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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可笑

熊貓書庫    大魏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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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片死寂。

  夕陽已經有一半落下了地平線。

  剩下的一半,被遠處的黃沙遮掩,看起來顯得朦朧黯淡。

  霞光,也好像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

  風從遠處吹過來。

  遠處的街道上,那些黃沙被卷到了這處破碎的客棧里。

  然后,也詭異的滲透到了程蠻子的身體里。

  那場景。

  程蠻子那恐怖的樣子。

  讓隔岸觀火的很多人,心里都生出了同情。

  大家都是明白人。

  都知道這里的情況是怎么回事。

  無非。

  就是這杜相文,嚴從虎,想利用程蠻子在譽王面前表現一下。

  彰顯自己的地位,手段等。

  這手段,其實在陸行舟,馮謙益,李因緣等人看來。

  有點兒上不得臺面。

  譽王那種人物。

  怎么會看不出來他們的小把戲?

  這種把譽王放在火上烤,然后自己再及時出現,給譽王滅火的行為。

  譽王會喜歡?

  杜相文,嚴從虎,這是小瞧譽王了。

  也高看自己了。

  不做這種事情,譽王若謀反成功,還會給他一個機會。

  做了這種事。

  譽王若謀反成功,早晚找理由弄死他。

  哪個為君者,會留一個拿自己生命安全戲耍自己的屬下?

  “可惜了。”

  “這程蠻子也是個人物,就這樣毀在了這兩個混蛋手里。”

  街道對面的客棧里。

  胡山泰微微搖頭,滿是惋惜的嘆了口氣。

  他出身江湖。

  走過江湖。

  也在江湖里經歷過多年的風雨。

  對程蠻子的這種無奈,和悲涼,有著切身的感受。

  當年,他本也能在江湖上風生水起,做一代豪俠,名垂百年的。

  最終卻也是被類似杜相文,嚴從虎之輩,害的走投無路。

  多少年后。

  只能在玄機閣做個無名之輩。

  當年氣概。

  當年英勇。

  他都能夠在現在的程蠻子身上,看到一些。

  和那時的自己。

  多么的像啊!

  他心里的憐憫,惋惜,都是真誠而沉重。

  “英雄多如此。”

  馮謙益輕輕的搖著折扇,眼睛里也是頗有同情的光。

  但她的同情就比胡山泰弱了很多。

  沒落的英豪,又豈是只有這程蠻子一人?

  他的父親。

  陸行舟。

  等等。

  甚至連她馮謙益自己。

  當年父母尚在,初識江湖的時候,也是一腔的豪氣。

  要做一個懲奸除惡的女俠。

  做一個開宗立派的女宗主。

  要在這江湖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最終呢?

  父親被最信任的兄弟一劍穿心。

  陸行舟做了個人人唾棄,瞧不上的太監。

  自己。

  成了這小公子。

  世間的事情本就是如此。

  大多都事與愿違。

  英豪氣概,每個人心中都有,只不過,絕大部分身不由己,被艱辛抹去,被江湖磨平。

  變成了庸庸碌碌的凡俗。

  還有一部分,不肯妥協的。

  便活成了悲劇。

  經歷了如此多的世事。

  馮謙益,這心里,早就看的通透了。

  眼前這一情形。

  給一聲嘆息足矣。

  無需過多的傷春悲秋,徒增煩惱。

  “可惜了。”

  遠處。

  陸行舟躲在驚慌失措的人群里,踮著腳尖,用一半的算卦招牌擋著身子,和那些百姓們一樣,也是正好奇的看熱鬧。

  周圍是那些百姓們嗡嗡的議論聲。

  他們都說。

  這程蠻子太壞了,竟然帶著黃沙匪跑到石泉城里來殺人搶劫。

  杜府尹和嚴大人實在是好官。

  親自來抓他。

  都不怕危險呢。

  底層的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只能夠看到他們視線之內的東西。

  然后從自己的角度出發。

  推測事實。

  最后,就得出了一個他們認為的事實。

  這是一種悲哀。

  但這些人卻感受不到。

  陸行舟所說的可惜,也是因為如此。

  程蠻子一心為了黃沙口,一心為了石泉,最終卻被這些百姓認為是禍害。

  而杜相文,嚴從虎,貪贓枉法,把石泉禍害的烏煙瘴氣。

  一日不如一日。

  竟然卻被百姓稱贊為是好官。

  這真是諷刺。

  對程蠻子來說,也是一種可惜。

  不過。

  可惜就可惜吧。

  陸行舟不可能站出來救他,也不可能站出來替他說明一切。

  人各有命。

  當初。

  他陸行舟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失去了理智,不也是入了宮嘛?

