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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國公

熊貓書庫    大魏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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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長安城的街道。

  人來人往。

  但是所有人都在避讓著這位老人。

  并不是因為這位老人有多么的厲害,老人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衣衫。

  身邊站著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

  并看不出來什么身份地位。

  人們之所以避著這位老人,是因為人們不想傷到老人。

  老人風燭殘年。

  人們有自然的敬畏和愛戴之心。

  叮咚叮咚!

  撥浪鼓發出清脆歡快的聲響,一群孩子歡快的從貨郎那里跑出來,跑到老皇帝身邊的時候,每個孩子都是笑嘻嘻的說了一聲,

  “謝謝爺爺。”

  老皇帝把視線從徐北鳴身上收回來。

  然后笑著和那些孩子們點頭。

  “跑慢點。”

  孩子們搖著撥浪鼓離開了,經過徐北鳴身邊的時候,每個孩子都是主動的降低了速度,然后繞過了徐北鳴。

  他們也不想傷到這個垂垂老矣的老先生。

  “是不是很好聽?”

  “那個爺爺送我們的呢。”

  “老爺爺,您小心。”

  之前給老皇帝第一個說謝謝的女孩兒,來到了徐北鳴的面前,她似乎能夠看出徐北鳴和老皇帝之間認識,笑著搖了搖撥浪鼓。

  然后把撥浪鼓插在了腰間,伸手去攙扶徐北鳴。

  “很好聽。”

  “謝謝。”

  徐北鳴被小女孩兒攙扶著,向老皇帝走去。

  他已經很老了。

  而且是病入膏肓了。

  油盡燈枯。

  估計三兩個月之內,就得撒手人寰。

  他沒有拐杖的情況下,根本就站不穩。

  但他這個時候,卻依舊是站著,盡量不讓自己的力量壓在小女孩兒的身上。

  他顫顫巍巍的來到了老皇帝面前。

  他的額頭上有一些汗滴。

  “謝謝你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徐北鳴沒有先給老皇帝說話,而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問道。

  “我叫趙扶搖。”

  “算命的先生說,我將來要扶搖直上青天九萬里,嘻嘻。”

  小女孩兒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應該是剛換了兩顆牙。

  中間的牙齒還沒有長好。

  露著半截在外面。

  “好名字,好名字。”

  “扶搖直上青天九萬里。”

  “很好。”

  “爺爺送你的,好好留著,以后有什么事情,能保你周全。”

  徐北鳴用那顫抖的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玉佩。

  玉佩其實并不大。

  只有拇指般大小。

  整體是標準的長方體的形狀。

  正面,被精心雕琢。

  是一副鳳舞九天的圖案。

  背面。

  雕刻著四個字。

  大魏忠良。

  玉佩通體晶瑩,雖然在徐北鳴的懷中放了許久,但依舊輕涼。

  小女孩兒拿在了手里。

  明顯能夠感覺到這玉佩的份量。

  一時間有些局促。

  “不…我…”

  “拿著。”

  徐北鳴把玉佩塞到了小女孩兒的手中,道,

  “爺爺給你的,就拿著,乖。”

  徐北鳴又是揉了揉小女孩兒的頭,然后道,

  “別弄丟了,去吧,去玩吧。”

  “謝謝爺爺。”

  小女孩兒遲疑了一下,將那玉佩好生的收在了懷里,然后對著徐北鳴跪下。

  磕了三個響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磕頭。

  就是覺的。

  這爺爺好像對自己很好。

  這玉佩很貴重。

  但孩子畢竟是孩子。

  她起身,走向了遠處,走著走著,就又開心了起來。

  開心的搖著撥浪鼓。

  大喊道,

  “誒,你們等等我呀。”

  “別跑。”

