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終于搞定了。”女警官往后一甩馬尾辮,拿著對講機說:“談判專家消息,西側的那一方愿意讓步了,前提是東側的那方必須得給安葬費,也都是老生常談了。”
靠在警車上的高大警官收起了斜放在旁邊的那條腿,站直了身體整了整領口,對對講機說:“讓他們先把尸體運出來,兩方各自從兩面撤走,再找兩三個挑事的人扔出來。”
“恐怕沒那么容易,有一方是外地佬,讓他們推替罪羊太難了。”女警官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他們不懂哥譚規矩,說話的口音又特別重,我懶得跟他們浪費口水,直接抓吧。”
“你還是那么彪悍,黛絲娜,好了,我通知特勤小組武裝,…各方面注意!各方面注意!”
警察有條不紊地忙活了起來,分別守住居民區的幾個口子,只留兩條小道給雙方撤離。
本地人的那邊踢出了兩個未成年,被警察摁住之后還罵罵咧咧的,揚言要讓對面的人好看。
警察立刻給他們戴上了頭套,等戴好之后,站在路口的警察一揮手,記者們蜂擁而上。
“請問是什么導致了這次火并呢?”
“請問人員傷亡怎么樣?有人死亡嗎?救護車已經到位了嗎?”
“請問這是否會影響交易市場的正常開業?大概要歇業幾天?攤販老板和投資商們怎么看?”
“請問有警察在這次鎮壓活動中受傷嗎?你們是否嚴格遵循了不開槍法案?”
而警察們也都例行公事地喊著,“讓一讓!讓一讓!逮捕犯人!不要妨礙公務!一切會在聽證會和新聞發布會上說明!”
“請等新聞發布會!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而外地人那幫果然就如女警官所說,根本就不懂推替罪羊的規矩,一說要跑,一溜煙全跑了。
好在特勤小組在女警官的帶領下埋伏在路口,兩發泰瑟槍擊倒了跑得最慢的兩個倒霉蛋。
這兩人被摁住之后,女警官才發現,既不是未成年人也不是孕婦,這下好了,牢底坐穿了。
然后警察又和附近的居民一起把交易市場里面那些被砸倒的攤子扶起來,以便于明天正常開業,等把所有爛攤子收拾完已經是深夜了。
“收隊!”對講機里戈登的聲音依舊沉穩而有力。
進警車之前,女警官把煙頭掐掉,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看了一眼旁邊的戈登說:“搞定了,頭兒。”
“抓的那兩個人有什么異常嗎?”
“異常?異常的蠢算不算異常?”
“我是說外貌。”
“異常的丑。”
戈登捂住了額頭說:“你能不能收斂點?我問的是體貌特征。”
“沒什么特別的體貌特征,就是普通的墨西哥人。”
“紋身呢?”
“他們是外地人,有什么必要看紋身?”女警官有些疑惑地看著戈登,不過還是對對講機說:“勞達斯,讓大腳板把那倆人衣服扒了,看看紋身。”
過一會女警官的手機里就收到了圖片,她遞給了戈登,戈登在看到其中一處紋身圖案之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無數閃著警燈的警車在夜里飛馳,宣告著又一場大案的結束,大部分警察在把車子開回警局之后就都散了,但戈登的文件還沒整理完,今天的事也需要備案,他領著幾個下屬往警局里走。
這次行動也算是傾巢而出,或者說值夜班的警察本來就沒幾個,走了之后,警局里除了值班室還亮著燈,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戈登走了進去,按照肌肉記憶,伸手把燈打開,下一秒,他僵在了原地。
短短由黑轉亮的一秒鐘內,冷汗浸濕了他的后背。
警局大廳的正中央吊著一個人。
一個的墨西哥人。
但這個人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的深色皮膚透露著不正常的蒼白,就像泡久了有些浮腫似的,在深色的底色上浮了一層白膜,戈登知道那是了無生機的標志。
他的皮膚不正常的褶皺著,似乎并不是正常的長在身上,而是被后天套上去的。
從頭部開始,顏色鮮艷的縫線織出了復雜又美麗的圖案,頭上的縫線最多,黑紅紫藍綠交織,借助面部結構縫出了一個墨西哥亡靈節的骷髏頭圖案。
脖子上交織的花紋、蔓延到手臂肩膀的圖案,全都是同款亡靈節裝飾風格。
他的雙手被吊起來,固定在天花板上,固定他的繩子上拴著很多亡靈節的小飾品,腳下也墜著一大串的面具和雕塑。
這是一棵人形亡靈節圣誕樹。
“快把他放下來!!”戈登怒吼道。
身后的警員半天沒有動作,顯然也是被嚇傻了,在哥譚他們見過不少尸體,這也沒人怕尸體,他們見過的大部分尸體都很惡心,但這具不是。
縫線的顏色鮮艷卻協調,充斥著濃烈的墨西哥風格,讓人一看就能想到那個多姿多彩的國度,不但不丑,甚至可以說是很漂亮,如果有人穿著這么一身去亡靈節派對,一定會很受歡迎。
上面掛著的裝飾品也很協調,古樸的雕塑沖淡了強烈顏色的視覺刺激,給整體的布置帶上了古老的韻味,讓人聯想到墨西哥除了絢爛的藝術文化之外還有悠久的歷史。
燈光的布設也很講究,伴隨著戈登開燈的那一剎那,被點綴在縫線之間的小燈泡也亮了起來,仿佛一場盛大派對的開場。
這東西看上去不應該被放在哥譚警局,而應該放在墨西哥國家歷史博物館,放在亡靈節的開幕儀式上也行。
同時描摹著五官的縫線構成的那個骷髏取代了人體原本的表情,讓人感覺尸體的體內有另一個靈魂在注視著,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味道?”戈登聳了聳鼻子問。
“好像是有什么東西燒了。”身后的警官立刻左右看了看,然后在地上發現了一些痕跡。
女警官蹲下身拾起燃燒過后的黑灰,聞了聞并說:“似乎是樹脂。”
戈登沒有再吼著讓他們把尸體放下來,而是走上前,站在一堆樹脂燃燒的灰燼當中,注視著這色彩鮮艷的雕塑。
一根彩色的羽毛從頭頂的裝飾掉落下來,飄到了戈登的手里。
“死者在棺,生者狂歡…”
戈登念叨著一句西班牙語,女警官走上前問:“什么?”
