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仍是熟悉的房梁。
龍淵王府比之其他王府,算不得豪奢,可在李二一的眼中,這卻已然是極尊極貴的地方了。。
鐵木橫梁、檀木桌椅、雕紋屏風、上等瓷器…
“這得多少銀子?”
李二一有些牙酸,連連嘆氣。
這要是放在他處,能住這樣的房子,他自然是極樂意的,奈何,自己現在是個囚徒。
雖然無人看管,可卻出不得這個院子。
“里面的,出來吧!”
屋外,傳來叫嚷,一護院推開房門。
李二一眼皮耷拉,心中不耐至極,但瞧見這護衛結實的身子,卻還是得擠出微笑來:
“得嘞!”
“跟著!”
那護衛也懶得理他,轉身帶路。
狗眼看人低!
李二一心中憋屈,卻也沒得奈何,只得跟著,這些天,他時不時就會被叫去給人說書,當然,多數是那位胖世子。
每每見之,他總是戰戰兢兢,這世子是個十成十的狠人,帶他前來道城的王景奇,好歹也是換血大成的武者,就那么被梟首示眾了。
每每想到,他心中就有些發酸。
走著走著,他察覺不對,怎么越走,越沒人煙了?
這是圖窮匕見了?
他心頭一顫,就想詢問,那護衛卻是腳下一頓,面無表情道:
“一個時辰后出來。”
“啊?”
李二一小心的掃過四周,這處清幽之所,戒備卻著實森嚴暗里不知道,可單單明面上就有著數十人巡邏。
且一個個都人高馬大精悍冷厲,遠比帶路的這護衛要強不知多少頭前幾個,氣息只怕比之帶自己前來的老王都不差什么了。
換血大成的大高手啊,這里面…
他心如擂鼓,卻也只得順從進入這是一間頗大的院子,里面房間就有十來間院內各種花卉開放香氣撲鼻。
到這里反倒是一個守衛都沒有了。
這該不會是囚禁那位老夫人的地方吧…
李二一整理了一番說書的東西正要說話就聽得屋內傳來聲音:
“先生請進吧。”
“真真是…”
李二一心頭咯噔一聲,這聲音他太熟悉了真是那位老夫人?
“是!”
他一抖長袖,躬身進去。
不大不小的房間內老夫人正襟危坐見得他進來微微一笑,而那屏風之后好似還有一人…
沒敢多看,這位老夫人的威勢太足了讓他有些戰戰兢兢:“老夫人,您想聽哪一段?小老兒好提前準備一二…”
靜靜的聽他說完老夫人起身,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在后者受寵若驚之時說出了讓他渾身一哆嗦的話來:
“先生,你有沒有拼過命?”
李二一嚇了一激靈,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鼻涕眼淚一起下來:
“王妃饒命!小老兒手無縛雞之力,實在,實在無法,無法…”
到底說了這么些年書再聯想著龍淵王府發生的事情,李二一哪里會不懂這老婦人的意思?
可這樣的事情哪里是他這么一個說書先生可以插手的?
這不是要他拼命,這是要他死啊!
“唉。”
老夫人嘆了口氣,將他攙起。
“老夫人饒了我…”
李二一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老身肯饒了你,那孽子,可未見得肯了。”
老夫人微微搖頭:
“先生以為我家那孽子,為什么要請你來王府?”
“啊?”
聽得這話,李二一有些慌亂,聯想著被囚在王府的前后,發現了不對。
一個小小的說書先生,即便說的好了些,又有什么資格被世子接見,并囚于王府?
“為什么?”
李二一聲音有些發澀。
“先生仔細想想,你說的林教頭武二郎到底出自何人的手筆?”
聽得這話,李二一幾乎脫口而出。
楊獄?!
這一下,他才猛然驚醒。
是了,相比起自己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說書先生,楊獄這樣的后起之秀,世之天驕才是真個能吸引那世子的注意力。
老夫人也沒隱瞞:“先生知不知道,你的那位朋友大展神威,先后殺了我家孽子手下的兩尊宗師!”
“兩,兩尊宗師?!”
李二一幾乎癱在地上。
說書出身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宗師?
無論在武林之中,還是廟堂之內,宗師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他驚于楊獄竟然能殺死這樣的大人物,又泛起驚恐,任誰被殺了兩員大將,都會暴怒的吧?
自己,自己…
“可,可小老兒堪堪換血兩次,有什么本事幫忙?”
李二一哭喪著臉。
在楊獄的幫襯下,他終于突破換血的門檻,并前進一步,換血兩次,但這在王府之中,怕不是只打得過丫鬟吧?
