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職人員才能明白給社團成員發放租房補貼的利害。
兄弟安居,必守其業!
居與業,不分家。
后世政府頒布人才房,福利房等計劃,本質就是先讓人住下來,就有人可用,有人帶動經濟。
張國賓把這招用在80年代,香江義海,帶給港府的刺激不亞于晴天霹靂!
“居”得是港府的“居者有其屋”,業得是港府的“殖民大業”,港府白人老爺才能做的事,賞下的恩賜。
你豈能做得?
到時市民們是感謝你,還是感謝白人老爺?
唔好意思,一間樓都給不了。
你配做什么老爺!
阿西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江華人,非常明白香江人對“居”一個字,有多奢望,其受過高等教育的警隊身份,更能令他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心頭大為震撼。
張國賓本人執行《租房福利計劃》卻是真心實意的要為社會做貢獻,你解決不了部分市民的租房需求。
公司來解決嘍。
你做的不好,難道就不能別人做的好?香江向來沒有過“分房”的歷史,張國賓卻精通單位分房,廉租房,人才房等策略。
這些策略算不上新穎,但出發理念卻是:“兄弟為社團做事,社團有責任承擔兄弟們的安居。”
港府的居者有其屋計劃,核心觀念卻是:“英港府憐愛市民,既然你們都賺不到錢,買不到房,那就挑選最可憐的一批做做慈善,一間五百呎住一家七口很合理吧?反正有個地板睡就行,馬桶上為什么不能做飯呢?”
“你有正經職業,可以在港府創造的崗位上開工,那就沒資格排居屋啦!你必須好好努力,將來為港府納稅,接盤。”
“你憑什么說居屋是鴿子籠?明明沒有鐵欄桿嘛,你又憑什么說港島房價貴?居屋可以六折買走的呀!”
“居者有其屋計劃”不可否認讓一部分市民受惠,可核心出發點卻沒有改變,否則明明能做得更好。
為什么不去做!
市民用得著你可憐嗎!
張國賓沒有資格去管港府做什么,更沒囂張到指手劃腳港府決策,礙于身份,發聲批評都有巨大風險。
可他已經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有力量去做點事情回報兄弟,即是回饋社會。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張國賓拿出的錢,甚至只有區區兩千萬,還沒有每年給內地捐的款多,香江有名有姓的大亨,個個都拿得出來。
卻足夠引起港府的巨大警惕,也僅有他一人愿拿錢出來。
因為,這是一個主義對另一個主義的降維打擊,在內地70/80年代習以為常的事,你擺到香江來豈不是打臉港府?
港府的優越性呢!
張國賓潛意識覺得讓兄弟安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乃至是一種責任。
可縱使他知道一樣會我行我素,獨斷專行,因為,這座城市病了!
他要改變!
阿西卻察覺到張國賓的雄心壯志,滔天野心,整個人都陷入一個混亂的狀態,他摸不清楚這一招背后是否有深意,是不是還有第二期,第三期計劃…
就跟《居者有其屋》一樣。
比《居者有其屋》更好。
兄弟們不受職業,家庭,收入限制,輕輕松松就能甩掉一個高房價的包袱,全家人都能一起夠受益。
這一定大有深意!
沒有深意,誰會丟錢出去呢?難道只是玩玩,為兄弟們謀福利?是也不是,這怕是大國角力!
內地的代言人跳上臺打擂了!
“這一拳真是精彩,不管初衷是什么,卻使整個社會都受益,若是能帶動其他大亨,社團…”阿西展開遐想,腦袋浮現一個平穩有序,付出就有回報,人人安居樂業的社會。
這可真是座偉大的城市。
他忽然覺得,這并非只能是想象,或許,或許跟著賓哥有機會成為現實。
“張國賓都已經把和義海做到這個地步了,我這個臥底還有什么意義?抓壞人嗎?誰又是壞人?”阿西扭頭看向結巴仔:“結巴仔在緬北做事,守衛礦區,按照當地法律也不是壞人。”
“人人都是為生活,討一口飯吃的普通人罷了,就連張國賓,李成豪也一樣是,錯的不是人,是社會。”
阿西點上了一支香煙,把車窗降下,吸著煙。
“我也想為新生的香江。”
“奉獻一份力!”
阿西下定決心。
仿佛找到報告警校,背誦誓詞那一刻的激昂。
這是信仰!
