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佛國」還是一幅安詳寧靜,盛大宏偉的景象,一名全國通緝犯被警方帶走,并沒有掀起一點點波瀾。
一場幾萬人次參與的盛會,有一兩個通緝犯出現實在太正常不過,如果警方愿意的話設一個門檻就能查到更多的罪犯。
畢竟,罪犯也會迷信,也要給佛祖上香嘛!
但是礙于法會的人數、現場狀況,根本沒有人提議設卡檢查,引發的混亂遠比抓到幾個罪犯厲害。
日暮。
人群依舊熙熙攘攘,各界名流陸續乘船離開,但虔誠的佛教徒,鄰鄉信眾,一張毛毯就地便在山上留宿。
寶蓮禪寺眾人不僅沒有驅趕朝拜人,還送來被祿,開水,明燈,一盞盞燈光亮滿大嶼山,星羅棋布,如在夢境內。
山上為數不多的靜室則被尊重客人所用,前來朝拜的人數還是絡繹不絕。
涼夜里,圣一法師、妙參和尚,初慧法師等高僧,帶著弟子前來山道里探望各位香客。
凌晨,圣一法師獨自來到靜室門口,鞠躬行禮,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張施主,夜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嗎?”
張國賓在禪寺里打算留宿一周,避避清凈,加上沉鑫的離開,也讓他心有戚戚,情緒復雜。
聽見圣一法師的聲音,便遞去眼神讓手下開門,舉起茶杯出聲邀請:“法師若得閑暇,可以共飲一杯。”
“謝張施主邀請。”圣一法師長長行禮,拾起袈裟進入靜室,尋了張蒲團坐下。
“法師一日操勞,一定甚為辛苦。”張國賓敬上盞茶。
圣一露出幸福的笑容:“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吾輩之幸。”
“法師有沒有想過普渡沉老板?”張國賓笑著問道:“畢竟,沉老板可是為大佛花了不少錢,沒有沉老板就沒有這座南方佛國。”
圣一法師卻道:“佛已渡他。”
不問善惡,不問黑白,接受眾生供奉,讓沉鑫修其所欲,鑄佛金身,是為佛之渡。
沉鑫得到他得的,佛祖得到佛想得的,香江多了一座天壇大佛,世間少了一個沉姓之人。
誰可說佛未渡他?
“佛怎敢說渡了他!”張國賓深深嘆息,隨之就回頭笑道:“阿豪,幸好我不需要人渡。”
阿豪靠在墻上,無所顧及的笑了。
圣一法師不帶半點惱怒,非常尊重的起身行禮:“人貴自渡,張生佛性深厚。”
這天。
寶蓮禪寺收香火錢兩億七千六百萬港幣,大佛造像登上報紙頭條,往后香客不覺,香火鼎盛。
一周后。
半島酒店,茶座。
張國賓坐在椅子上,喝著咖啡,出聲問道:“老柳,沉老板的事情怎么定性?”
柳文彥身穿西裝,面色感嘆:“該訴的都訴了,起訴書就有上千頁,分成三本,每本都是大部頭。”
“那就是要打靶了。”張國賓輕輕一嘆。
柳文彥搖搖頭:“司法給他派了最好的辯護人,有機會打到無期,但是人權沒了。”
“沉鑫已經不再是一個公民,等著接受改造吧。”
張國賓點點頭,拿起一塊餅干,忽然笑道:“要不是沉鑫潛逃來到港島,我也沒機會跟你敘舊。”
“仔細想想,好久沒同你在半島飲茶了。”
“哈哈哈。”
柳文彥暢快的笑著,用手指道:“你呀,你呀。”
“你不是有半島酒店的股份嗎?有心把半島開到深城也不算什么難事。”
張國賓覺得有理,點頭道:“酒店易蓋,知己難尋。”
“算了!”
柳文彥大手一揮,出聲說道:“講點開心的,內地有一間石油公司,打算繼續跟你合作紅油生意。”
“一直做到九七,怎么樣?”
九七年英政府撤回,港府肯定就不能享受紅油優惠,自然就沒有可圖的利潤。
本身就在九七年要結束的一樁生意,現在能夠繼續做到九七,就等于能把錢賺到最后。
張國賓眼前一亮,喜上眉梢,舉起咖啡杯:“多謝,柳辦!”
柳文彥含蓄道:“不要謝我,這是一間有牌照的石油公司,得到指示的。”
“利國利民的生意,繼續做嘛…也是上面對你的一份心意,包括上次的歉意吧。”
這下紅油生意能夠繼續做大,社團資金很快就會充裕起來,果然,世界不是缺一個人轉不動。
而且也從藏頭露尾,做成不宣的秘密,只要防范香江海關就行。
偏偏海關華人級別最高的助理關長,逢年過節就到他家送禮,人啊,貴在知足…
張國賓笑著喝下一大口咖啡,爽朗的笑道:“還是跟柳辦一起喝咖啡開心。”
傍晚。
一支平治車隊離開半島酒店,回到和記大廈的路途中,卻忽然停在金融街的銀行大廈樓下。
“你們等一下。”
張國賓下車后,整理好西裝,回頭交代道:“我上去談點事情,有事情再叫你們。”
“是!”