不對,丫鬟也未見得打得過…
“先生的武道天賦,確實很差,不過…”
老夫人伸手入懷,手掌再度攤開時,就多了一灰撲撲,巴掌大小,好似勺子一般的物什。
“這是?!”
窺見這勺子的瞬間,李二一只覺胸腔一熱,一股莫大的沖動從他心頭升起,幾乎就想上去搶奪。
好在反應了過來。
“這是一枚道果!”
老夫人沒有賣關子,坦言道:
“第一次見面時,老身就察覺到了這枚道果的異樣,先生與其十分之契合,若有它相助,先生逃出王府,自不在話下。”
“道,道果。”
李二一的臉色有些呆滯。
這一小會的大起大落著實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心跳越來越強烈,直到滿口答應下來,方才驚出一身冷汗。
道果雖然好,可命更重要啊。
可道果都攥在手里了,他就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來:
“老夫人明鑒,若,若這道果果真有用,那小老兒必然愿效力,可萬一沒有用…”
“若無用,那也是天意。”
老夫人嘆了口氣,實在也非很有把握。
潮起三千年,尤其是最近幾百年,出土的道果著實不在少數,然而,并非每一枚道果都有用的。
“如此,小老兒就拼一拼!”
李二一心中滾燙,直至出了門,才終于忍不住看向掌中的勺子,這細細一看,卻原來不是個勺子。
而是,
掃把?!
“奶奶,你何必牽連他人?”
李二一離去之后,屏風后紅衣閃動,臉色稍有些蒼白的裕鳳仙走了出來。
那一日她奮力殺進龍淵城,擊傷的宗師就有兩人,哪怕身懷東龍,也受了極重的傷,如今都不曾痊愈。
“非如此,他也不會有生機。”
老夫人轉動手腕上的佛珠,有些疲憊:“這孽子越發的強了,只希望這位說書先生,能成吧。”
“越發的強了?”
裕鳳仙微微一怔:
“投效他的宗師,攏共七人,如今死了兩個,還有于方舟、南山霸代為牽制,他怎么也說不上越來越強吧?”
她是很瞧不上張靈峰的,在她看來,這胖子根本沒有什么本事,若非王牧之師徒支持,只怕根本沒人會效忠于他。
“鳳仙,你若如此想法,那就大錯特錯了。”
老婦人微微搖頭:
“你可知,為何龍福沒甚出息,那孽障分明是最佳人選,你爺爺與我,都不愿讓他接手龍淵道嗎?”
裕鳳仙茫然。
“四十年多年前,流積山大戰過去還不到十個年頭,在嶺南道群山中,曾發生了一場大禍事!”
“一頭山君出世,引得八方云動,你爺爺當年帶人前去了,具體發生了什么,他沒說,我也不曾問。”
“但他帶來了數枚道果,可惜,王府上下,無一人能使道果認主…”
老夫人帶著回憶,道:
“直到那孽障出世…”
“好些年前有傳言,說他出世就被道果認主,這居然是真的?”
裕鳳仙大為驚訝。
“是真的,當時你爺爺大喜過望,宴開百席,邀請了不知多少親朋,宴會上賓主盡歡,可直至結束時。
有一人姍姍來遲,他道二公子天賦異稟,生即為道果認主,可他必將為龍淵道帶來禍患!”
“就憑此人一句話?這人是誰?”
裕鳳仙皺眉,她當然不喜張靈峰,可也不認同這什么批言。
“這人的話,實在不能忽略…”
老夫人嘆了口氣:
“他就是入主內閣的當今首輔,欽天監主,薛地龍!”
“欽天監主?!”
“是他,那時的他,雖無今日尊貴,可卻也是晉位大宗師的神通主了,地位不遜公卿…”
老夫人回憶當年。
那一場宴會,最終不歡而散,她誕子不過百日,哪里聽得這話,差點就動了手。
“…他說,道果分五類神、佛、仙、魔、妖,可五類又有細分,神有天神,也有鬼神。
老二的道果雖為神,卻是鬼神,且是窮兇極惡的判官神!”
“判官屬于窮兇極惡嗎?”
裕鳳仙有些詫異。
傳說中,判官似乎不是惡神吧?
“據那薛地龍所言,判官神,分同小可,四大判官神,皆具兩枚道果乃至更多,是一階之極…”
老夫人眼底有著黯淡:
“如果說,老二是文判,那還好,可他,是武判…”
“文判主生,武判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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