一個人最偉大而崇高的意志,無論他源于什么,涌向何方,誰都不可玷污理想者的信仰。
他在讀警校,做臥底之后,見識過太多打打殺殺,骯臟茍且,轉做正行便是因理想在世俗中沉淪,希望平平安安,度過余生。
暗地里,一直都在找借口麻痹自己。
比如:“他做的事正行,管不了別人”,“管好自己就得,其它的不要多問”,“我一個做玉雕的能知道什么?”
這一刻,他卻覺得理想重樹。
信仰浴火重生!
“阿西,你不要難過了。”結巴仔開著車,停在斑馬線前,扭頭望一間副駕駛的阿西。
他察覺到阿西在聽完社團分房就陷入沉默,還以為阿西是難過不在香江,沒分到房呢,他說道:“你就算在香江也分不到!因為,第一批只分給立過功的兄弟們,你一個雕玉石的輪不到,當年重新選職的時候,你就該跟我一起去緬北。”
阿西側過腦袋,眼神里泛著光,將香煙輕輕彈出車窗,毫不在意的笑道:“我羨慕你做乜?”
“銅鑼灣富英皇大道18號,富澤花園15座127室,我兩個月新買的樓,八百呎,一次性付款!”
”你羨慕不羨慕。”阿西反問道。
結巴仔表情訝異,心底有很多罵人的話想說,但最終撅起嘴巴,言簡意賅:“羨,羨,羨慕個屁!”
“阿公說了,社團租的房子簽了優先續租,跟房東都談好了,社團一日不破產,兄弟一日不離開,福利房就可以住到老!”
“傻仔才拿錢去買房子,不如留著開平治呀,癡線!”大多數兄弟們眼里,能夠一直住下去的房子,就是屬于他們的房子。
產權有什么重要的?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家。
阿西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要是有一天集團破產了,怎么辦?”
結巴仔面色一愣,踩住剎車,停在路邊,望著他道:“誰想要集團破產?如果香江沒有和義海,世界為乜還要有香江?公司是兄弟們的家,誰毀我的家,我就跟誰拼命!”
“你說!到底是要誰要公司破產!”結巴仔大聲質問,氣的滿臉通紅,甚至不再結巴。阿西連忙寬慰道:“結巴哥,我開玩笑的,唔要生氣,晚上請你去唱歌,唱歌…”
傍晚。
阿西坐在旺角的一間出租屋里,吃著緬北大嫂做的飯,望見房子里的伯父伯母,忽然覺得結巴仔啥都有了。
就差一個孩子!
其實選擇住在九龍區的兄弟最多,其次才是中環,最后才是新界。
和義海畢竟是九龍走出去的社團,大多數兄弟家人都在九龍,九龍堂口,場子最多,房子肯定要選擇方便上班的,中環則是有和記大廈,銅鑼灣堂口,新界地廣人稀,場子少,排序合理。
“嘀嘀嘀。”
阿西吃到一半的時候,包包里的大哥大響起。
結巴仔擦了一下手,替他拿過手提包,阿西掏出電話,問道:“喂?”
“阿西。”
“是我,劉醫生,方不方便講話。”
劉建文站在一間急診室外,望著房間里的一位病人,只覺得一面玻璃的距離,卻好似隔的很遠,醫院里,生與死,從未這么輕易。
阿西表情平靜,舀了一口湯,喝盡嘴里:“劉醫生,我剛剛才回香江,這兩天可能沒空去醫院。”
“過兩天好了,更有時間些。”
劉建文穿著西裝,低頭說道:“不是我要見你,是我這里有一位叫阿東的病人,想要見見你,你在緬北救過他的命。”
阿西聽見阿東的名字心頭毫無波瀾,哪里來的爛仔,我又不認識他。聽見緬北的事情卻陷入思索,猜到一個人選,語氣訝異的說道:“他也生病了?”
“好。”
“你說個時間,我去醫院找他。”
劉建文道:“盡快吧,中環尤德夫人醫院見。”
阿西掛斷電話,不耐煩的放回包里,咒罵道:“以前的老毛病了,我一回香江醫生就找上門來,催催催,催命呀!小小的心臟病而已!”
結巴仔知道阿西心臟有問題,趕忙問道:“阿西,不能一起去唱K啦?我特意約了幾個以前的兄弟。”
阿西叫道:“能啊!看完病,服完藥,歌照唱,舞照跳,不要緊的,不過我吃完飯要先進中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