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牙死了。
這十二星相之首,當世最可怕的人物,就如一只大老鼠般死在玉連城手中。
“臭老鼠死得好,死得妙。”小魚兒拍手稱贊,但眉頭忽的一皺,喃喃自語道:“這只臭老鼠是她的義父,臭老鼠死了,只怕她也要傷心難過。呸,我去想她干什么,她傷心難過才好,才不會像跟屁蟲一樣跟著我。”
邀月臉色微沉。
魏無牙身為十二星相之首,武功本就不俗。更何況,這些年來,為了對付他們兩姐妹更是苦練絕學。
玉連城能殺死他,并不意外。
但卻沒有人能想到,魏無牙竟死的如此之快,連一招也沒有走過。
短時間不見,這人的武功又更上一層樓了。
只怕明玉功九重,也未必能勝得過他。
“魏無牙已死,你們繼續。”邀月目光冷冷的看著花無缺與小魚兒,兩人不由面容一滯。
“不必。”玉連城忽然開口。
“不必什么?”邀月面容一沉。
“他們今日已不必再斗下去。”
“你要阻止我?”邀月眉頭一皺。
玉連城對花無缺和小魚兒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我有事和她們說。”
花無缺看了看大師父,本以為大師父會開口阻止,但卻不想邀月面沉如水,并未說話。
“我們快走吧,玉大哥會處理好的。”小魚兒已笑嘻嘻的拉著花無缺走了出去。
待兩個小鬼徹底離開后,玉連城看著邀月,微笑道:“你以為讓他們自相殘殺這計謀很不錯,是不是?”
邀月冷著臉,哼了一聲。
玉連城微笑道:“不如這樣,我們來打個賭好了。”
邀月冷冷道:“什么賭?”
“小魚兒和花無缺武功差的還太遠,就這樣讓他們廝殺起來,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小魚兒死,花無缺活,這實在沒意思得很。”
玉連城微笑道:“現在燕南天已從惡人谷中出來,不如我們訂下一月之約。讓燕南天調教小魚兒一個月,那時他武功定然增進不少,即使還比不過花無缺,但至少有些看頭,至少是真正的生死搏殺。”
邀月眸光閃爍,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提議的確讓她很心動。
玉連城又看向憐星,微笑道:“星兒,不介意我替你打賭吧。”
憐星笑靨如花:“無論你要替我和姐姐打什么賭都可以,不過你要是輸了,我可是會生氣的。”
玉連城微笑道:“那那你生氣了會發生什么事?”
“我…我就一年…不,半年…三個月都不理你。”憐星思忖了片刻,美眸流轉,紅唇含笑,竟有一絲嫵媚之意,勾魂奪魄。
玉連城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與人賭就從未輸過。但我若賭贏了,我要你親我一下。”
“才不要,你真是個無賴流氓。”
看著這兩人打情罵俏,邀月臉的氣的發青,整個人更似被寒冰籠罩。
“你和星兒不是在爭大宮主的位置么?一個月以后,讓小魚兒和花無缺決斗,我賭你的計劃絕不會成功。”
玉連城轉過頭來,看向邀月:“星兒若輸了,她這一輩子都不和你爭奪大宮主之位。相反。你輸了,大宮主的位置就讓星兒來坐。從此以后,你必須得聽她的話,就像她以前聽你的話一樣。”
邀月、憐星兩姐妹不由一怔。
但很快,憐星面上就露出甜笑,她對玉連城,比對自己更有信心。
邀月的面色卻沉了下去,眉宇間露出思忖之色。
玉連城微微一笑道:“怎么?這不是你精心準備十數年的計劃,你難道都沒有信心?”
邀月狠狠瞪了玉連城一眼,咬牙道:“我當然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但某些人只怕會從中插手,從中作梗。”
玉連城道:“你放心,我不會插手。”
邀月猶豫了片刻:“好,我答應你。”
“不愧是叱咤風云的邀月宮主,果然有幾分決斷。”玉連城拊掌微笑,又看向憐星:“星兒,一個月后,你就要當大宮主了,還有一個聽話的姐姐,開不開心?”
