻的意思。
也沒有說什么“守初道長雖敗猶榮”的話語。
只是問道:
“敢問守初道長,我墨家的手段,如何?”
李臻一愣。
想了想,啞著嗓子點頭:
“聞所未聞,嘆為觀止。”
“今日,可能敵?”
猛虎再嘯。
而聽到這話后,就在人們以為這位守初道長會逆流而上時,卻聽見了一聲:
“全盛之時,亦難以抵擋。”
坦言。
承認。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眾人皆愕然!
可是…
“哈哈哈哈哈哈…”
猛虎大笑。
笑的震天動地!
“守初道長之言,雖是實話。可是,天底下,往往便也是實話,最難與他人之言。”
說著,猛虎眼中之光不知為何,竟然開始黯淡。
“守初道長之敗,并非敗于我等之手。而是敗于多家連番戰陣!我三家今日出戰之人,論境界,比起道長高出一籌。是以,以大欺小!又以連番戰陣,疲之以敵,亦非君子所為。守初道長言敗,敗在于誠。可我墨家千年底蘊,又何嘗敢言無敗?失敗,并不可怕。大丈夫知恥而后勇,乃豪杰!可若以境界高低、氣力長短,勝之以戰,有違我墨家兼愛·非攻之格!今日,道長可敗,我墨家亦可敗!這一戰,論心、論格,我墨家,已經輸了。”
話音落下,猛虎瞬間解體,高空之中圓盤破碎!
“吱嘎吱嘎…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的冰面之上。
臉上重新恢復生機的機關嚴看著沉默不語的李臻,抱拳拱手。
而他抱拳,身后的墨家之人雖然愕然,可卻并沒有反駁,而是同樣抱拳拱手:
“今日之敗,墨家非敗于飛馬城!而是敗于守初道長之手!道長品性之高,墨家佩服!一會下臺,定要與道長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墨家皆有!”
機關嚴帶頭,所有人神色肅穆,站直了身子。
“為且末守初道長…賀!!!!”
十人俯首。
歲末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