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7年7月24日,星期六,天氣晴。
肝癌確診的第二十天,感覺不太妙,上腹部的痛感越來越明顯了,沒有食欲,晚飯吃不進去幾口。
肝癌中期,醫生告訴我,癌細胞已經轉移了,即使做手術和化療,治愈幾率也十分渺茫,或許能拖幾個月時間。
我拒絕了醫生的建議,因為褲兜里沒幾個錢了…
寫到這里,洛秋突然捂住嘴巴劇烈咳嗽起來。
伴隨著咳嗽聲,上腹部痛感越發明顯,他忍不住按了一下疼痛的部位,指尖觸及到的不是柔軟的肌肉,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硬塊。
待咳嗽停止后,他用瘦如雞爪般的手指抓起鋼筆,繼續埋頭寫日記。
趙老狗那里還欠我五千三百塊錢的工資,看他的意思應該是不會發給我了,拖到我死,這筆錢就能省下來。
我找官府的人咨詢了一下,人家告訴我要等工作人員去調查,不知道得調查多久,或許拖到我死都還沒能調查完。
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再催最后一次,他的態度將會決定我明天帶過去的是鐵錘還是西瓜刀。
本來還想多賺點錢,以后去小縣城開間酒吧,就這樣平平凡凡地過完一生。
誰知道老天跟我開了個玩笑,估計酒吧是開不成了。
等討回工資,看看夠不夠買個骨灰盒。
算了,就算買得起骨灰盒也沒錢買墓地,感覺快要死的時候,就去長昆山露營吧!那里荒山野嶺杳無人煙,死在那里也不會給別人造成麻煩。
很久之前就想去那里看看了,一直沒時間,以后可以看個夠了。
就到這里吧,又快過去一天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晚安!
洛秋放下筆,往日記本上輕輕吹了口氣,吹干筆跡。
合上日記本,從褲兜里掏出用了三年的智能手機,手機屏幕上有幾道裂縫,早就應該換了,可他一直不舍得花錢買新手機,將就著用到現在。
他從聯系人那里找到“趙老狗”的電話號碼,撥打出去。
鈴聲響了許久,好長一會兒才打通,沙啞油膩的中年人聲音從話筒中傳了出來。
“喂,趙老板,是我,洛秋。”
“洛秋啊,病好了點嗎?對十。”
趙昌進叼著根香煙,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將手里的撲克牌狠狠摔到桌面上。
“多謝關心,不過這病好不了了。趙老板,我想要回我的工資,那五千三百塊錢都不夠你玩一天,你還給我如何?”洛秋面無表情道。
“順子。唉,洛秋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最近狀況真的不太好,入不敷出,根本沒錢給你發工資啊,要不你等幾個月,一有錢我就立刻發給你如何?”
趙昌進甩出五張牌,吐出一個煙圈,笑嘻嘻道。
洛秋捏緊了拳頭,他實在是沒料到趙老狗居然如此無恥,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些:“再等幾個月?趙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肝癌啊,再等幾個月你燒給我嗎?”
“哎,也不是不行啊!小洛,你想想看,現在我發錢給你,你能拿來干嘛?吃了也是浪費,干脆等你死了,我去你墳前燒給你,給你燒幾百億再加一棟大別墅如何?”趙昌進一拍大腿假裝驚喜說道。
“我去尼瑪的,我今晚打車去你母親的墳頭前,瘋狂偷吃她的貢品,再尿一泡尿上去,你留著大別墅燒給你媽賠禮道歉吧!”洛秋對著手機破口大罵道。
趙昌進也不生氣,反而面帶微笑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啊,要不要我告訴你地址?正好可以幫我媽掃掃墓,貢品你想吃就多吃點,不然去到下面,清明節也沒人給你個孤兒送點東西吃,那真是太可憐了。”
洛秋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掛斷電話,趙昌進戳中了他的痛點,他確實是個孤兒,死了沒人給他掃墓,或許死后也沒幾個人能記住他吧!
“老趙,怎么你欠著人家工資說話還那么難聽啊?”一個牌友好奇問道。
“呵,這種小癟三不罵一下就會整天打電話過來煩我。哈哈哈哈…贏了,給錢給錢,今晚運氣真不錯。”
趙昌進拍著桌子開懷大笑,從其他牌友手中接過一沓花花綠綠的鈔票,看厚度至少有兩萬塊錢。
他有的是錢,銀行里還存著幾十萬,但就是不想發給洛秋。
在他看來,一個快死的小人物掀不起什么風浪,五千三百塊錢少是少了點,但蚊子肉也是肉啊,能咬一口何樂而不為呢?
