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陳官西把煙丟出車窗,一把推開車門,邁步走進一間辦公大廈。
這里是千年珠寶的集團總部,設有二十多間加工坊,六個辦公區,還有一間翡翠金庫,租用了大廈五層的空間,來往的人近乎都是千年珠寶員工,幾個伙計很快就認出公司里新晉的海歸設計師。
“官西哥。”
“西哥。”
幾個社團兄弟喊道。
“陳老師。”
一位女公司文員抱著文件,鞠躬說道。
陳官西對沿途的伙計頻頻點頭,一路到公司總裁的辦公室,跟守門的馬仔說道:“我要見元寶哥。”
馬仔望他一眼,轉身推開門,大聲喊道:“元寶哥,阿西要見你。”
元寶現在手上主要都是正行生意,對正行中做出位的馬仔更為留意,阿西在他手下也是比較優秀的設計師,當即就說道:“叫他進來。”
馬仔腰間掛著家伙,回頭講道:“元寶哥叫你進去。”
陳官西點頭致謝,走進辦公室里。
元寶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正跟兩位師傅拿著幾張圖紙,按圖對貨,公司新到了一批緬北采出來的玻璃種,還有幾塊帝王綠,由于是最好的一批貨,每塊石頭都標有編碼,拍有照片,元寶要親眼確認編號,樣式無誤,再由師傅打燈比較,拍第二次照片存檔,最后簽字鎖進金庫當中。
千年珠寶已經跟新世界發展交換控股,跟新世界發展共享恒生銀行的一級金庫,最頂尖的貨物會存進恒生銀行,普通一些的貨物則在集團總部儲存,直接在工坊加工完畢配貨到各間商鋪。
陳官西站在辦公室門口,彎腰喊道:“元寶哥,中午好。”
元寶哥舉手推推眼鏡,望都不望他一眼,繼續核對翡翠,隨口答道:“說吧,找我做乜?”
辦公室右側墻壁上,掛著一幅龍飛鳳舞的字畫,赫然寫著“精忠報國”四個字。
不知元寶覺悟何時變得如此高了。
陳官西不帶遮掩的直言道:“關于上次公司出內鬼的事,我有消息要透。”
“嗯?”元寶哥表情一愣,停住辦事的手,抬頭望向他。
陳官西道:“我想見賓哥。”
“你等我一下。”元寶哥摘掉眼鏡,在桌面拿起一部大哥大,撥通大佬的電話:“賓哥,我是元寶。”
“我堂口有個馬仔要見你,陳官西,阿西,說是關于公司內鬼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掛斷電話,望著陳官西道:“賓哥答應見你。”
“我派一輛車送你過去。”元寶叫來一個馬仔,讓馬仔帶兩個兄弟,開車帶阿西前往和記大廈。
元寶則是一個中間人的角色,把陳官西引薦給賓哥之后,便沒有再去過問這件事情。
畢竟,以阿西的身份,不可能隨便見到公司龍頭,通過頂上的堂口大佬是最簡單的方式。
張國賓坐在辦公桌后,拾起一杯清茶,輕輕飲下一口。心里對陳官西主動找他非常期待,期待陳官西要講什么。
“張生。”
“陳先生到了。”
半小時后。
秘書推開玻璃門。
陳官西跟著走進52層的海景辦公室,眼神望向窗外的維港景色,目光里不禁閃過一縷驚艷。
張國賓翹起二郎腿,靠在一張獨立沙發上,舉手說道:“阿西,坐!”
“多謝阿公。”
陳官西鞠躬說道。
小潔轉身倒了一杯咖啡上來,隨后再將辦公室門關緊,辦公室里僅留下兩個人,張國賓伸出手拿起茶杯,露出手腕上的一塊陀飛輪,飲著茶,文質彬彬的說道:“陳警官。”
“你就不用叫我阿公了。”
陳官西雙手一顫,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阿公!”
他捧著茶,坐在沙發座,咬牙說道:“是!”
“我確實是警察!”
“78年考入警校,80年入義海,警號2098,陳官西!”
“任務,加入和義海,獲取和義海走私白粉的證據,逮捕有關涉事人員,摧毀和義海的白粉線路。”
張國賓放下茶杯,手指輕敲沙發扶手,語氣玩味的說道:“好巴閉呀,陳警官,你居然敢到我面前坦白身份,洪門義海亂刀斬死的刑罰,就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陳官西靈光一現,猛的回過神,道:“阿公,你早就知道我身份了?”
“警隊里的人。”
“我比你熟。”
張國賓笑道:“你在義海的時間多過在警隊,警隊里什么樣子,你能明白?”
陳官西心頭頓時產生后怕,慶幸,憤恨等情緒,但最終變作更為堅定的信念。
“請阿公行家法!”