  這都是命。

  或許是一時,或許是一世。

  但總歸是每個人的命。

  “要不要救下他?”

  在距離陸行舟大概有四五丈遠的地方,便是李因緣。

  鷹護在他的身旁。

  看著那深陷無盡凄涼,比這落日都更加黯淡的程蠻子。

  這鷹,嘆了口氣,小聲對李因緣道,

  “是個人物,或許,能對公子有用。”

  鷹,終歸是同情心更大了些。

  他不是那些上位者。

  他看的不夠通透。

  他是一個稍微聰明些的普通人。

  他和胡山泰一樣。

  同情程蠻子。

  想幫他。

  “他已經入魔,無力回天了。”

  李因緣搖了搖頭。

  那一雙瞇著的小眼睛里,其實也有同情。

  還有感同身受。

  他心里不也曾有一份以東廠為刀,橫刀立馬的夢想嗎?

  他不也曾權傾內廷,呼風喚雨嗎?

  最終,也是落得個如此下場。

  還曾被人在脖子上拴了狗鏈子,卑微如狗。

  世間的人。

  都得從這萬般苦難之中走一遭,才行的。

  誰也不能例外。

  “你…”

  杜相文看著那不人不鬼,混身上下像是鑲了一層黃沙的怪物,程蠻子,臉上的張狂和得意,早已經消失,變成了恐懼。

  他是完全沒有想到啊。

  這個程蠻子竟然如此厲害,如此兇悍,如此瘋狂。

  他把三匪的匪首,都給滅了。

  殺兩個。

  抓一個。

  這活著的黃田鷹,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間了。

  如此手段。

  讓杜相文已經徹底慌了。

  再看看程蠻子那個眼神兒,那眼睛里帶著黃沙,但遮掩不住的殺意。

  他只覺得脊背發涼。

  亡魂大冒。

  他雙腿再打顫,想后退,卻也不敢退。

  想說話,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能臉色蒼白,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

  “上!”

  “都給我上!”

  “殺了他!”

  “老子重重有賞!每人賞十兩銀子!”

  倒是那嚴從虎,多少有些軍伍的歷練,膽子比杜相文大一些。

  他雖然依舊很緊張,但卻還能夠下達命令。

  他對著那些弓弩手,那些精兵,大聲喊道。

  但下命令的時候。

  他卻是慢慢的往后退了幾步,眼角的余光四周掃過,尋找著逃跑的路線。

  他看出來了。

  程蠻子入魔了。

  在場的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攔住他。

  若再待下去。

  就是死路一條!

  讓這些精兵,讓杜大人在這里撐一下,自己多少是個氣境的高手,應該能逃掉。

  他咽了口吐沫,暗暗開始從丹田里提內力。

  “為什么這么難啊。”

  “哎!”

  “為什么!”

  “我們祖祖輩輩,都想走出那片戈壁,走出那片荒漠…”

  “我們不想做馬匪。”

  “我們不想刀槍里討生活。”

  “我們也想像中原的老百姓一樣,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為什么?”

  “你們就不給我們這個機會啊?”

  程蠻子那雙被砂粒蒙住的眼睛,一直就盯著杜相文和嚴從虎二人。

  他呢喃。

  他苦澀。

  他嘆息。

  “所有人,都不給我們活路!”

  “包括你!”

  “你也是匪,你也不給自己人活路!”

