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下,鮮血飛舞,泥濘之中,斷臂翻滾。
包括唐百列在內,一眾六扇門的捕頭心中皆是劇震,鐵峰等人更是呆若木雞。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過去的一年多,他們不止一次聽說過楊獄功行大進,做下種種大事,可對于其武功如何進步,如何強大卻著實無法想象。
然而此時,眼見得自白州而來的名捕上官堂如此輕易的敗落,手臂都被斬下來,方才知曉這位的武功已遠超他們的想象了。
這口刀…
一滴滴冷汗滑落,也不知是被刀氣所逼,還是因斷臂之痛,上官堂的面沉如水,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口刀。
一口十煉刀,怎么可能鋒利到如此地步?
捏住此刀感受到楊獄超乎尋常的巨力之時,他便向著折斷此兵,以他的指力、掌力,爆發足下,足可折斷。
然而,這一折之下,他的五指就應聲而落,護體真罡居然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自己多年打磨的筋骨,也沒有起到絲毫阻擋。
楊獄也在看著自己這口刀,浴血開鋒后,這口兩刃刀的命數更為直觀了,一抹唯他可見的金光泛起。
命屬貪狼:天星欲之兵,貪狼喜金,故克金鐵。貪狼嗜血,出必見血。貪狼好色,見女則殺。
貪狼食氣,破氣破罡。
楊獄打造的這口兩刃橫刀合有一金一綠二白一灰,五條命數,其中精華自然在于貪狼。
這一抹金色,幾乎等同人中之王,其強橫處,非實戰不可感知。
催發此刀時,以楊獄今時今日的體魄氣力,都需十分小心,好似駕馭著一頭惡獸,對于他刀法的增幅,更是有些出乎預料。
“下次空手入白刃之前,上官大人切記帶一副手套,至不濟,也帶上指套、指虎…”
看著面色難看的上官堂,楊獄語氣一頓:
“也不對,大概是沒下回了…”
上官堂的武功極好,幾乎不遜色于方其道,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也未必就能輕易拿下,本還備有殺招。
但誰能料到這位居然想著以空手來接自己的刀…
“要殺便殺。”
上官堂閉上雙眼,他的臉色極差。
相比于一念之差就慘淡落敗,斷臂之痛都似乎顯得微不足道了。
“你不服?”
“你還想讓我服?!”
聽到這句話,上官堂幾乎氣的笑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老夫豈會服你?!”
“手下留情!”
這時,唐百列等人方才從上官堂的速敗之中回過神來,眼見上官堂還要激怒楊獄,忍不住高聲呼喝起來。
“楊,楊兄弟,手下留情。”
鐵峰也是一頭冷汗,忙上前幾步:“你,你若是殺了他,就再無轉圜余地了…”
“怎么,只有他能殺我,我殺不得他?”
聞言,楊獄反問。
這一問,鐵峰啞口無言,唐百列也皆說不出來話了。
倒是趙青川沉聲道:
“楊獄,你叛離朝廷不過兩月,難道就全然忘了自己也曾為公門中人嗎?”
“楊某此時,可只是個通緝犯。”
楊獄淡淡回應。
“你是不敢殺老夫吧?”
這時,上官堂冷笑起來,他深陷的眼窩染著血色:
“聽說徐文紀上書朝廷,極力為你開脫,想來,你還想著有朝一日回歸公門,所以,你根本不敢殺老夫。
否則…”
話音戛然而止。
楊獄手臂前遞后又歸鞘,一滴鮮血落地,上官堂偌大的身軀轟然到底,濺起了大片泥濘。
“你猜錯了。”
楊獄淡淡回答。
他從來不是個嗜殺之人,可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斷無有人來殺自己,還收下留情的道理。
他之前之所以停手,本是想從此人口中問出什么,但這時,突然就不想問了。
“你,你…”
眼見得楊獄如此果斷下手,唐百列等人神色皆變,但,又復歸于默然。
人都死了,再說什么也都沒有了用處了。
“你真殺了他…”
趙青川臉色難看。
楊獄卻沒有理會這兩個老上司,堂而皇之的走進了六扇門駐地,一干人如臨大敵,臉色難看,卻也無法阻攔。
趙青川額頭青筋暴起,卻被唐百列死死拉住,上官堂尸骨未涼,他們即便上,也不過平添幾具尸體罷了。
只有鐵峰默然跟上,行至后院,方才一嘆:
“楊兄弟,對不住…”
“有什么對不住?”
楊獄神色如常,遙隔數個院落,就聽到了赤眸白鶴暴躁的凄鳴,這鳥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
事實上,他此來青州,本就是為了這只鳥。
朝廷的追殺未至,不過是因為路途太過遙遠而已,該來的,遲早要來,是以,這只鳥就很重要了。
以他的箭術,若是有這么一頭鳥為助力,朝廷即便來再多人,他也無懼。
“之前你若是不來,我只怕就要‘知無不言’了…”
鐵峰嘆了口氣:
“上有老,下有小,我的脊梁,已然沒有了…”
他無從知曉楊獄是如何遙隔數十上百丈聽到他們談話的,但從他的話中,顯然他必是知道了的。
“哪有那么多如果?”
