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空,周身光影交織,萬象漸褪。
楊獄回望天地,只覺光影皆散,幻境處于崩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
“達摩…”
自語了一句,楊獄沉凝心神,感知著暴食之鼎,隨著他伏龍達成,這口鼎的躁動也平復了下來。
食材:達摩伏龍圖狀態:煉化中止 煉化節點:伏龍(已完成)、降魔(未完成)、悟道(未完成)
已定位…
可煉化(冷卻中)
外面的幻境,在消失,楊獄卻沒有急著出幻境,也沒有去整理自己此次煉化所得,而是進入了暴食之鼎中。
禪宗多是謎語人,禪宗初祖達摩同樣不可免俗,說話間總是有些模模糊糊,但根據他的話,楊獄還是理清了此次仙魔幻境之行的得與失。
得且不必說,失則必然要解決。
“依著達摩的說法,這條老龍在打斗之中割破我的皮膜,竊取了我的氣血精神施展神通‘不熄’,強行以我二人的氣血化成神胎…”
“這老龍絕無投胎的本領,甚至于,它未必敢離開道果,縱然裕鳳仙腹中真有胎兒,它也無法染指!”
“無論如何,此獠必須死!”
念頭閃動間,楊獄行至暴食之鼎的一角,在那里,一口連鞘長劍斜插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猶如死物。
幻境之中,他之所以并未驚慌這頭老龍的執念不滅,所仰仗的,并不止是秦姒的神通。
更因為,他的道果、位階,就是傳說中誅盡魑魅魍魎的極道,魁星!
他,豈會怕一條死了兩千多年的孤魂野鬼?!
“都說道果有靈,我亦信之。”
望著沉寂的七星龍淵斬鬼劍,楊獄開口了:“因緣際會,我為魁星主,你愿或不愿,都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沒有回應,幽暗的鼎中變得黯淡,諸般食材都似有察覺般,隱去了自己的光芒。
“道果有靈,我不愿壓你之靈性,從未強迫過。”
楊獄自語。
道果有靈,龍淵更是桀驁無匹,如紫金吞煞寶葫蘆、鎮邪印,縱然不曾經歷儀式,多少對他也有些回應。
可這口劍,是真正至始至終沒有過半點反應,不受他驅使。
往日里,他用不上,也就沒有去動用過,可今日…
“但今日,有龍鬼犯我,無論你愿不愿意…”
說話間,楊獄伸手,握向這口斬鬼劍。
似有所動,龍淵劍上泛起微光,恍惚間,楊獄只覺遍體生寒,刺骨的劍意從沉寂中復蘇過來。
受其一激,暴食之鼎中的諸般食材紛紛震動,迸發光芒著有之,隱藏氣息著有之,更多的則是被逼至角落。
龍淵劍震動嗡鳴,猶如復蘇的惡虎,似乎隨時都會擇人而噬,但楊獄卻恍若未覺,五指捏合,攥住了劍柄:
“都得用你一用!”
呼呼呼 連日的大雪飄灑在天地之間。
一片銀白之中,余涼穿云而過,俯瞰山林,神情凝重,他的手中攥著一封卷宗,記錄的是關于楊獄行蹤的情報。
“人呢…”
平獨山何其之大,哪怕有著蒼鷹驅使,可想要在其中尋出一人來,難度仍是巨大,余涼有些頭疼。
但他并未放棄,而是一遍遍催使蒼鷹尋覓。
魏正先是什么人,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這位青州軍的大將軍,青州武道第一人,縱然數十年不曾展露鋒芒,可仍是一座大山橫壓青州武林之上。
或許有人覺得他年老,體魄不如當年,可他深知其厲害,這是他的老師,萬象山人王牧之都要贊嘆的人物。
他清楚楊獄這些日子辦的大事,也猜出他的武功大進,可這并沒有區別…
突然,一聲悠長的鶴鳴響徹云天。
“嗯?!”
余涼心頭一震,抬頭望去,就見得云層高處,一只雙眸泛紅的巨大白鶴振翅而擊,距它不遠處,一只稍小的大云鷹亦是放聲長鳴。
一鶴一鷹鏖戰于云層之間,激戰正酣,長鳴聲中不時伴隨著翎羽飄落,打的十分之兇殘。
蒼鷹受驚,翎羽倒豎。
余涼忙安撫,心中卻是一震:“大云鷹、赤眸白鶴…是了,前者是大小姐的坐騎,而后者,應當就是楊獄所降服的那頭!”
他精神稍稍振奮,可眼見兩頭猛禽打的不可開交,無法上前,但也可猜測,自己此番來對地方了。
“那是…”
預料極目眺望山林,突見一斷崖頗為特殊,其上的云霧濃如奶白,宛如實質般。
突然,斷崖之上云霧翻滾,如潮水般散逸,初時不過籠罩此山,不多時已蔓延至遠山,一日之間,自上而下去看,整片山脈都好似化作了云海。
但僅僅幾個剎那,濃郁的云霧就自消散開來。
“這是…”
余涼一驚,忙驅蒼鷹落下,正見得山林各處,一道道人影憑空出現。
令人驚奇的是,在這漫天大雪中,不少人卻渾身濕漉漉,好似剛從水中出來,且多懷抱金銀珠寶。
更有甚者,居然抱著一大截雕龍的梁柱!
