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站定。
吱嘎之聲雖然小了些,可卻沒有完全消失。
天下第一之人所講之道,對這文武朝臣也好,對下方聆聽之人也罷,其實都可以理解成很多意思。
說白了,人仙之道,唯“控制”二字。
但對于站在冰面之上的人來講,所謂的“自控”也要分成幾個意思。
一,自己對力量的控制。這個冰很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會踩碎冰面。。甚至…有可能會掉下去。
而今天這種場合,人仙已經搭好了擂臺。你掉下去了,就證明對自身的控制力量有限。
在某一方面,已經比起別人輸了一籌。
二,原本打算三家之人同仇敵愾,先搞定了飛馬城,在各展手段。但現在明顯的三打一已經不適合了。冰面,就是他們內心的自控,亦是朝廷用來約束他人的律法。
它很薄,規則就在這擺著。三家一起,冰面破碎。無視法度者,不可用之。
同樣是輸。
所以,一面冰,便化解了三家合圍的局面。大家各自為戰,諸多利益計較,就要看你們三家怎么想了。
就算繼續圍攻飛馬城…誰也不知道這冰面要做到哪一步才會破碎。而同時,三家在這種情況下,誰要是堅信對方是自己毫無疑問的忠誠盟友…那這腦子也就別摻和到這里了。被坑下了冰面后,趕緊走人吧。
這智力也不配加入進來。
這兩層意思最為明顯。而其他之意也有,就比如…如果仔細分析,會發現只身一人的李老道其實在這里是相當具有主場優勢的。又或者說…誰知道人仙會不會在暗中出手相助?
一切的一切,諸多可能,在這一場局中,都能成為許許多多人的思量。
而始作俑者,只是提供了一塊冰。
不由得讓人感慨其心如冰,澄凈通透之下,藏著的卻是奔騰洶涌之河。
而此刻冰面之上,氣氛卻有些凝重。
毫無規律感可言的吱嘎聲中,說句很形象的話語,李老道就是那個看起來渾身插滿嘲諷的稻草人。
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但古怪的是,誰都沒動手。
好像在等待第一個吃螃蟹之人。
去看看這個名叫李守初的螃蟹,
到底是寄居蟹,
還是有著兩塊可斷鋼鐵之閘鉗的大閘蟹。
伊闕之水向東,
在冰面之下靜靜流淌。
冰面之上,三家混合的殺機彌漫其上。
而在這股混合的殺機之中,機關二兄弟率先有了動作。
機關文抬起了手。
做出了一個召喚的動作。
接著,
立刻有一名年紀和他相仿的漢子沉默無言的走上前來。
一邊走,一邊抽出了腰間那根鐵棒。
然后…在李臻眼中,
不科學的一幕出現了。
也不知道對方怎么弄的,
一拉,
一拽,原本非金非鐵的棒子忽然被拉成了一長串方塊的組合物。遠遠的看上去,
就跟被繩子穿起來的積木一般。
但這還沒完。
旁邊又有人遞過來了兩根隨身的鐵棒,那漢子同樣一拉,一拽,
三根化作甩鞭的鐵棒在他手里跟翻花似的開始組裝。
不到五息的時間,
一把那畫風跟mc似的方塊組合結構,
化作了一把弩箭的模樣!
李臻眨了眨眼…
大哥…
您這槽點,
有點多啊。
我該怎么吐?
吐槽你看著人高馬大,原來是個死宅?
還是說你這樣搞算不算侵權樂高?
亦或者是…
這科學嗎這科學嗎這科學嗎!?
看著那mc畫風的機關弩箭,
雖然心神已經緊繃了起來,可李臻的眼神還是盯著那單膝跪地,擺出瞄準姿態的漢子,
眼里全是荒唐。
箭呢?
你的箭呢?
別告訴我是以炁御箭啊!
他正心里往外冒荒唐呢。可墨家這動作,在其他兩家看來,
已經表明了一個意思。
弩箭策應,尋找機會。
鐵三角之中,
射手就位了。
剩下的還差啥?
很簡單啊。一個主攻手,以及一個要么是控制,
要么是奶媽…
而且,墨家選擇的戰術相當合理。
不以境界壓制,而是以機關取勝。機關為死物,不會鬧出太大動靜。否則…唯恐冰面承受不住。
顯然,他們要么是在留手,要么是在心存試探。
想明白了這一點,兩家之人也都有了動作。
剛才透過鳥冠黑紗,
以血紅之眸看著李臻的姬千幻走了出來。
與沉默的樂高大觸不同,他一出場,那動靜可真是不小。
“五行轉移。”
一步踏出。
“陰陽消長。”
隨著這一步為中心,一股夾雜著金、木、水、火、土五種氣息的光芒瞬間朝著李臻覆蓋而去。
光芒包裹冰面,
速度很快。
李臻自然不會傻到跟特么回合制似的,別人先出招,自己扛一輪后在還手。
過家家呢?
