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稟告大人,”街道上,白面巡檢堆笑,指著身后的商隊:“朝廷禁令,嚴查私自攜帶武器,小的正要處理這幫人。”
在他看來,這群錦衣是聽到動靜前來,大概率不會在乎這點小事。
“私攜武器。”齊平微微點頭。
身后其余錦衣一臉失望,心說就這,白來一趟,有些興趣缺缺。
“對,小事一樁,不敢勞煩各位大人。”巡檢諂媚道。
齊平卻沒急著走,扭頭望向蒼老虛弱許多的老武師:
“是這樣嗎?”
向隆此刻瞪大眼睛,盯著齊平的臉孔,心中有些不確定,眼前此人與記憶中那人,極為相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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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向家大郎提醒。
老武師這才回神,一咬牙,邁步抱拳:
“這位大人,草民商隊有官府開具的憑票,準許在外城攜帶兵刃,并未觸犯律法!”
白面巡檢心一沉。
只見齊平淡笑著看過來,視線落在巡檢手中的憑票上:“可有此事?”
巡檢攥了下紙張,硬著頭皮,沒說話。
向家二郎突然大聲開口:
“我們給他看了,他卻說過了期限,可分明沒有過!”
齊平笑容轉冷,盯著巡檢,伸出手來:
“拿來我看。”
白面巡檢額頭沁出汗珠,突然上前幾步,用身體遮擋著,從袖中抖出向隆賄賂的那快銀兩,與憑票一并遞上:
“大人,您看…”
齊平抬手接過,嘴角笑容揚起,看上去很開心:
“不錯。”
白面巡檢松了口氣,心說看來混過去了,可恨到手的銀子又丟了。
他冷冷掃了向家人一眼,神情陰冷,暗想等稍后帶回衙門,狠狠收拾下這幫人。
向隆心中一沉,二郎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
圍觀人群中,有人嘆息,有人低聲啐了一口,咒罵“狗官”、“官官相護”之類的字眼,聲音極低。
在所有人看來,這幾名錦衣顯然也是一類貨色。
然而下一秒,卻見齊平笑容陡然斂去,眼神冷漠,厲聲呵斥:
“當街勒索,賄賂本官,還敢口稱王法?你們好大的狗膽!”
聲音不大,卻如炸雷。
巡檢愕然望來,難以置信的表情。
旋即,只覺腰間一空,佩刀被齊平拎起,隨手一掃,“咔嚓”骨裂聲響起,白面巡檢慘叫一聲,轟然跪倒,兩條腿沁出血液。
其余幾名巡檢亡魂大冒,下意識要逃,卻只聽齊平慢悠悠道:
“你們走一個試試。”
無形氣機鎖定,幾名巡檢只覺如芒在背,“噗通”、“噗通”…跪了一地,顫聲哀求:
“大人饒命!”
他們哪見過這個,說動手就動手。
關鍵,他們很清楚,鎮撫司的百戶,別說打,就算真殺了他們,也問題不大。
也直到這時候,圍觀的百姓才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短暫沉寂后,突然不知是誰帶頭,一齊叫起好來。
一名名江湖人詫異,意外于朝廷中竟有此義士。
周遭百姓們暗自痛快,恨不得啐上幾口。
幾名校尉略感訝異,心想這巡檢膽子不小,竟敢在齊平面前耍心眼。
恩,對方若是知曉,他面前這人是將滿朝文武都戲耍過的人物,不知還敢不敢這般。
“呸。”嫉惡如仇的女錦衣鄙夷地看了這幫人一眼,旋即看向商隊眾人,稍微往外走了幾步,然后眨了眨眼。
意思是:還記得我們不。
而這時候,向家人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在看到洪嬌嬌也在,終于徹底確定,這兩人正是當初救了他們的“恩公”。
向隆有些激動,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在齊平遞了個眼神后,改口道:
“多謝大人做主!”
齊平“恩”了一聲,負手淡淡道:“把這幾人拖走。”
一名校尉問:“拖去哪?”
齊平想了想,說:“腿斷的丟醫館去,其余人在外頭跪著,天黑前若敢起來,就也把腿打折了。”
“好勒。”幾名校尉上前料理后續。
齊平遞了個眼神給向家人,轉身道:“我們走吧。”
一行人離開,圍觀人群也散去,彼此興奮議論。
“小妹,你…”
劫后余生的二郎扭頭去看小妹,卻見向小園呆愣愣地杵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望著遠處的齊平出神,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
是他?
真的,又見面了。
向小園突然捂住嘴巴,憋了一路的委屈,奪眶而出。
酒樓內。
齊平帶人溜達回來,就看到點好的菜已經端上來了,眾人落座,他端起酒杯抿了口,搖頭失笑。
覺得就挺巧的。
洪嬌嬌說道:“那個武師受傷了,看來這一路上不容易。”
齊平點頭:“幸虧遇到了我們,不然還真麻煩了。”
裴少卿等人這才意識到,雙方竟認識,不由八卦起來,洪嬌嬌簡單提了下,眾人才恍然,的確有緣。
“蹬蹬蹬。”
走到桌旁,恭敬道:
“方才多謝恩公出手相助!”