“欺人太甚,趙老狗,你給我等著。”
洛秋捏緊了拳頭,指甲快要陷入肉里了,他卻像沒有感覺一樣。
本來他想將長昆山作為自己最后的歸宿,但是現在計劃改了,或許得進去里面吃一段時間牢飯,讓官府處理他的后事了。
“咳咳咳…嘔!”
劇烈咳嗽再次襲來,洛秋咳得快要把扁桃體給咳出來了。
同時而來的還有惡心嘔吐感,他捂著嘴巴快速沖進廁所里,今晚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一點不剩。
吐完后,洛秋走到洗手臺前漱了漱口,看著鏡子里憔悴瘦弱的自己,愣了一會兒,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罵了一聲:“去你的。”
他以前可不是這副鬼樣子,那個時候的他長得清秀帥氣,額前還留著碎劉海,周圍喜歡他的女孩子沒有幾十也有十幾。
曾經他還考慮過進入娛樂圈當偶像,他的模樣并不比那些偶像差,唱歌跳舞也很擅長。
可惜沒錢也沒門路,最后還是選擇當個小銷售,這份工作也沒做多久就查出了肝癌,之后就熬成了這個樣子。
咚咚咚…
廁所門突然被敲響。
“小洛,可以出來了嗎?我要用一下廁所”于欣在門外焦急喊道,聽聲音就知道她憋了很久,快要爆發了。
于欣是他的合租舍友,一個比他大三歲長得頗為好看的御姐作家,每次一來靈感就必須寫到完,往往得寫好幾個小時,期間不吃不喝不上廁所。
洛秋知道她的情況,稍微清理一下洗手臺,打開門走了出去,給于欣讓出位置。
于欣解決完生理問題,滿臉舒暢地走出來,隨手推開洛秋的房門,把腦袋伸進去喊道:“小洛,我剛剛點了小龍蝦外賣,自己吃不完,要不要過來喝兩杯?”
洛秋本想拒絕,但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后,便答應了下來。
香辣美味的小龍蝦配上冰鎮過的啤酒,于欣吃得大呼過癮,嘴邊涂滿了紅彤彤的汁液。
洛秋吃了幾只就不想吃了,再美味的食物進入他的嘴里也不過是味如嚼蠟,要不是感覺到有些饑餓,他一點東西都不想吃。
于欣吃著吃著就轉過頭來,看了洛秋一眼問道:“小洛,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嗎?好像變得很憔悴啊!”
洛秋放下手中的啤酒,若無其事道:“沒什么,就是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于欣一邊問著,一邊給小龍蝦剝殼。
“肝癌。”
“肝癌?”于欣剝蝦殼的手停了停,隨后繼續剝著,“可以治嗎?我這里還有點錢。”
洛秋捧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他知道酒精對肝不好,可現在這種情況,再不好又能不好到哪里去呢?
“肝癌中期,醫生說癌細胞轉移了,治愈的幾率十分渺茫,沒救了。”
聽完他的回答,于欣不再問了,只是沉默地剝蝦吃蝦喝酒。
“欣姐,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孤家寡人,死了沒人惦記。我那邊值錢點的東西也就只有那臺電腦和冰箱,到時候你幫我處理了吧!”
“嗯!”
洛秋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朝于欣說了聲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留下于欣一人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剝蝦吃蝦。
“草!”
于欣拿起酒杯狠狠摔到墻壁上,玻璃碎片混雜著酒液四處飛濺。
她本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通紅的眼眶和顫抖的雙手出賣了她。她知道,自己要失去一位能說話的朋友了。
回到房間,洛秋倒了杯水,吃下兩片止痛藥,現在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被腹痛折磨,不吃兩片止痛藥根本睡不著覺。
“希望這不是最后一次閉眼,晚安!”洛秋輕聲說道,隨后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他久違地做了個好夢,夢里的他回到了童年時期,他在跟福利院里的小伙伴們嬉戲打鬧,溫柔美麗的院長陳姨給他煮了一鍋綠豆粥,粥很甜,喝進肚子里暖暖的,很舒服。
當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戶照射到洛秋臉上時,他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感覺身體有點不太對勁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光返照了?
洛秋有點疑惑,不過現在可不是愣著疑惑的好時候,肚子里傳來“咕咕咕”的聲音,提醒他該吃早餐了。
曾經爬起床都十分費力的他,如今居然腰部微微用力就彈了起來,身體輕盈得就像一片云朵。
“究竟是怎么回事?這種感覺真的太…太棒了。”
洛秋驚奇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現在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這是發生在架空世界藍水星的故事,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