體內金光升騰,周身金芒立刻亮起。
可他剛剛有動作,忽然,旁邊有人高喝:
“善戰!”
幾乎在金光亮起的一瞬間,這聲音就響了起來。
公孫不語身后,一人踏步而出。
一聲“善戰”之音后,箭步沖刺!
他身上的滔天威勢瞬間碾壓了姬千幻所搞出來的動靜,帶著一往無前,與那道人相比如同烈日對螢火的滔天氣焰,跨出人群,筆直的就要朝李臻沖了過來。
可是…
“咔嚓!”
當此人跨出公孫不語的第一步落地時,就聽的冰面碎裂之聲頓時響起。
沖刺之勢一滯。
不是他陷入了冰層之中,被絆住了腿。
而是他主動停止的。
因為…不能在踏出第二步了。
一腳之下,懸空冰面上已經被踩出了一個空洞。
細小的冰碴無聲無息的掉進了伊水之中。
而以這一個空洞為蔓延,大片大片的碎裂之痕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吱嘎吱嘎吱嘎。“
“咔嚓咔嚓咔嚓。”
碎裂之聲中,冰層的承壓已經來到了極限。
只要這人踏出第二步,那么…這冰一定會碎。
而看那蔓延的方向,已經包裹住了整片冰臺的南角。當冰面碎裂之時,整個南角將一起傾覆下墜,墜落到伊水之中。
不能再往前了。
甚至都不能動彈。
名家之人不是沒有處理方法來處理這塊冰。
可就如同玄冰人仙本可以把這冰層做的更厚,甚至凍結伊水一般。
他剛才說了。
這一場雖是與他人比試,可同樣是自控的比較。
任何打著加固這片冰面的人,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輸了。
所以,他們不能動。
可他們不動,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動了。
五色光芒朝著那孤身一人的道士在席卷,鋪展。
道士周身的點點金光同樣升騰。
猶如火焰。
又如同天降祥瑞,在五色光芒中場過半的一瞬間鋪展開來。
帶著陣陣清澈祥和之意,自腳底蔓延而出,與那五色之光碰撞到了一起。
光與光相碰。
無實物,卻猶如河海不融。
金光構筑防線,五色光芒強行撲壓。
兩方相持,激突!
擠壓到了一處!
而同一時間,無聲無息的,那半蹲在一側的漢子扣動了卡簧扳機。
一根黑色炁團組成的箭鏃自那弩箭之上擊發而出!
接著,天降金龍!
“昂!”
一聲高亢龍吟,渾身散發金光的霧氣人影自半空撲掌而落,伴隨手掌而來的,是金龍張口的萬鈞之力,重重的朝著那片支離破碎的冰面拍飛下來!
“咻!”
一道七寸金芒準確無誤的擊打到了那黑色的炁團之上。
“轟隆!!”
炁團與金芒一經接觸,瞬間爆炸,把冰面炸開了一個大洞。
不知何時站在道人身后的金色身影負手而立。
前方金光與五色之光血戰不減。
而最右邊,當那降龍之掌即將砸落在冰層之上時,聲音再起:
“簇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
從天而降的手掌,銀河落天的金龍,就在此刻,靜止了。
公孫不語劍指沖天。
定住了金龍后,眉頭卻徹底的皺了起來。
“咔嚓”
“嘩啦啦啦啦…”
而聽到這動靜之后,連那場地中間與金光對撞的五色光芒也停滯了下來。
包括墨家之人在內,全場之人,甚至還有公孫不語身后的名家之人,目光齊齊的落在了他的腳下。
公孫不語的腳下,空空如也。
冰,碎了。
形成了一個一人寬的窟窿。
而名家之主,就這么懸于空中。
雖然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可那空空如也的空洞卻代表著…如果他不會這種懸空的招數,那么,就在剛才,他用出了這一章《辨者二十一言》中的“箭矢辯”那一刻,就已經掉了下去。
此刻,靜止在半空的金龍兀自掙扎不休,金芒在半空中一閃又一閃,雖是無聲,可那高亢龍吟只待掙脫束縛,便可鋪天蓋地!
可是不管它如何掙扎,身子卻無法動彈分毫。
公孫不語緩緩低頭。
看到了腳下那空空如也之景后,順勢扭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右邊。
名家所站的,為冰面之南。
他的右邊,為東。
右前,為北。
東方、北方,目光一掃而過。
最后,他看向了西方。
目光落在那渾身純凈通透金光的道人臉上。
接著,目光合攏。
名家此次代行之主毫不猶豫的雙腳離開了空洞上方,不言不語,一步一步,腳踏虛空,落于船上。
認輸,下臺。
而身后的名家之人見他認輸,有幾人似乎想要說什么,或者試圖挽留。
可足尖剛剛挪動,忽然神色一愣。
別說他們了,連墨家、陰陽家,甚至李臻都一愣。
這冰…好像變結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