楊獄笑了笑:
“咱們倒是有些交情,可也犯不上為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賠上自己的前途,家小。”
“你,你不怪我就好。”
鐵峰苦笑。
“怎么會怪你?你能猶豫那么一會,說實話,楊某就很欣慰,至少在這青州六扇門,還有你這么個朋友。”
楊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假如之后再有人來問你,你只管說就是,我不怪你。”
說罷,向著赤眸白鶴走去。
“楊兄弟…”
望著楊獄的背影,他心中有些羨慕,有些失落,更多的還是復雜。
羨慕他的灑脫,失落于自己的無力,曾經年少曾夢想弄潮天下,實際上半生里蠅營狗茍。
數月之前,聽說楊獄自毀前程之時,他心中還有些扼腕嘆息,可如今想來,這樣的決斷,自己根本沒有。
可若是有辦法,生而為人,誰又愿意委曲求全…
“老鐵在六扇門,只怕待不下去了…”
耳畔是赤眸白鶴的凄厲鳴叫,心中則想著鐵峰。
楊獄不認為鐵峰必須要舍棄前程、冒著妻兒家人遭受威脅的風險為自己遮掩些本就不重要的東西。
可自己此來,鐵峰再想留在六扇門,也難了。
“或許可以讓他去尋徐大人…”
盤算著如何安置鐵峰,楊獄已感受著了空氣的燥熱,那頭赤眸白鶴暴躁無比,活似炸了毛的貍貓,不住發出威懾的鳴叫。
赤眸白鶴命格:剛烈命數:一青二綠一白二灰天賦異稟淡青、認主深綠、鋼筋鐵骨淡綠、氣血強盛白、暴躁灰、短命灰狀態:饑餓 這頭赤眸白鶴的命當然比那條狗好太多了,不但命數要好,且有著命格。
因此,想要收服這只鳥,絕非易事。
不過,那是之前,現在,可就不一樣了,以通幽改易命數,這大抵比起六扇門案牘室里記載的那些馴服禽鳥的秘術要強無數倍了。
相距青州城數萬里之遙的高空之中,渺渺小真人悠悠醒轉,短暫的愣神之后,也不顧還在半空,跳起來就是一頓打。
直打的自己雙手發麻都不肯罷休。
“好你個大呆牛,居然,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小道童氣的渾身哆嗦,可奈何手太疼,只能恨恨的作罷。
“小祖宗,您知道自己送出去了什么嗎…”
牛三苦笑。
心中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再補一下了,不過,這龍淵道城都遙遙可見,再打,自己小命怕是都沒有了。
“不就一張符?”
渺渺毫不在意,他師祖、師父、師伯、師叔、師兄們,包括他自己,哪個不會畫符?
對于旁人來說價值千金的符箓,他自己著實沒覺得有什么好珍惜的。
“不就…”
牛三氣的身子一晃,太陽穴突突直跳,卻也沒敢再打一下,只得苦笑嘆氣:
“那可是道爺從大內求取傳說中‘貪狼精血’所化的七十二張靈符中的一張,本來是要上供給陛下的…”
“七十二張呢,我送一張怎么了?”
渺渺小真人意識到不妙,但還是硬著頭皮,不愿意承認自己做錯了。
貪狼精血,他倒是有些印象。
據說三百年前,嶺南道山中曾出現一頭傳說中的妖魔,當時天下震動,朝廷派出好些高手去,付出巨大代價才將其斬殺。
其血,就是最好的畫符材料。
“希望道爺這遭回來,不會生氣…”
牛三滿面擔憂,早知道出去會這么多事,自己死都不會讓他出去。
提到了師祖、師尊,小道童少見的有些憂愁思念:
“也不知師祖他們去干什么去了,這一去都一年多了,也沒個音訊,該不會死了吧?”
牛三無言以對,這時,白鶴發出一聲鳴叫,一個俯沖,橫亙于平原水脈之間的巨城就近在眼前。
“遭!是那小子!”
突然,渺渺小道童駭了一大跳,死命抓住白鶴,讓其升了起來。
牛三一瞥,看到城外兵甲環繞的華貴車輦,絕了進出的城門,也打了個冷顫:
“是小世子…”
“快走,快走!”
渺渺小道童只覺渾身爬滿了蟲子,火急火燎的大喊:
“本真人怕了他,怕了他啦!”
“避一避也好,避一避也好。”
牛三少見的表示贊同,沒有去阻攔,回望向城下的眼神中,也滿是忌憚…
龍淵衛擁簇,朱紫車輦,足可封禁一道城門,來人的身份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在龍淵道城有這樣權勢的根本沒有幾個人,而會讓渺渺小真人如此懼怕的,也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龍淵王府的小世子,張承文。
而他之所以能讓渺渺小真人如此恐懼,還得從一年前,他送到符水觀的那一封讓整個龍淵城嘩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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