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高處,衛韜負手而立,環顧山林,隱可見點點星火流散,那是諸多六扇門的捕頭在搜山。
他抖手甩開通緝令,惟妙惟肖的畫著一位少年人,其五官算不得出彩,可眉宇間自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桀驁睥睨,讓其整個人都變得鮮活醒目。
“五十年內,青州最為出彩的兩個年輕人之一,可惜了…”
摩擦著通緝令,衛韜心中不由的泛起一抹惋惜。
何止是青州?
短短三年中這位不及弱冠的少年人所做下的一樁樁一件件大事,即便放眼整個龍淵道也幾無同輩可比。
這樣堪稱驕陽的年輕人,上一次聽說,還是楚家的楚天衣,其人拜入鑄劍山莊,引得萬劍齊震的時候。
可惜…
“無怪乎老大人高看此人,如此年歲,如此天資…”
衛韜猶豫良久,還是尋了處隱蔽之地,放開了藏在袖袍之中的翎鷹,望著它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嘆:
“老大人,卑職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您不要糊涂…”
他于云州做了近四十年的捕頭,很巧,他初為捕快那一年,云州主事者,名為徐文紀,那是他老上司。
衛韜心中思量間,幾個身形矯健的捕頭竄上山丘,匯報著各處搜查的情況,其中還有一人發現了赤眸白鶴撲殺虎豹的痕跡。
“此人藏身之地,應當不遠了!”
衛韜頷首,旋即警告:
“楊獄此人極為厲害,雖情報中記錄此人尚未凝成熔爐,但其戰力武功還在我之上,一旦有所發現,任何人不準輕舉妄動!”
“是!”
幾個捕頭神情嚴肅。。
事實上,自六扇門總捕傳下來的命令幾乎轟動了整個龍淵道的六扇門,此次前來的除卻衛韜之外還有白州六扇門總捕凌鋼龍淵道駐守總捕齊六一。
而總領此次行動的,更是自京都而來,名聞天下的四大神捕之一神拳無敵斷啟龍!
能讓六扇門派下神捕的人物,哪有人敢大意?
幾人匆匆而去唯有一個青年留下他瞧了一眼通緝令忍不住道:
“大人,此人熔爐未成哪怕有著在魏大將軍手下逃生的戰績,可也不該引得斷神捕前來吧?
這其中…”
大明九道二十七州,六扇門記錄在冊的捕頭總數超過兩百萬之數其中不乏臥虎藏龍之輩可神捕每一代也僅有四位而已!
這樣的存在就為了圍剿一個未成宗師的后輩就出動,未免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事實如此我等奉命行事即可。”
衛韜神色冷峻:
“你且記得,我等此次只為協助斷總捕捉拿此人,尋出其人下落已足夠老夫進身總捕,萬不能冒進明白嗎?!”
“卑職明白。”
齊封神情嚴肅。
他深知自家大人已困于宗師門前長達十數年,若要更進一步只得進總部,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去吧!”
衛韜一擺手,突然眉頭擰起,就聽得山林各處傳來聲聲犬吠與人的驚呼之聲。
“嗯?!”
他的心中一震,不假思索的跨下荒丘,直奔最近一處而去,齊封慢了半拍,也疾行而去。
“嗚嗚”
背陰的山林之中一只巨大的獒犬俯身嗚咽,任由那捕頭如何拉扯就是不肯起身,直將后者氣的破口大罵。
“大人,這獒犬不知怎么就癱在地上再不肯往前走了!”
見得衛韜,那捕頭額頭見汗。
“獒犬經過嚴苛的訓練,哪怕遭遇虎豹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怎么會…”
衛韜皺眉。
六扇門的獒犬,是朝廷收集天下犬種雜交,代代優中選優而出的產物,性情兇悍,不懼虎豹。
他加入六扇門這么些年,也還是頭一次瞧見這些獒犬如此驚懼畏縮的樣子。
這時,齊封也過來了:
“其他兄弟那里也是如此,獒犬受驚,再不肯動彈一步,這山林里,只怕有讓它們極為恐怖的東西…”
“恐怖的東西…”
衛韜自語著,突然回首。
“嗷嗚!”
遮月的烏云自天上劃過,銀白的月光灑落山崖,一只雄壯至極的黑泉,立于山林最高處,對月而嘯!
音波回蕩在山林之間,隨風飄蕩極遠,音波所至,諸多獒犬紛紛俯首,顫栗更甚,好似狼犬遭遇狼王。
不止是衛韜,哪怕是身在遠山之外的其他六扇門捕頭,也都聽到了這聲長嘯。
“這是,情報中那條狗?!”
衛韜眸光一凝,心中盡是驚詫。
情報中,那楊獄有一白鶴,一黑犬,如山之人幾乎無有不知的,可誰能想到,那黑犬居然能遙隔遠山就嚇退這么多獒犬?