憐星笑容越發明媚:“當然開心極了。”
邀月冷哼道:“我絕不會輸。”
“好,我們出去吧。”玉連城微笑道:“我讓小魚兒去找燕南天,你們帶花無缺去移花宮,一個月后,小魚兒和花無缺就在我府上決斗。”
三人走出“天外天”,外面等的人,除了花無缺和小魚兒外,竟還俏生生的站著一條人影。
她眉目如畫,嬌靨如玉,玲瓏的嘴唇,雖嫌太大了,廣闊的額角,雖嫌太高了些,但那雙如秋月、如明星的眼波,卻足以補救一切。
她也許并不算很美,但卻有種絕代的風華,令人自慚形穢,不敢直視。
玉連城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女人必然是蘇櫻了。
蘇櫻是魏無牙的養女。
而魏無牙之所以收養蘇櫻,正是覺得她的風姿與移花宮兩位宮主相似,更將她深藏幽谷,有求必應,傾力將她培養出那冷傲高絕的姿態。
“喂,魏無牙已死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夠把你像小鳥一樣關起來,想去哪就去哪,你和我無親無故,跟著我做什么?”
蘇櫻風情動人,靈動狡黠。魏無牙的一個徒弟,甚至不惜為了她反目成仇。
但小魚兒卻抱著雙臂,板著臉,一幅冷冰冰的模樣,似乎很想要把蘇櫻趕走。
蘇櫻低著頭,像是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可…可我從來都沒有出過龜山,也怕被別人欺騙。我只認得你,我也只能跟你走。”
小魚兒冷笑一聲:“你這鬼丫頭,天下間只有你騙別人,哪里能有被人騙得著你。”
蘇櫻輕輕道:“可天下間的人,我只愿意騙你,也只愿意被你一個人所騙。”
“你…你…”小魚兒大大的退后了兩步,仿佛想不到世上還有這么大膽的女人。這種話說出口,竟一點都不害羞。
玉連城哈哈笑道:“好姑娘,想不到這條小魚兒終于還是上了鉤,看來你釣魚的本事當真不小。”
小魚兒急道:“胡說!胡說八道!從來都只有我小魚兒釣別人,絕沒有別人能釣著我。”
“玉連城,一個月后再見,可別再招惹其他女人了,不然我可要吃醋了。”
這時候,邀月、憐星也帶著花無缺離開了。憐星還不忘朝著玉連城揮手,絲毫不顧她姐姐那冰冷至極的臉色。
“放心吧,我知道了。”玉連城也揮了揮手。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原來你和憐星宮主…”
“怎么?”玉連城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小魚兒立刻道:“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是再合適不過了,誰要說你們不合適,那一定該打他屁股,打一百下。”
玉連城道:“好了,不和你耍嘴皮子了,我有事要和你說。”
小魚兒忽然板著臉看,向蘇櫻:“你不是很聰明嗎?難道不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說話,女人就要走遠一些么?”
蘇櫻眼珠子一轉。道:“那么我就去散散步好了。”
“看來你的確很關心她,已是一條上鉤的小魚。”
玉連城望著蘇櫻走遠,笑道:“你想求我說出你和花無缺的秘密,所以將她趕走,免得殃及池魚。但你放心,這個秘密我決不會說,只能讓你自己發掘。”
小魚兒撇了撇嘴:“我只是瞧她礙眼罷了,更何況,我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就算是上鉤,也是她上我小魚兒的鉤。”
玉連城笑道:“她若非對你已很有把握,怎么會對你千依百順?她若不知道你以后聽你的話,又怎么肯聽你的話?”
小魚兒苦笑道:“玉大哥,你究竟要和我說什么事,”他口齒伶俐,并非爭辯不過,而是不太敢爭辯。
玉連城道:“我已和邀月定下一月之約,一月之后,你和花無缺到我府邸中進行生死決斗。”
“什么…”小魚兒失色道:“難道連玉大哥你也不能阻止這件事么?”