“沒什么,這是亡靈節的傳統諺語,意思是死去的人已經長眠,活著的人應為他慶賀。”
“為什么?難道不應該悲傷嗎?”
“他們似乎并不把死亡看作結束。”戈登搖了搖頭說:“他們把死亡看作另一段永生的起點,這是在慶賀他們走向新的天堂。”
最后走過來的男警官卻突然僵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后喊道:“他在動!!他在動!!!他還沒死!!!!!”
戈登和女警官立刻向后退去,然后就發現上面的尸體腿部抽搐了一下。
他們趕忙叫來更多的警察,七手八腳的把尸體給弄了下來,過程當中戈登摸到了尸體的背部,發現并不如他想象當中那么涼。
人類死后失溫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冰涼,摸上去像是雨夜后的樹皮,但凡有一點溫熱,都不會讓人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與死的距離。
但這具尸體的體溫不對,雖然不如活人那么熱,但也不像死人那么涼。
把尸體平放到地上之后,戈登看清了細節,他震驚的伸手去扯了扯縫線,對所有人大喊道:“這不是他的皮膚!這里面有人!!!”
到最后戈登幾乎是在尖叫了,一開始沒人能聽懂他是什么意思,而當他們反應過來之后,所有人齊刷刷地退后一步。
尸體扭動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哥譚警局傳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叫聲,不是來自于尸體,全部來自于警察。
那個高大的警官都跪下了,女警官更是掏出槍砰砰就是兩槍,其他人都各找掩體,一邊慘叫一邊跑。
戈登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也太他媽嚇人了!!!
尸體不恐怖,詭異又美麗的尸體不恐怖,有溫度的尸體不恐怖,甚至會動的尸體也不算恐怖。
恐怖的是這玩意扭動起來的時候,皮膚根本不是如正常人那樣活動的,那被縫上去的人皮根本就不服帖,動起來的時候,褶皺和拉伸完全不符合常識規律。
很像卻又不同,是最大的恐怖來源。
他像是一個被包裹在人皮中的怪物,似乎在通過不停地扭動掙扎破繭而出,這帶給人太多恐怖的想象。
戈登用略顯顫抖的手扯開了離他最近的手臂上的一條縫線,終于在手掌心的部分找到了一條結合的幾乎天衣無縫的傷口。
順著傷口撥開,鮮血淋漓的皮膚底下不是脂肪和肌肉,而是另一層皮膚。
戈登真的受不了了,他把那條手臂丟開,噔噔噔的后退了好幾步,用略顯顫抖的聲線說:“手機…給我手機…”
旁邊的女警官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戈登按下了一串號碼,等了半天之后,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席勒教授嗎?這里有一具尸體…不,我的意思是,這里他媽的有一具詭異恐怖的除了殺人魔之外誰他媽的也不敢碰的尸體!!”
“…我也不是讓你過來,我是讓你趕緊召集你認識的所有的他媽的殺人魔趕快他媽的飛奔過來!!!!”
席勒放下了手機,房間中還回蕩著戈登驚恐的大叫,他不緊不慢地脫掉身上的雨衣,穿上了風衣外套,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
出門之前他看到被馬丁放在門口的雕塑,想了想之后拿上了盒子走上了車。
席勒很快就在哥譚警局的大門外面看到了戈登和他的幾個屬下,注意,是院子的大門外面,甚至是值班室外面200米處。
“給你的。”席勒把手里的雕塑塞進了戈登懷里并說:“慶祝你活著回來,沒被學生們給氣死。”
戈登一低頭,看到了一個墨西哥風格的雕塑。
“啊!!!”
雕塑被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