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后事如何…”
道人旳話頭忽然一頓。
六萬人。
在黑夜籠罩下看不清每一張臉的六萬人。
道人的目光望向他們。
一望無際。
他的眼底升騰出了絲絲的可惜。
但馬上就被一股莫名的情緒所替代。
只見他忽然露出了一絲灑脫的笑意,微微搖頭,把話說完了:
“且聽下回分解。”
“啪!”
醒木落下,道人起身,拱手行禮后,跳下了四方臺,直接朝著那處小院走了過去。
而這些人呢,雖然遺憾,可惜…畢竟這么好玩的丑娘娘的故事還沒聽夠呢。道長說的風趣,好玩…可就是太短了些。
但畢竟人家是神仙弟子,也不好強留。
和不敢嚷嚷著什么“再多說一會兒”的話語。
這會天也不早了,趕緊休息才是。
明日一早就要離開陸渾繼續前往下一處河道,趕緊干完活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地耕的怎么樣了,只希望今年家里別挨餓挨的太狠就好啊…哎。
帶著這樣的想法,幾萬人開始散開。
而鄭田豐則抓著自己謄抄的詩文就要去找道長問問那“博地”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可遠遠的卻看見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的道長,正對著空氣恭敬的拱手。
燈籠之下,還能看到他似乎在對空氣說著什么。
鄭田豐心頭一驚,趕緊停住了腳步。
原來…那位高功也在啊。
那這會兒可不好上前了。
“老師。”
“嗯。”
站在時光里的女道人點點頭,語氣和煦:
“這故事很有趣。有趣中卻藏著看似淺顯卻耐人尋味的道理,引人深思,很不錯。“
聽到這夸獎,李臻笑著應了一聲:
“老師喜歡就好…那個,老師,弟子去轉轉,今晚吃的有些多,沒消化,溜達一圈去。”
“好。不過…”
“嗯?”
見自己這二師父還有話,李臻納悶的看著她。
接著就聽到了一句…頂不是東西的言語:
“守初,莫要惹是生非。”
看著道人臉上那一抹古怪至極的無語,玄素寧道袍一擺,走進了院落中。
李臻那個氣啊…
就去河邊遛個彎能惹什么麻煩?…不是,合著我是太歲下界?天天就是給人家惹麻煩的?
貧道我招誰惹誰了?
帶著滿肚子的無語,他扭頭就往河邊走。
雖然眼角余光也看到了鄭田豐,但一瞅對方拿著紙張的樣子,李臻心里就一陣無語,不準備搭理他了。
老鄭這人吧…哪都好。
就是太喜歡較真。
雖然說作為水官,
他這種較真的性子可以讓經手的每一個工程都不含糊,
是個天生在工地里帶白帽子的好材料。
但放到其他方面,
這性格就有些麻煩了。
從第一天的“床前明月光”開始,聽到了道長的“文采斐然”后,這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追在李老道屁股后面在那問。
“道長,這詩可是道長所著?”
“哎呀,
此詩大氣磅礴,
可傳千古!”
“道長之文采,
當世罕見!”
就一連串的馬屁往李臻臉上招呼。
但奈何…李臻就算再怎么無恥,各種引經據典的定場詩胸中不下萬千,
可當著別人的面,被人問道“這詩是你寫的?”的時候,他也會害臊,
也不敢居功。
所以,
從且末開始,
到狐裘大人,
再到飛馬城…
任誰問,他都很含糊。
能不回答就不回答,
雖然抄詩不可恥,但也犯不上把那些傳唱了千百年的千古絕句往自己頭上扣吧?
但這鄭老倌不行啊。
認死理。
李臻對他說“別人寫的”,他就會問“誰寫的?”。
雖然說的客氣,
又是討問名諱,又是登門拜訪的…
但架不住他問得太細了。
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在那問,
在那琢磨。
經常是頭天晚上說完,第二天他還記得這事,
等早上一上班就找到李臻繼續問這問那…
李臻是真的有些怕了。
所以,哪怕瞧見了他那“如饑似渴”的眼神,
著急去開盲盒的李老道也沒搭理,裝作有什么事情的模樣,直接走入了黑暗之中。
等確定四周無人時,肩膀一晃,徹底消失在了夜幕里。
距離施工地兩里左右的河岸邊。
確定了四下無人后,看起來有些鬼鬼祟祟的李老道來到了河邊。
“嗡。”
“嗡。”
“嗡。”
“嗡…”
金光與白霧糅雜,出現在李老道的身邊。
金光之中,
塔大高大魁梧,峰哥如若山岳。李老六負手而立。
最后,踏光而行的二爺橫刀立馬。
而金光之后,便是白霧自混沌而出。
閃現虛弱拎壺沖,
英雄遲暮燕南天,長槍如龍楊老七…
在去年夕歲時,這老幾位為李老道的“真武之名”打下了汗馬功勞。可是…
霧氣還未消散!
而是繼續在聚集!
