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匆匆,彈指便是萬載。
天海開啟,諸界歲月便以天海作為錨點,以其為中心,歲月流速越往外,便越是快。
天海一日,乾剛一月。
天海萬載歲月,于某些大界而言,卻已是超邁三十萬年的漫長歲月。
對于更為偏遠的大界而言,那可是天海一日,其間一年,萬載之巨,常人無法想象。
這個數字,莫說是對于尋常修行者,便是對于諸多九劫大神通者來說,也足夠漫長了。
除卻執一道之主外,這個數字,是世間絕大多數生靈無法逾越的大限!
似有微風吹過法則之海,降臨于蓬萊島上。
一處幽靜的大殿之中,幾個值守之人正自議論著最近的天地變化,諸界大事。
“兩刃刀光橫掠歲月時空,只一刀,便斬殺了那幾位來自于諸劫之中的蓋世人物,卻不知,是教主出手,還是副教主出手?”
“教主閉關經年,大抵是副教主持兩刃刀出手吧?畢竟,那幾位雖名頭也頗大,但卻比不得燭龍這般古之龍祖,教主未見得就有興趣…”
“聽說諸界之間暗流洶涌,不少神佛仙魔都對我教有所微詞,不滿教主阻人成道…”
“那又怪得誰來?那些道化之人囂狂桀驁,目空一切,但凡成道便要挑釁教主,瞧那位慈航大士成道,教中可無異議…”
“聽說,如乾剛,龍泉等處于寰宇邊緣的大界,靈氣已變得十分稀薄,已有數千年不曾出過八極主了…”
“大道動蕩至此,修行艱難,幾千年不見八極豈非正常?想要那些九劫老怪物,還有諸劫的老怪物爭道,何其之難?”
“天海一日,龍泉一月余,幾千年都無人可成八極主,可太絕望了…”
幽靜的大殿中,幾個弟子交談者,時而說起蓬萊,時而說起天海,更多的,自然是自家教主,副教主,以及截教如今的諸多大神通者。
提及自家教中強者,哪怕只是幾個值守‘命牌殿’的新入門弟子,也覺心情激蕩。
天海萬載,人界三十萬年,漫長的歲月之中,十劫迥異于他劫的劇烈變化,也徹底彰顯于人前。
不計其數的強者于諸方天地中崛起,展現出超乎想象的光芒,掀起了一場場堪稱浩劫的儀式。
那些道化之人,生前皆為道主,且絕非一般道主可比,甚至傳言,那些道化之尊中,有著來自于九劫之前的四御,甚至于…
但,在過去的萬載之中,截教卻是最為不容被人忽視,甚至可以說,始終屹立于潮汐之上的大勢力。
與初立教時,只有教主一人成道的局面不同。
時至如今,截教成道主仍只有教主一人,可晉升七元者,已多達十三人之多。
除卻副教主楊間之外,其余十二人也皆在寰宇諸界有著赫赫威名,人稱‘截教十二仙’。
“聽聞那人參果會…嗯?!”
一眾弟子正自漫無目的的交談著,突然其中一人轉過目光,掃向大殿中的命牌,神色頓時大變,甚至于張口結舌,甚至于有些哆嗦起來:
“那,那,那里…”
那弟子嚇的渾身發抖,其余一眾弟子也都神色變化,紛紛回望。
他們先是看向最上方的十數個命牌,見其光芒依舊方才心中一緩,那是諸位祖師的排位之所在,那里無事,就非大事才對。
可隨即,一眾人的神色就全都變化了。
命牌殿,上下合有百列,一列一代,百列百代,最上層,供奉著教主母親,二三層,分別是教主夫婦,副教主,以及截教十二仙。
但除卻這之外,命牌殿內還供奉著一些特殊的排位。
他們不是截教之人,絕大多數的弟子甚至根本不知道那些排位是誰,
可卻知曉,那些排位的來歷。
“教主親手立下的排位…”
有弟子呻吟也似,聲音都在顫抖:
“裕?…鳳…裕鳳仙…”
一眾弟子驚駭莫名,正欲要敲響銅鐘時,突然察覺到了殿內的光影變化。
一身著紫色道袍,難見其面容的道人不知何時已立于案臺之前。
不見其音,一眾弟子卻無不心頭悲涼,似被無形的氣機所影響…
“大膽,你…”
有弟子下意識的想要駁斥,不及開口,卻已被身后幾個大汗淋漓的弟子聯手撲在了地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天道貴青,人道貴紫。
蓬萊島內,有且只有一身紫袍,那是教主昔年以氣血溫養萬載的天蠶吐絲,教主夫人親手織成的,紫蘊仙袍!