  老皇帝回宮的計劃,就這樣被徐北鳴給中斷了。

  兩個老人來到了一間普通的酒樓。

  酒樓叫做平安。

  一張有些破舊的招牌旗子在風中舞動。

  酒樓的大廳里面,有著不少的客人。

  喝著酒。

  聊著這大魏朝的天南海北。

  老皇帝和徐北鳴坐在了二樓的一處雅座。

  居高臨下。

  俯視著大堂里的人們。

  萬貴妃,陳暮,都沒有資格和這兩個老人坐在一起。

  他們二人守在了門口。

  陳暮雙手低垂。

  萬貴妃也是低著頭。

  酒樓的其他各處,便是那無數的大內高手。

  虎視眈眈。

  任何風吹草動,都被確保不會影響到上面的兩個人。

  “好久沒有像這樣一起喝酒了。”

  老皇帝瞧了瞧旁邊擺著的那個酒壇。

  上面的紅綢封還在。

  他笑了笑,將綢布撕扯了下來。

  一股劣質酒水的味道,就毫無預兆的撲面而來。

  其實這酒水并不劣質。

  在整個大魏朝,也能夠算的上中等的。

  畢竟這里是長安。

  哪怕是最差的酒館,酒水也能拿得出手的。

  說它劣質。

  只是和徐北鳴老皇帝之前喝過的酒相比較而言的。

  “確實啊。”

  徐北鳴把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

  示意老皇帝給倒酒。

  這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個大不敬的舉動。

  當世皇帝。

  九五至尊。

  竟然被人指揮著倒酒?

  但老皇帝卻完全沒有絲毫的怒意,而是一臉笑意,舉起了酒壇子,慢慢的給徐北鳴滿上。

  然后他才給自己滿上。

  “容兒的事情…我都知道啦。”

  徐北鳴看著那碗里的酒在微微搖晃,蕩漾起了一圈圈漣漪。

  他伸手握住了碗的邊緣,慢慢的送到嘴邊兒,喝了一口,嘆了口氣,道,

  “那孩子心高氣傲…哎,應了秋明先生那句話,入了魔障了。”

  老皇帝看了徐北鳴一眼。

  沒有說話。

  只是自己也端起了碗,然后喝了一大口。

  徐北鳴扭頭,看向了酒館的大堂里面。

  走卒,販夫。

  農民,還有表演雜耍的戲子等等。

  都是三教九流里面的下等人。

  他們或者豪氣干云,或者談天說地,或者豪飲淋漓。

  就連那伺候著人們的店小二。

  都是眉開眼笑。

  雖然疲憊。

  但卻一臉的歡快。

  “這光景,是咱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也是咱們辛辛苦苦守住的。”

  “孩子們沒經歷過那個年代,不懂事兒啊。”

  徐北鳴搖了搖頭,將剩下的半碗酒全都是灌進了喉嚨里,眼中盡是失落。

  正如陸行舟所料。

  徐北鳴早就知道老皇帝的計劃。

  所以,他故意將徐盛容許配給廢物太子。

  看起來像是徐家要支持奪嫡。

  其實,是在向老皇帝表明心意,徐家,徹底從奪嫡之中退出。

  兩個人對這件事,都心知肚明。

  但徐盛容不懂。

  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竟然真的要參與奪嫡?

  而太子被貶成昭王以后,她竟然還要試圖攪動天下風云,坐觀天下大亂?

  徐北鳴,真的很失望。

  “但你徐家應該留個血脈。”

  老皇帝也是嘆了口氣,然后把碗里的酒喝光。

  他沒有給徐北鳴再倒酒。

  因為后者身體不行了。

  他也沒有給自己倒酒。

  沒有徐北鳴陪著一起喝。

  這酒,也沒有味道。

  “當年,徐兄犧牲了那么多,我欠你的。”

  “現在還你。”

  老皇帝身子往前傾了一些,拍了拍徐北鳴那蒼老而且干癟的手背。

  數十年前。

  大魏朝初步安穩。

  杜先隆自廢武功,毀東廠刀鋒。

  徐北鳴,自斬三子,只留一孫女。

  國公府血脈斷絕!