“晉太原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眼前這一幕堪稱離奇,余涼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這么一個念頭,這一幕,可就像極了卷宗中記載的東西。
這是,仙魔幻境?!
余涼認出眼前這一幕意味著什么,心中也才恍然,知曉為何之前龍淵衛、錦衣衛大舉搜山都尋不到人了。
縱然是有著‘千里鎖魂’之能的大宗師,也沒有可能尋到仙魔幻境中存在之人。
蒼鷹不及落下,山林之中已傳出陣陣氣爆之音,夾雜著金鐵交鳴之聲,剛出仙魔幻境,一眾人已然大打出手。
余涼瞧的真切,應當是錦衣衛與憐生教的高手,只是似乎不曾瞧見那位圣女與大小姐。
心中轉念,他直接躍下蒼鷹,極速墜向山林,一眾憐生教的高手早已注意到蒼鷹的存在,見有人跳下,登時迎上。
余涼出手狠辣,陰陽化殛手發動,立斃兩人,足下發力,踏雪疾追,又擊殺三人,正欲追趕,就聽到一聲熟悉的怒斥聲。
“余靈仙!”
余涼先是打了個冷顫,旋即色變,拋下了只需一步就可立斃的敵人,折身就向著怒斥聲傳來之處跑去。
一干錦衣衛也都心中一震,紛紛拋下對手,殺向未散的云霧之中。
然而,不及眾人靠近,一條栩栩如生的刀龍已在滾滾若水的青光承載下破霧而出,帶著暴怒的殺意斬向手持雙劍倒退的白衣女子。
“你又發什么瘋?!”
余靈仙語氣很冷,提劍后撤。
她深知此時絕不是與她交手的時候,任由刀龍轟擊,只是連連倒退。
然而對面紅衣如火,青光如龍,暴怒追殺,恨不得與她立即分個生死。
“休要走!”
裕鳳仙眉眼含煞,青龍偃月刀舞如颶風,吹滅了滿山的云霧,青光催發如龍,更演化出一抹刺目的金光。
“你重傷未愈,還要強催不敗天罡,當真是不要命了?!”
終于,伴隨著一聲悶響,余靈仙如遭雷殛,整個人被轟的倒退十數丈,但卻借著一擊,翻下數十丈高的斷崖。
遁向了山林之中。
她不知這女人到底發什么狂,但她孤身一人,怎么也應付不來裕鳳仙與楊獄兩大高手,當即吃了悶虧,后撤。
“大小姐!”
眼見金光似有些明滅不定,再聽著那聲音,余涼臉色頓時變了,疾步上前,高聲阻攔:
“窮寇莫追,萬不可傷及根基!”
不敗天罡乃是張家最為出名的絕學,縱然放眼古今三千年,都足可名列前三甲,可此門真罡難學難精。
未成之時,更有諸多禁忌,重傷之時催發,極易損傷根基。
刀龍呼嘯,于長空中留下十數丈長的痕跡,久久不散。
余涼躍上斷崖,就見得裕鳳仙含怒止步,重重拄刀,震的斷崖處處龜裂,土石滾落,幾欲坍塌。
“大小姐。”
見她止步,余涼方才松了口氣,但旋即發現,令她停步的并非是自己,而是云霧散盡后突兀出現之人。
直刃腰間跨,飛魚身上披,雖衣衫多有破損、狼狽,卻不正是楊獄?
“我有辦法解決此事。”
“你有辦法?”
再見楊獄,裕鳳仙只覺渾身不自在,想提刀劈了他,但想想這和他也沒什么關系。
可不劈,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在余涼瞧出端倪,上前一步攔在兩人身前,先是喚了聲大小姐,見其怒氣稍緩,又自看向楊獄:
“楊兄,余某此次專門尋你而來,是有極要緊的事要說…”
“呼!”
楊獄緩吐濁氣,眼底似有劍光交織,聞言方才回神,卻也搖搖頭:
“余兄,你且先下山,楊某此時也有件極要緊的事要做…”
“啊?”
余涼一怔,旋即搖頭,自懷中取出木盒裝著的人元大丹,神色嚴肅:“楊兄速走,大將軍要來殺你!”
“魏正先?”
楊獄心中一震,接過木盒,正想說什么,那邊,裕鳳仙也開口了:
“小魚,你先下去。”
“啊?”
余涼先是有些懵,旋即猜到了什么,后退下山。
四下無人,裕鳳仙方才繃著臉問:
“你有什么辦法?”
“斬了這條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