“張生!”
保鏢們整齊劃一,訓練有素的喊道。
打靶仔還將一個通訊器放在老板腰帶上掛好,再把一個精致的耳麥遞給他。
這倒是不是什么特別防范,而是大老板離開保鏢視線之后,必然會做的基礎措施。
張國賓也不例外,嫻熟的戴好耳麥,獨自就走進銀行大廈,來到電梯內按了三十層,走出電梯后再繞進樓梯間。
噠噠噠。
一層層往上小跑。
打靶仔雙手放在小腹前,帶著兄弟們站在車旁,眼神警惕,掃視路面。
張國賓跑到頂層之后,推開天臺門一寸,口中講道:“我有事情要談。”
“收到。”
“收到。”
兄弟們回報。
他則將通訊器關掉,摘下耳麥,塞進口袋里,進入大廈天堂朝向前方的人影喊道:“阿仁!”
溫啟仁穿著西裝,手臂上掛著一件風衣,藏著一只手,站在天臺上看風景。
“賓哥。”
他聞聲扭過頭。
張國賓一上天臺就被大風吹起發梢,忍不住雙手抱胸,搓了搓肩膀,笑著抱怨:“誰TM說警察喜歡在天臺接頭?”
“誰就一定沒有在冬天上過天臺!”
一個人雙手抱胸搓著肩膀的時候,必定會將西裝衣擺稍稍提起,露出里面的襯衫和腰帶。
溫啟仁在看見大老腰上有東西時,心弦忍不住一緊,眼神里藏著變化,微微笑道:“風度比溫度更重要嘛…”
“你怎么選了這個地方?下回一起去吃火鍋好了。”
張國賓提議道。
“好啊。”
“賓哥。”
溫啟仁點點頭。
張國賓在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張卡,放在掌心里稍稍遞出去一點:“給你的。”
“什么東西?”
溫啟仁目光疑惑,接過卡片,拿起時說道:“我警告你啊,我生日還沒有到,你要是記錯我生日。”
“小心你車胎啊!”
張國賓推他肩膀一下:“臭小子,你孩子滿月啊!”
“一張母嬰店的充值卡,算是一點心意,要不是怕你被內部調查科找麻煩,我肯定當你兒子的契爺…”
溫啟仁愣了一下,看見還真是一張母嬰店的會員卡,心底有點酸酸的,嘴上卻驚訝叫:“算了吧你!”
“你做我兒子戚爺?”
“我怕他七歲就泡妞,十歲就把人肚子搞大,整天出去跟人家將,我爹是張國賓,那干脆送給你養好了!”
張國賓單手插袋,笑看風云:“也好呀,我給當親的養,車子、游艇、豪宅隨便買。”
溫啟仁爽快道:“那我也別干了!”
他情緒忽然變得低沉,垂下頭道:“賓哥,我還以為,你約我是要談那晚的事情…”
張國賓抽出一只雪茄,夾在指尖,回頭講道:“傻仔來著,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自己兄弟。”
張國賓用手點著心臟,擲地有聲的說道:“懷疑我自己兄弟,就是刨我的心,我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刨自己的心,上帝都不行!”
溫啟仁深吸口氣:“那晚我離開以后,唐樓就被警察給查了,其實你懷疑也正常,是個人都會懷疑我。”
“要不是你多做了一手準備,那晚沉鑫就要被人帶走,還是在你的唐樓里…”他抬起頭,眼神里多出一抹心季。
如果沉鑫在唐樓里被帶走,可是直接就會牽扯到張國賓,也許那頭的人一怒之下,就會把整個和義海都牽扯進來。
也許,張國賓這次做的有點任性,為一個曾諾就冒巨大風險,但他卻不后悔。
他說道:“我讓你帶著保安部的人辦事,就是完全信任你,也給你管制沉鑫的權利,如果沉鑫騙我。”
“想要逃跑,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但你對保安部的控制,不見的是百分之百。”
“我的身邊或許沒鬼,但你的身邊一定有鬼!”
張國賓點上雪茄,吐了一口煙霧,站在圍墻上說道。
溫啟仁面色一肅,質問道:“大老,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是沉鑫?”
“沒必要。”張國賓說道:“因為我是你大老。”
溫啟仁點點頭,目光落在他的腰間:“如果你覺得我有責任,動手吧。”
張國賓回過目光,望向他右手臂掛住的風衣,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伸手將腰間的通訊器摘下,放在手上給對方看。
“啪!”
他再把通訊器放在墻上,繼續抽著雪茄,吹著風:“你要是覺得我礙手了,大可以跟別人合作。”
“我只會為你感到開心。”
溫啟仁低頭看向手里的風衣,神情錯愕,忽然張開雙臂,將風衣取下,上前披在大老肩上:“賓哥。”
“我老婆讓我帶給你的,她講天要涼了,送什么,不如送一件衣服窩心。”
張國賓扯了扯衣領,見到阿仁手上空無一物,眼神不禁有些潸然。
“做兄弟,實在太難了,做一世兄弟,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