  無論如何輝煌鼎盛,只能一代!

  如此。

  天下才真正的安寧。

  老皇帝記得徐北鳴的那些犧牲,永遠記得。

  他也記得。

  徐北鳴砍了自己的三個兒子以后,兩個人站在這長安城最高的鐘樓之上,醉飲。

  “呵。”

  徐北鳴笑了笑,并沒有接老皇帝的話茬兒。

  他只是盯著下面那些人,目光閃爍。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了許久。

  他道,

  “徐家有后。”

  老皇帝的眉頭突然凝了一下。

  徐北鳴看了老皇帝一眼,笑道,

  “徐家之后,是趙扶搖。”

  “是千千萬萬個趙扶搖。”

  “我會命人廢了容兒的武功,送她去通州昭王府,逼她和昭王完婚。”

  “國公府,所有勢力。”

  “皆贈予洵王。”

  “愿新帝,讓這天下,再承平百年。”

  徐北鳴最后一句話,幾乎是憋著一口氣說出來的。

  鏗鏘有力。

  擲地有聲。

  “徐兄…”

  老皇帝面露不忍。

  昭王,便是之前的太子。

  他已經被染上了花柳病。

  老皇帝派去通州的太醫,全部都鎩羽而歸。

  根本找不到治愈的辦法。

  現在的武昭,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別說徐盛容這等天才妖孽,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哪怕是青樓妓院里的人,都不想嫁給武昭。

  徐北鳴這樣做,是要徹底毀了徐盛容啊。

  讓后者,永遠無顏面于天下。

  哪怕活著。

  也是生不如死。

  徐國公府。

  也真的就再沒有了希望。

  只剩下一塊招牌而已。

  “愿這天下,如我所愿。”

  “告辭了。”

  徐北鳴沒有多說,他站了起來,對著老皇帝微微頷首。

  然后撿起了拐杖,然后雙手撐著,走向了門口。

  老皇帝遲疑了一下,急忙是站起身來。

  幫徐北鳴開了門。

  國公府。

  做為當世一等一的異姓王。

  也做為這大魏朝有目共睹的功臣。

  這府邸,氣派奢華。

  威嚴鼎盛。

  冠絕無雙。

  整個大魏朝天下,除了那讓所有人都心生忌憚,不敢褻瀆的皇宮,便是這座國公府了。

  不過,今日的國公府,有些蕭條。

  就好像是這秋日一般。

  有種凋零破敗的感覺。

  那大門緊閉著。

  原本立在大門口的兩座石獅雕像,也已經被人拆除了。

  只剩下了地面上兩個發白的斑點。

  那是石獅子原來矗立的地方。

  視線越過了這處關閉著的大門,進入了徐國公府的里面。

  原本熱鬧的前廳,也是死寂一片。

  沒有下人。

  也沒有丫鬟。

  甚至連個看門護院的都沒有。

  只剩下了一些枯黃的落葉,那應該是剛剛從樹上,或者是從盆里的花枝上掉下來的。

  一陣風吹過。

  落葉翻滾。

  讓這庭院里的蕭條和凄涼更加多了幾分。

  視線再往后宅里看去。

  終于見到了一些影子。

  那是一些黑衣人。

  數量并不多。

  大概只有四五十個。

  但他們身上的氣息都很強。

  至少有十名左右,是先天高手。

  剩下的,也都是氣境巔峰之流。

  這等實力。

  足以橫掃江湖上的一些門派了。

  “國公有令。”

  “所有府衛,今日起,前往洵王府待命。”

  “與國公府,再無糾葛。”

  這些黑衣人面前。

  站著一個老者。

  這位老者,是在國公府做事做了幾十年的。

  他和徐北鳴一起長大,是徐北鳴的伴讀書童,徐北鳴做家主之前,他一直留在徐北鳴身邊。

  后來便是做了國公府的大管家。

  幾十年。

  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他都能說了算。

  “趙先生,您…”

  數十名黑衣人,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

  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敢相信。

  這是要做什么?