“教,教主!”
一眾弟子先后反應過來,戰栗之余,心中又平生出莫大的驚悸來:
“教主,教主恕罪…弟子,弟子…”
“不干你們什么事,且去。”
輕撫著獨立案臺上的一塊排位,已逾萬載不曾有過波瀾的心海中泛起漣漪。
“裕鳳仙…”
楊獄輕聲自語,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昔年那乘蒼鷹縱橫的一襲紅衣。
“已經一萬六千年了…”
似有似無的嘆息聲不及落地,命牌殿外,楊間的聲音已是響起:
“須彌山送來請帖,那位十輪大菩薩,看來,這大和尚要到最后一步了…”
話音未落,楊間眉頭已是擰起,他大踏步走入殿內,瞥見那光芒黯淡,似行將熄滅的命牌,神色也不由得變了:
“這…”
微風徐徐,吹動荒草。
一望無垠的荒野之間,猶如花草之海,隱可見一列甲車高速駛過,‘嗚嗚’巨響被遠遠甩在了身后。
視線拔高,更遠處,一座座城池坐落于大地之上,炊煙遮住了云海。
大日照耀下,一架架飛舟于云海之中沉浮,飛舟之上,隱可見孩童老者四顧觀景。
天海一月,山海三十日。
這是萬載之后的山海界。
也是飛舟之上俯瞰云海的裕鳳仙所見的一幕幕光影交織而成的世界。
“歲月如梭,滄海桑田。猶記得這片荒林,曾是一條滔滔不絕的大江…”
不大的飛舟之上,裕鳳仙指著那片被風吹動的草海,似在回憶:
“一望無際的麥浪,奔流永前的龍淵河畔,是農忙的村人,不大的黃泥演武場上,爺爺在教我習武…”
裕鳳仙喃喃自語著。
“娘…”
望著自家娘親,張玄滿是心疼,只是心念一動,飛舟已駛離了既定的航道,降臨向那片一望無際的草海。
萬載歲月,足可消磨一切痕跡,荒野之中,仍有麥田,只是沒有了河水灌溉,少了太多。
但其間仍有村鎮,人口不少,甚至還有著甲車停駐點。
“歲月…”
行走于小鎮之中,裕鳳仙心中黯然,亦有茫然。
離開山海萬載后再歸來,這方故土之上已沒有了她熟悉的一切,
無論是親朋,亦或者是舊景。
張玄心中嘆息,只是默默的陪著自家娘親。
萬載歲月間,山海界的變化比之諸界來說,都小的太多,哪怕靈潮歸于天海的過程中,山海界是受益最大的一方天地。
卻仍是保持著曾經的秩序。
“這便是傳說之中,截教楊教主的成道之地嗎?這靈機之濃郁,百倍于我龍泉界了!”
有飛舟降臨在此間,其中有少年人滿是敬畏與憧憬的聲音。
“聽說,一萬六千多年前,楊教主生于此界一處邊荒小城中…”
那少年人的聲音傳的很遠,引來了一眾人的注視,卻也無誰在意,過去的萬年之中,前來山海朝圣的諸界之人不知凡幾。
事實上,天海的秩序無人撼動,可卻已自然而然的成為了諸界之修除卻天海之外,最大的匯聚之地。
無他,安全。
萬載至今,山海之中凡俗不乏動蕩,但卻沒有任何大神通主敢在此間施展神通。
“娘…”
聽得這聲音,張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娘,老娘似乎沒聽到,不緊不慢的逛街。
好半晌,才道了聲‘累’。
“那邊有處茶館,咱去歇息一二?”