  程蠻子突然是抬起了頭,然后一雙眼睛里迸射出了無法形容的憤怒。

  甚至是怨毒。

  他怒吼的聲音傳出的瞬間。

  那束縛著黃田鷹的黃沙,突然是變的狂暴了起來。

  黃沙瘋狂的朝著中間收緊。

  就像是一條巨蟒。

  已經纏繞住了自己的獵物。

  然后開始將他勒緊,勒死,甚至勒斷。

  “不…不…”

  黃田鷹感受到了程蠻子的殺意,也感受到了那種無法抵抗的壓迫,他的臉色變的徹底慘白。

  他瘋狂的,耗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掙扎。

  一邊扭動,一邊大喊,

  “別殺我,別…”

  也就是三五個呼吸的功夫,天地之間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炸響。

  黃田鷹整個身子,和賀長青,周云海二人一樣。

  那身子直接便是炸開了。

  無數的碎肉,骨頭的殘渣,鮮血,帶著血腥的味道,還有一眾讓人視線殷紅的光影,朝著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

  嘩啦!

  有的血肉落在了地上。

  有的血肉落在了人們的身上。

  周圍的那些匪徒們,那些石泉的兵們,一個個都是被嚇了一跳。

  紛紛慌亂后退。

  “啊…”

  還有一塊肉落在了杜相文的臉上,嘴邊兒,他哆嗦了一下,把那塊肉拿了下來。

  放低頭一看。

  竟然是黃田鷹的一塊嘴唇兒。

  殷紅地。

  還帶著些許的胡須。

  他眼睛陡然瞪大。

  忙不迭地甩手,把那塊肉扔了出去。

  他幾乎要哭了。

  也不管這是什么場合,什么都不管了。

  他轉身,竟然朝著人群之外狂奔。

  他要逃跑了。

  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

  “啊…啊…救命啊…”

  這情形,對于他一個文官來說,實在是有些,恐怖了!

  “攔住他!”

  “都攔住他!”

  嚴從虎本來還想堅持一下,讓杜相文在前面頂一會兒地。

  但見后者直接開溜。

  他也是忍不住了。

  他又是對著那些精兵們喊了一句,然后自己也是轉身,朝著街道之外掠去。

  他是氣境高手。

  會輕功地。

  他飛快地掠上了屋頂,然后,就朝著和杜相文相反地方向掠去。

  兩個方向。

  多一條生路。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程蠻子看著這般情形,看著這兩個可笑,滑稽的家伙。

  杜相文慌不擇路,跑出去了兩步,撞在了一個攤位上,和一些熱氣騰騰的包子一起,滾落在地。

  然后他幾乎連滾帶爬的竄了起來。

  繼續朝著街道遠處狂奔。

  官帽掉了。

  官鞋掉了。

  他都顧不得。

  滑稽。

  嚴從虎雖然施展了輕功,但剛跳過了兩個房頂,就一個失足從上面掉了下來。

  劈里啪啦。

  他掉在了地上,瓦片掉在了他的旁邊。

  摔的亂七八糟。

  他顧不得頭上,臉上,被砸出來的傷口,顧不得鮮血淋漓。

  再度站起來,狂奔。

  可笑。

  程蠻子盯著這兩個人,眼睛里的悲涼更加的濃郁了。

  他呆愣了一會兒,然后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我程蠻子一世,竟然是毀在了兩個你們這樣的人手里!”

  “哈哈…哈哈…”

  “好笑啊!”

  “好笑啊!”

  “真是好笑啊!”

  這充滿著無盡凄涼的笑聲落下的同時,程蠻子動了。

  他猛地握緊了雙拳。

  天地之間再一次刮起了那種狂暴的風。

  遠處街道上,空氣里,屋頂上,所有的腳落里,那些黃沙,再一次被吹動。

  它們化作了刀。

  化作了劍。

  化作了野獸。

  也化作了程蠻子的那張猙獰可怖的臉。

  然后,朝著杜相文,嚴從虎,還有那些包圍府兵,那些匪徒們。

  呼嘯了過去。

  “啊…”

  “哈哈哈哈哈…”

  這一片天地之間。

  迅速變的昏黃,黯淡,里面的情形已經是看不清楚了。

  只有程蠻子的大笑聲。

  還有那些人們的慘叫聲。

  不斷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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