齊平笑了笑:“相逢即緣,不足掛齒。”
說著,他示意幾人坐下說話,感受到小麥色少女的目光,他回以微笑:
“又見面了。”
向小園手足無措,有些拘謹地低下頭,輕輕“恩”了一聲,腦子里滿是方才自己母雞一樣護著貨車的樣子,尷尬的無地自容。
她很后悔,當時應對的太丟人,本來可以那樣那樣…
齊平隨口問了下向隆傷勢,也得知了這幫人一路的苦難,心中嘆息,說起來,臨城的封鎖與他有直接關系,向家人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可正所謂時代的沙塵落在個人身上,便是一座山。
他也有些唏噓。
而向家幾人則驚訝于齊平與洪嬌嬌的身份,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鎮撫司的修行者。
好在當初便知曉,二人與朝廷有關,如今是確定了。
“若我沒看錯,你的氣海受創,等休養好了,雖還是武師,但恐怕很難走商道了。”齊平說道:“接下來準備如何?”
老武師沉默了下,苦澀搖頭:“先把這車貨出了,然后嘗試養傷,若是不成,再說。”
齊平說道:“以你們的能力,找個新行當不難吧。”
老武師苦笑:“我們一干人只有些力氣,只擅長運貨,做別的…怕是也不成。”
齊平想了想,說道:“你們還是住在上次的客棧?”
老武師愣了下,不明所以:“是。”
齊平沒再說什么,好似就只隨口一問,又寒暄了幾句,向家人告辭。
向小園戀戀不舍,但自卑讓她沒敢吭聲。
好厲害呢…非但是修行者,還是個大官…
等人走了,錦衣們飲酒吃飯,齊平夾起一口清爽的小菜,注意到女錦衣咬著筷子沉思。
突然抬起頭,試探道:“剛才那個向小園一直看你。”
齊平茫然:“有嗎?沒注意。”
洪嬌嬌滿意地夾了一口小菜:
“哦,可能是我看錯了。”
一頓飯吃到黃昏,磨蹭到了散值的時候,錦衣們直接下班,各自歸家,走的時候,那幾個巡檢還在街邊跪著。
“還挺聽話。”齊平拍拍屁股,返回家中,溜達進了報社。
找到了正在里頭翻看“報表”的范貳,一拍桌子:
“范社長,忙著呢。”
范貳抬頭,露出笑容:“東家來了。”
最初,兩人是合伙人模式,一起創業,但后來隨著齊平提供的幫助越來越多,從朝廷關系,到商業計劃,出力關鍵,范貳主動調整了分成,以“掌柜”自居,齊平就成了“東家”。
“怎么樣,最近。”齊平問。
范貳笑得很開心:
“都很不錯,之前你入獄,生意慘淡了幾天,但你出來后便轉好了,非但如此,不知怎么的,原本幾家競爭對手也突然偃旗息鼓了。
眼下書屋這塊,已經成了京都第一書商。
報社這里,也一切向好,眼下還是上次我跟你說的問題,京都市場已經有些飽和,還是想往周邊地區販賣書籍和報紙。”
齊平坐在紅木大椅中,笑道:
“那就擴張,帝國各大州府都是潛在市場,尤其是報紙,售賣的越遠,價值越高,為此損耗些時效性也沒關系。”
眼下的報紙,還是隔幾天出一期,畢竟采編隊伍的建設還在進行,好在這個世界的消息傳播極慢。
如今的報紙,多少有些類似于周報的模式。
范貳苦惱道:
“可是缺人啊,京都城內販賣我很熟了,但往外賣,運輸這塊很卻人手,恩,準確來說,是卻有能力且信得過的人。”
這個問題,他之前與齊平匯報工作時說過。
但“自建物流”,本身就是個復雜的工作,不是有錢就能搞定的,得找到這方面的人才。
而這個時代,相關人才十分匱乏。
齊平笑道:“我這恰好有一伙人符合條件。”
范貳驚喜:“真的?”
晚上,客棧內。
向家一群人安頓好了貨物,吃飯的吃飯,休息的休息。
后院,向隆帶著兩個兒子坐在圓桌旁唉聲嘆氣,就在方才,他們聯絡了以往熟悉商人,被狠狠壓了一波價錢。
商場如戰場,就是這么殘酷,向隆受傷后,才知世態炎涼。
“還是得找個出路才行。”性格沉穩的大郎開口。
二郎也看了眼父親:“爹,就算您傷好了,可咱這次本金都快賠光了,恐怕都收不到足夠的貨。”
話里話外,還是要改行。
向隆嘆息:“不是我不愿,只是你們這么多師兄弟,怎么安頓?咱給人家從莊子里帶出來,難不成讓他們灰溜溜回去耕地?”
父子三人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突然間,有漢子敲門:“師父,外頭有人找。”
向隆抬頭:“誰?”
“那人自稱是六角書屋的掌柜。”漢子道。
六角書屋?
三人驚訝,他們當然知道這間書鋪的大名,儼然是京都第一書商了,可這般地位的大商人,會主動來見他們?
“快請!”向隆一頭霧水,卻還是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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