  “聽我說完。”

  趙管家并沒有解釋,只是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人全部不要說話。

  然后從身后的下人手中,取出了一本賬本。

  “你們為國公府效命多年。”

  “國公府不會虧待了你們。”

  “也不會強迫你們!”

  “如果你們不想去洵王府,可以就此領取一筆遣散費,從此天下江湖,你們皆是自由人。”

  “無論是娶妻生子,還是開宗立派。”

  “國公府不再過問。”

  “這是你們的命契,和命契放在一起的,便是二十萬兩白銀。”

  “你們自便。”

  說完。

  趙管家便是對著身后擺了擺手。

  那些下人們,將一個箱子抬了過來,

  箱子里是一堆紙。

  都是這些人當初的命契,而每一張命契的下面,都擺放著厚厚的一沓銀票。

  風吹過。

  發黃的紙微微搖曳翻滾。

  氣氛有些悲傷。

  “趙管家,到底是為什么?”

  “我們…”

  有一名黑衣人站了出來,眼睛發紅。

  國公府一向待這些人不薄。

  他們不想離開。

  “沒有為什么。”

  “是國公爺的意思。”

  趙管家苦笑一聲,道,

  “順便提醒你們一句,如果不出意外,三五日之內,便將有圣旨昭告天下,洵王,將正式成為儲君,入主東宮,你們可以仔細考量。”

  說完。

  趙管家轉身,走上了臺階。

  順著臺階走向了后宅的方向。

  只留下這些黑衣人,一個個不知所措。

  趙管家穿過了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后宅的最深處。

  這若大的后宅。

  如今已經沒有幾個下人了。

  徐北鳴已經將所有的下人都打發走了。

  只留下了基本的維護宅子干凈的人。

  還有幾個伺候家里人吃喝的人。

  不多。

  十幾個人而已。

  而按照徐北鳴的意思,這之后,徐國公的大門將徹底關閉。

  永遠不再對外打開。

  這里面的人,也是將永遠囚禁于此,直至死去。

  他不想再起任何風波。

  后宅深處。

  一片竹林之中。

  徐北鳴坐在藤椅上。

  陽光透過竹林落在了徐北鳴的身上,有些暖洋洋的。

  風吹過竹林,枝葉搖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有些落葉飄蕩,落在了徐北鳴的身上。

  也有的,落在了他的腳下。

  他都無動于衷。

  他微微的往前傾著身子,盯著前面。

  他的對面,跪著徐盛容。

  剛剛從滄江口趕回來。

  向徐北鳴請罪的徐盛容。

  后者一身黑衣,身上還有些風塵仆仆的意味,顯然是飛快趕回來,而且剛入府,就來見徐北鳴,沒有任何的停歇。

  她的發絲有些凌亂。

  那吹彈可破,從未有過任何褶皺的臉蛋兒上,隱約有著一些細紋。

  這都是一路風吹日曬導致的。

  她急于將自己發現的關于陸行舟的消息,告知自己的爺爺。

  爺爺。

  徐北鳴。

  是她心目之中最尊敬的人。

  也是她永遠的精神支柱。

  她不想爺爺死去。

  她想給爺爺爭取一個機會。

  她來詢問爺爺的意思。

  “爺爺,容兒…”

  她張口,想要說話。

  但被徐北鳴的一聲嘆息,打斷了。

  “不必說了。”

  “我都知道。”

  徐北鳴嘆了口氣,看著徐盛容的視線有些心疼,但卻依舊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自廢武功,或者我幫你。”

  “明日,會有人送你去通州昭王府,與昭王完婚。”

  徐盛容猛地抬頭。

  目眥盡裂。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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