這還是狗?!
山崖之上,大黑狗縱聲長嘯。
似是察覺到了其他人向著自己靠近,身子一甩,猛然鉆進了山林之中。
“追!”
衛韜未曾出聲,就聽得遠山響起一聲長嘯,內息澎湃,音動十里山林。
“凌鋼!”
衛韜一驚,旋即也發號施令:“放開獒犬,追蹤那條黑狗!”
山林之中風聲呼嘯,一道道人影穿梭而過,時不時還有利箭穿空之音。
此次入山搜尋的捕頭皆是六扇門的精英,其中不乏高手,山路縱然崎嶇對于他們來說也不過如履平地。
然而讓他們驚詫的是,那條大黑狗的速度,著實太快了,而且非常的靈活,簡直像是學了輕功,轉轉挪移于山林之中,竟遲遲追不上。
數人合抱的大樹被直接撞斷,大黑狗狂飆而前,每每聽到身后的聲音遠去,就稍稍放緩腳步,等到他們靠近,就又加快速度。
突然,一聲轟鳴自極遠處響起,旋即就是一道足可刺破耳膜的尖銳氣爆。
大黑狗猛然一躍,避開翻滾的土石,夾著尾巴逃竄,發出嗚咽低吼。
“好狗,好狗!”
一道人影電閃而過,罡氣如手,卷起插入山地中的長槍,冷喝一聲,疾步而追:
“衛兄不乏去撿些柴禾,等凌某替你打了這條狗來吃!”
呼呼呼 凌冽的夜風吹過山林,枯干落在背陰處未曾消融的積雪上,發出細微的響動。
山谷之內,有著零星火把。
撲棱棱 某一瞬間,一只翎鷹自高空而來,猶如利箭般落向山谷之前,盤膝而坐的中年人抬手接住下落的翎鷹。
“世子的信…”
他微微自語,卻并未拆開,而是喚來左右,讓他們小心戒備,轉而起身,不見如何動作,已如猿猴般竄上光滑陡峭的崖壁。
幾個起落而已,已來至數百丈高的斷崖之上,僅能容納兩人的小小平臺上,一個須發皆白,面色卻紅潤白皙好似嬰兒的老者盤膝而坐。
于寒風之中對月吐納,在其膝前,赫然擺放著一口無鞘無柄,長不過二尺的寶劍。
隨其吞拿,寶劍亦泛起幽光,似有生命一般呼吸著,有韻律的顫動著,與老者的呼吸等同。
中年人貼崖而立,垂手等候。
“呼!”
未多久,老者已然吐出一口灼灼白氣,其氣凝練如劍,在高空的氣流中都凝聚不散,射出三丈多遠,久久不散。
“恭賀師尊,熔鑄百經,飛劍煉就,成就宗師。”
見得這一幕,中年人面有艷羨,也有些感傷,為了今日,他們付出太多太多了。
好在,終見得收獲。
他師尊的功行早已到了,可惜失了門中最為精妙的百步飛劍方才遲遲無法跨過這一步,如今不過水到渠成罷了。
“萬里征途才踏出一步,有甚值得驚喜的?”
老者緩緩睜開眼,眸光炙烈,猶如出鞘的神峰,很快,又收斂了鋒芒,化作一聲嘆息:
“分明是咱家祖傳的東西,卻得做狗,才拿的回來。老夫有愧我七玄門歷代祖師,有愧身死的諸多門人…”
況冥華神情有著些微黯淡。
為了這一式百步飛劍,他付出太多,七玄門也付出了太多。
“以師尊如今修持,再見那秦金鋒,一劍足可斬殺了,可惜,此人下落不明,疑似真個死在了猿鳴谷的爆炸之中。
還有那祁罡,天青師弟就是栽在此人手中…”
中年人面露仇恨。
聽得這話,況冥華神情微黯去,很快又平復下來:
“尉遲,你匆匆而來,可是世子來信?”
“不錯。”
尉遲興點頭,遞上信件,猶豫一瞬,還是低聲道:
“師尊,百步飛劍已入我等之手,卻又何必為他辦事?我等大可遠遁離開,何必…”
“你道那位世子,就那么軟弱好欺?不說龍淵王府的勢力,單單他背后那位…”
況冥華搖搖頭,展開了書信,一眼掃過,眸光頓時一凝:
“六扇門的人追殺…楊獄?!”
什么?
聽得這個名字,尉遲興的目光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那狗賊也來了長留山?!”
況冥華尚未說話,就聽得極遠處有氣爆如雷炸,極目望去,就見得一道人影尾隨一頭大的驚人的狼犬追來。
似乎正沖他們所在的山谷!
“有火光?那賊人就藏身在那處山谷?!”
遙遙看見火光,凌鋼的速度不加反減,然而,不及停步,他就覺心頭一寒,猛然橫槍,就見得一抹寒光自天而地。
“什么?”
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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