他喊道。
張國賓卻很是無所謂的甩甩手:“好啦,不要跟我玩這一套,我要對你們行家法,你們的尸體早在西九龍填海了,我不動你們,就是因為我沒有要跟警察作對,跟警隊的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說到底,警隊的槍,是別人給的。”
“別人給警隊的槍,警隊就要做別人的槍。”
“大家都是求生存,我自有我道,只做我要做的事,像你這樣的臥底和義海上下有七十多個,平均一個堂口有五個半,紅的就多些,過氣的就少些,但是現在都被我調去做正行。”
“我既然讓公司給你們發薪,就沒有想到把你們拿起填海,一來,我上位前的事既往不咎,隨風而去,二來,我尊重你們的職業同信仰,如果你來是想告訴我,你就是一個臥底,打算繼續留在和義海的話。”
“不需要了。”
張國賓語氣平靜,飽含滄桑:“義海不是樂色桶,什么東西都收,你回你的警隊吧!”
陳官西不安的心情,在一番話下平復,他說道:“阿公,我有新的情報提供,劉建文是我的上司,他親口跟我說過,和義海內部還有一個O記的臥底。”
“嗯?”
張國賓面色微變,神情鄭重:“你要出賣同僚?”
陳官西沉聲道:“我在義海的這幾年,親眼目睹和義海從一個無惡不作的江湖社團,轉變成一個揾正行,撈白錢的集團,一間間商鋪,公司,一項項投資,帶兄弟們發家,買樓,做正行,不用打打殺殺,不用昧著良心,說實話,我在和義海內沒有給警隊立下什么功,但不知道何時起,和義海內的走粉生意就消失了。”
“我想,是從兄弟們做正行也有工作,是阿公讓兄弟自己選的那一天起!”
“以前,我堅定的認為警隊代表法律,法律就是正義,后來,我發現警隊也沒有非黑即白。我現在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正義,但也許正義不一定寫在條例上,不一定回響在法官的木槌上。”
“有些人或許是在犯法,但不一定在犯罪,我想跟公司一起看看,公司到底能給兄弟們帶來什么,給這座城市帶來什么。”
“阿公,我只想跟著你,為這座城市獻一份力。”
張國賓蹙起眉頭,手掌放在西褲大腿上,指尖微微顫動,彰顯出內心的不平靜。
原來,
原來我這么威嗎?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可陳官西是跟著劉建文的,要是用陳官西來釣魚,肯定能釣出內鬼,這個不在名單中的內鬼,比一百個,一千個臥底都更惡。
“既然你選擇跟隨公司追逐前方,那以前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但是我怎么信你?”
變節者最不可信。
因為,他們早已放棄操守。
人不人,鬼不鬼。
遇事皆有嫌疑。
除非,
獻投名狀!
陳官西道:“劉建文叫我爭取獲得公司信任,當時我推諉說需要人協助,劉建文早前答應過我。”
“我可以聯系劉建文,爭取套出那個臥底的名字。”
陳官西舉起手中的一本《理想國》。
“另外,我接手了一個混在新記的線人,叫阿天,是杜連順的頭馬,張生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聯系他辦事。”
“我剛剛才給他打二十萬港幣,是上任臥底警員的遺產…”
張國賓望著那本書,心道:“你還準備的很全。”
這么有價值的一個人,
可以用!
他出聲說道:“公司有兩個懷疑人選,打算用一批貨把他們釣出來,我讓你參加這次行動,給我把事情做的漂亮,到時我親自安排元寶提拔你,帶你進千年珠寶的管理層。”
“往后上位的機會大把,有機會給你扎職!”
陳官西開口答應:“多謝阿公!”
他沒有問怎么處理那個臥底警員叫做的漂亮,因為,他在來找阿公前就做過選擇,追逐理想的路上必定會有鮮血,有時還需要做一點違背心意的事,但只要結果是正確的,那么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世界上沒有那么明確的黑,也沒那么明確的白,那就行走在黑白之間,走向最終的光明。
他坐在車里,抽著煙,最后掙扎的并非是生死,而是能否面對真實,面對世界的真實,比面對生死更需要勇氣。
江湖中,二五仔被斬是天經地義,他不怕死,卻害怕活著的事。隨后,張國賓直接把整個釣魚計劃跟陳官西說明。
計劃比較簡單,經典的信息測試法。
------題外話------
這一整段劇情是很多想法的一次碰撞,等于寫一部自己的港式電影吧。
前幾章,有些交代不明的地方,其實是我刻意的留白,通過一段段劇情,一個個人物,把感覺慢慢釋放給大家。
不好意思,新人寫手,不太會寫,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