“呼”
無形之風涌動著那一絲絲的霧氣繼續勾勒,仿佛天地間有神人畫筆,先是勾勒出來一把椅子。
那椅子看上去像是輪椅,只不過,霧氣線條勾勒的卻無比繁復,明明只需要一張座位兩個輪子就可以組成的輪椅,可在被這霧氣的勾勒之下,里面卻仿佛暗含無數機關。
一團團霧氣所組成的零件精巧的卡扣在一起,最后,組成了一副玄妙的機械霧影后,那一層白霧把一切暴露在外的零件包裹,隱藏。
而同一時間,一個披頭散發的影子,
也坐在了輪椅上。
霧氣模糊,只能看清人形。
身型消瘦。
分不出男女。
可卻透露一股冷靜沉著之意。
同時,只需要看這消瘦霧影,
便有股如芒在背的危機感!
讓人心頭一涼!
而這時,另外一團霧氣也在聚集。
只不過,它仿佛是被人所干擾,努力的聚集了幾次,最后都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消散。
只剩下了一團煙氣,在一片范圍內飄忽、游動。
時而會不死心一般,再次努力聚成一個人形輪廓。
可也只是眨眼便消散了。
連帶著那個人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有危機、沒有緊張、什么都沒有。
只是一團尋常的白霧而已。
但是還沒完!
就在這團忽隱忽現忽聚忽散的霧氣旁邊,是一匹白霧組成的高頭大馬,看那馬的高度,也只比騎著赤兔渾身金光閃閃的二爺弱上一分而已。
白霧之下,是四肢雄壯、馬身纖長肥碩卻不失矯健的身軀,而身軀上,馱付著的武將頭戴鎏金虎賁冠,身穿千錘甲龍鱗,二龍戲珠美玉襯,雙頭簪纓上下分。護心鏡、如月輪,刀砍箭射不傷身。素羅袍把甲襯,起秋霜壓白云!鐵棍棒、水火紋,護身龍絕技無倫!好個武將、平地起瑞云!如那臨潼斗寶的伍冥府,又好似長坂坡前勇趙云!!
任誰到此,看見這騎乘上好的麒麟玉馬,手持長棍的將軍不得喊上那么一聲好?
而這武將旁邊,卻是白霧猛然升天!
天空之上,有一霧影飛鳥,展翅遮天,翱翔不絕!
那飛鳥之背上,有一獨臂劍客,身背一把被霧氣勾勒的極為簡樸,可只看一眼,便能察覺其沉重如山的重劍!
而這四團新出現的霧氣人影,分別是:《四大名捕》中被譽為“無腿行萬里、千手不能防”的神捕無情!
《荊軻刺秦王》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圖窮匕見荊軻!
《水滸傳》,馬步軍中推第一,天罡數內為尊,上天降下惡星辰。眼珠如點漆,面部似鐫銀。丈二鋼槍無敵手,身騎快馬騰云,人材武藝兩超群梁山盧俊義,河北玉麒麟!
以及最后而出的《神雕俠侶》中當之無愧的主角,其人孤傲狂放,聰明機智,感情豐富,至情至性,滿腔熱血激憤的“西狂”楊過!
四位新護法,三步一騎!
自六萬人心中之念,四場之書的霧影中踏步而出,落入亂世的四大護法,就這么無聲無息安安靜靜的佇立于李臻的面前。
但是還沒有結束!
感受著體內滾滾的熱流,在這第六日的說書結束后,已經盈滿的瓶子督促著李臻把那口中早已準備多時的箴言誦讀而出!
“殊不知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先啟后、繼往開來的大宗師。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出了輝映后世、照耀千古的武當一派武功。后來北游寶鳴,見到三峰挺秀,卓立云海,于武學又有所悟,乃自號三豐,那便是武學史上不世出的奇人張三豐!”
話音出口,體內熱流立刻如同大壩決堤一般,洶涌奔流,破壁而出!
瞬間,天地間大霧彌漫!
遮天蔽日!
在這黑夜之中囊括包裹了所有護法。
而被這霧氣遮掩,金光消逝,白霧歸墟!
李臻見此絲毫不慌,這幾天里,每次他召喚出來一位新大佬,效果都是這般。
比如召喚楊過時,耳邊有金雕嘶鳴不絕于耳。
召喚荊軻時,任憑他把神念鋪展到了極致,卻依舊不知對方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
種種異象,他見多了。
也知道最后的結果。
這些蓬勃的霧氣會在充斥于天地后片刻,開始飛速收攏,化作細線,勾勒出來自己召喚的護法。
至此,護法與他,再也不分彼此。
可是這次…
他失算了。
霧氣蓬勃,不假。
但恰恰就在此刻,天地間有微風吹拂。
吹繞了霧氣。
霧,忽然就散了。
仿佛從一開始就該消散一般。
散的云淡風輕。
散的不惹煙霞。
沒有什么威勢,也沒有什么異象。
平平淡淡中,一位由霧氣組成的身穿道袍,長須垂落,道風仙骨的影子,帶著那股陰陽圓融、剛柔并濟的和煦之韻,來到了李臻面前。
太極。
張三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