張玄有些心疼。
“茶有什么好喝?那邊,那邊酒樓。”
裕鳳仙隨意一掃,尋了處酒香最為濃郁的酒樓,張玄無奈,卻也只得跟上。
這間酒樓的人聲頗為嘈雜,張玄尋了處坐下,點了些菜肴。
回來時,卻見之前那少年也來到這處酒樓,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老者,似是護衛。
“相傳,楊教主天縱神人,自出道來無敵手,一路雖橫推天下,卻不喜殺伐…”
“噗!”
裕鳳仙一口茶水沒忍住,全噴到自家兒子臉上。
“大娘,你笑什么?”
那少年人頓時看了過來,皺眉不悅。
“也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裕鳳仙瞪了兒子一眼,笑著回答少年。
萬載歲月在她身上似沒留下太多痕跡,雖可見些微疲憊,卻有蓬勃生機,令人不自覺的想要親近。
“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少年皺皺眉:
“楊教主可是無上大人物,須得尊敬。”
“無上大人物…”
裕鳳仙微有些恍惚:
“是啊,他已是這樣的大人物了…”
“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這時,熟悉的聲音傳來,張玄心頭一驚,猛然站起身來。
裕鳳仙卻無波瀾,只是平靜的看著桌對面那自來熟坐下的武服青年。
“你…”
張玄心頭一顫。
裕鳳仙卻不甚驚訝,似乎早已知道一般:
“你來啦。”
“來了。”
看著紅衣不再,也不再隨身提著大刀的故人,楊獄心中不由得泛起漣漪:
“有人邀我赴宴,途經此處,見你在此,就順路來看看…”
“我沒問你為什么來。”
歲月走過,裕鳳仙容顏依舊,聞言只是笑了笑:
“怎么,接下來是不是還要邀我一同去赴,那…人參果會?”
“你比之前聰明許多。”
楊獄啞然。
裕鳳仙瞪了他一眼,道:
“我可不去!”
“萬載之前,我曾去萬法龍樓,當時你醉心修行,不曾打擾…”
楊獄轉開話題。
“我知道。”
裕鳳仙點點頭:
“祁剛、黎白虎等人都是你接引回山海的,你去接他們,沒理由不來接我。”
“你確實比以往聰明許多…”
楊獄心有所感,一抬手,架住了那口青龍偃月刀。
“你夠了!”
裕鳳仙滿臉惱怒:“姓楊的,別以為你當了什么截教教主,老娘就不敢砍你!”
“娘…”
張玄手忙腳亂,他也許多年沒見過老娘這個姿態了,卻也不由苦笑。
當今之世,除卻自家老娘,還有誰敢拔刀砍這位?
便是那些已名震諸天的道化之尊,也不敢。
“脾氣倒是沒改。”
楊獄笑了笑,收回手。
“祁剛還活著嗎?他的天賦比我可差遠了,能晉八極已是托了你的福,大限早到了吧?”
裕鳳仙哼了一聲,收回青龍偃月刀。
“萬類皆有壽盡,這是天地大限,我無法逆之,讓此限不在,可改易一二,卻還是可以的。”
楊獄回答:
“祁頭底蘊稍遜,未成七元,但蓬萊島上,天地也收他不得。”
天地收不得…
張玄有些咋舌。
自萬載之前,時空屏障被打破,整個十劫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變化著。
最先變化的,是大限。
于十劫之前,天地靈氣充裕之時,七元一成,壽元何止十萬、百萬?
有延壽之能的位階主,甚至可以存活超過一億年。
但十劫不同!
十劫乃是劫外之劫,靈氣雖復,但此間道壽也僅剩十二萬九千六百,其間生靈,縱過七元,也難存活三萬載。
欲與天地同壽,唯有成道!
“天地悠悠,人皆過客。放眼諸界,諸劫,又有誰人能不死呢?”
裕鳳仙給自己倒了杯酒,并無動容:
“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什么打緊?”
“娘!”
張玄色變,但不及勸解,已被按住。
“老娘說話,你別吱聲!”
一巴掌把兒子打的閉了口,裕鳳仙方才看向楊獄:
“人參果會,我當然會去,不過,果子留給我兒子,我只是想去瞧瞧那些諸劫道化的人,是不是真像傳說中那般了不起!”
“其實,也并沒有什么了不起。”
楊獄微微一笑:
“人參果,你要,自然有的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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