玉連城道:“我能阻止,可這些事,我覺得還是你自己解決為好,最好燕大俠也不要插手。”
“燕大叔!?他難道已經恢復了么?”小魚兒跳了起來,面上又驚又喜。他被魏無牙捉住,直到現在才得知燕南天的消息。
“嗯,燕大俠已完全康復,出了惡人谷。你去找他學一個月的武功,再來我的府邸決斗。你告訴他,這件事你要自己解決。”
說完這句話后,玉連城的人已飄遠。
“玉大哥什么意思?莫非燕大叔也知道我和花無缺的秘密。”
小魚兒皺著眉頭,但隨即那滿是刀疤的臉露出堅毅之色,胸口挺了挺:“但他說的不錯,我應該自己想法子解決這個問題,我已是個真正的大男人了。”
魏無牙之死,在江湖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燕南天聽到這個消息后,痛飲了三碗酒,又一聲嘆息。
根據他打聽到的消息,花無缺已回移花宮了。移花宮雖是武林禁地,入則必死,但真正知道移花宮位置的人并不多。
當然,他最牽掛的還是小魚兒,可小魚兒也已失去蹤跡。
“小魚兒小魚兒,你究竟在哪里?”燕南天長長的嘆息一聲。
“燕伯伯。”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燕南天抬頭一看,就看見了一男一女。
男的滿臉刀疤,卻英俊瀟灑。
女的雖并不太美,卻有一種冷傲孤高的風情。
燕南天看著那少年,一瞬不瞬。他雖從未見過小魚兒,卻已知道他必然就是江小魚。
江小魚雖已很久沒見過燕南天,但他知道,這就是燕南天。
“很好,很好,很好…”燕南天看著江小魚,一連將“也好”兩個字說了十幾遍。這即使是把胳膊砍下來,也絕不會眨眼的漢子,此刻卻已熱淚盈眶。
小魚兒眼淚也快要掉下來了,但沒有說話,只是快步走上前去,“噗”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燕南天拉起他的手,大聲道:“你做的事我都已知道了,你并沒有丟你父親的臉。”
蘇櫻看著這一幕,眼睛也似濕濕的。
他們敘了久,燕南天面色一肅:“小魚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小魚兒道:“燕伯伯是否是要告訴我,邀月為什么讓我和花無缺相互殘殺的緣故?”
燕南天點頭:“不錯。”
“請燕伯伯一定保守秘密,千萬不要告訴我。”小魚兒道:“我已決定自己解開這個秘密,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燕南天一怔,旋即看著小魚兒:“好,你實在是個好孩子,也是個男子漢。”
小魚兒又道:“不過我有一件事想要問燕伯伯,這件事與我能否解開秘密息息相關。”
“什么事?”
“萬伯伯在哪里?”
時間轉眼即逝,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玉連城的府邸中變得很熱鬧。
院子里有許多的人。
不只有花無缺、小魚兒等人,這里還多了一群老掉牙的老太婆、老大爺,甚至慕容山莊的九姑娘也來了。
眾人來到了一片較為寬闊的花園,玉連城曾在這敗過燕南天、憐星、邀月三位頂尖高手。若這消息傳出去,只怕這里會成為武林圣地。
而今天,小魚兒他們今天也將在這里拼個你死我活。
燕南天道:“時間已到了,你去吧。”
他這話似乎是對小魚兒說的,但聲如洪鐘,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小魚兒笑嘻嘻的走了出來,陽光照在他那一張滿是傷痕的臉色,為他增添了一種奇異的魅力。
“無缺,你也去吧,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邀月也徐徐開口,平靜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
花無缺徐徐走出,他看起來永遠溫潤如玉,永遠彬彬有禮,就算最挑剔的人,也絕找不出他一絲不妥之處。
兩人相對而立。
待燕南天喊了一聲后。
決斗已開始。
天地間已充滿肅殺之意。
憐星看向玉連城。
玉連城微笑的搖了搖頭,示意不用擔心,就仿佛是一個月前在龜山中的宮殿一樣。
花園中,幾乎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看著花無缺與小魚兒,兩人交手的越發激烈。
被燕南天精心調教一番,小魚兒武功已大為精進。雖仍不是花無缺的對手,但也是妙招迭出,看得人目不暇接。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越來越暗,陰云密布,仿佛隨時都可能有一場暴雨降下,也讓這場交手多了變數。
很快,三百招過去。
花無缺又是一掌拍出,掌勢凌厲至極。
但他知道,以小魚兒的身法可以躲過。
到時他再賣出一個破綻,讓小魚兒殺了自己。
咔嚓!
一道雷霆閃電從天而落。
天地間霎時一白,更是震耳欲聾。
小魚兒是正對著這道閃電,眼前一花,似乎是被這道閃電駭住,躲閃的速度就慢了。
花無缺本對小魚兒的身法很信任,故意將這一招用得很老,等他發現不妙時,再想變招已晚了。
只聽“砰”的一聲,小魚兒竟被他打飛了出去。
四面一聲驚呼,燕南天一掠而出,來到小魚兒旁邊。
小魚兒面如白紙,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是萬萬活不成的。
花無缺木立在哪里,心神一完全混亂。
但他想起了小魚兒的吩咐,勉強穩定心神,來到邀月面前,用顫抖的聲音道:“大師…父,現在…你…你可以說出原因了么?為什么一定要我殺了小魚兒。”
邀月已探過了小魚兒的脈,知道小魚兒必死無疑,她眸光中閃動著一絲殘酷的笑意:“你知道你的父母身世么?”
“我…”花無缺道:“我難道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兩位師父好心收養。”
邀月已笑了起來,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得意和暢快:“錯了,錯了,你也是江楓的兒子,你是小魚兒的孿生兄弟。我等了十四年,正是要讓你們兄弟自相殘殺。”
這秘密實在是太驚人,宛如晴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霹靂,震的所有人都全部呆住。
邀月又看向玉連城,得意至極:“是我贏了,我永遠都是大宮主。”
玉連城瞥了她一眼,又看向憐星,笑道:“從今以后,你就是大宮主了,對付這不聽話的二宮主,無論想要怎么教訓都可以。”
憐星嬌笑拊掌嬌笑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教訓教訓姐姐了,但她始終是姐姐,也不能太過分了。”
邀月瞪大雙眸,冷喝道:“你們說什么,難道是想要反悔?”
“不是我們要反悔,而是你已輸了。”玉連城搖了搖頭。
“輸得是你們才對。”邀月話雖是這么說出,但腦海中電光一閃,隱約已察覺到不對。
小魚兒和燕南天的關系非常親近,可燕南天除了最開始似乎有些焦急外,竟意外的很鎮靜。
而先前都焦急,更像是裝出來的。
仔細一想,這件事似乎疑點頗多。
“你這女人,不見棺材不落淚…”玉連城搖了搖頭,看向小魚兒的“尸體”:“小鬼,你再不起來,我可就要踹你屁股了。”
小魚兒已睜開了眼睛,面色雖有些蒼白,但看來似乎并無大礙。
他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向邀月拱了拱手,笑嘻嘻道:“多謝二宮主解惑,小魚兒一切終于已經明白了。”
他特地在“二宮主”在兩個字上加重了聲音,想要刺激邀月。
但邀月一見小魚兒起身,就如五雷轟頂一般,不可置信道:“你…你…”
玉連城微笑道:“你雖已檢查過小魚兒的脈象,可對藥理卻還不夠熟悉。想來是完成了萬神醫煉制出了一種可以假死的丹藥,所以才有了眼下這一幕。”
邀月身體在顫抖著:“你…你早已知道?”
玉連城聳了聳肩道:“如此簡單的事,我怎么會不知道,你輸了,從今以后,你是二宮主,星兒是大宮主。”
“我不服!”邀月咬牙切齒道。
玉連城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只是朝憐星使了個眼色。
憐星微笑的走了上來:“姐姐,放下仇怨吧,不要再去管這陳年舊事,我們回宮去吧。”
“你敢命令我!”邀月冷喝一聲。
憐星嬌靨上依舊是甜美無瑕的笑容:“我是大宮主,你是二宮主,我當然能命令你,你若不聽命令,那我也只有展一展我大宮主的威嚴了。”
語罷,憐星的一只纖纖玉手已朝邀月探了出去。
“你敢!?”邀月大怒,人已出手。
但憐星已能完全發揮出明玉神功九重的威力,加上在決戰前,玉連城還給她支了招,因此她只用了三十招,就已點住了憐星的穴位。
“諸位再見,在姐姐沒有完全放下仇怨前,我不會讓她出移花宮的。”憐星嘻嘻一笑,已帶著邀月飄遠。
“妹妹調教姐姐,這事實在有趣得很,或許我也能幫一幫忙。”玉連城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人也飄遠。
“等等,我二弟的仇…”燕南天正要沖出,卻又被小魚兒拉住,懇求道:“燕伯伯,以前的邀月已死了,你又何必再花時間在她身上。”
小魚兒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所有的仇恨都已被歡喜沖散。
他會對別人惡作劇,會整蠱他人,但永遠也學不會真正恨一個人。
而現在,他更不想任何一人為了這件事而受傷,死亡。
旁邊的花無缺猶豫了片刻,道:“燕…燕伯伯,大師父做錯了事,已要受到懲罰。而她總算把無缺養大,求你饒她一條生路吧。”
燕南天看著兩人,沉默良久,終于長長一嘆:“憐星現在的武功不比我差多少,玉連城也有心袒護他們兩姐妹。我就算想報仇,又能怎樣?”
一切的恩怨,俱已放下,俱已了結。
烏云漸散,開始放晴。
小魚兒看著花無缺,拍了拍手笑道:“玉大哥昨天唱了首歌,調子很古怪,詞也很古怪,不過我很喜歡,你想不想聽。”
花無缺笑著點了點頭。
“鳥一對,在天空中相會。酒一杯,沖淡是是非非。兩雙腿,踏過千山萬水,從來不累。縱不回,也在他鄉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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