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莊的除魔大會本舉行的如火如荼,卻不料在第一天就出了重大變故。
江湖近日崛起的“不敗狂刀”郝仁出手擊敗“武林六君子”中五人,其中厲剛、連城璧重傷。
而不敗狂刀為的,便是除魔大會的盟主。
這消息傳出,也不知驚動了多少人。
武林六君子馳名江湖多年,無論人品、武功,都是久經考驗,卻不想敗的這么輕松,敗的這么慘。
那“不敗狂刀”郝仁在此前雖已很有名氣,但直到現在,才算是如日中天,響徹江湖。
或許再過些時日,就能和“天老子”玉連城分庭抗禮,成為武林中最具風頭的兩人。
月色揮灑。
大明湖畔的沈家莊燈火通明,在月光的照耀下,平添了一分幽靜淡雅。
“該死的郝仁…咳咳…”
沈家的一間客房中,厲剛面色略顯蒼白,剛罵了兩句,又忍不住咳嗽幾聲,他的傷勢還未痊愈。
“盟主的位置我已謀劃多時,決不能讓別人奪走。一定要找機會除掉那家伙,或者把他的名聲搞臭…就像蕭十一郎一樣…”
厲剛面上露出陰冷之色,心中不知在盤算著什么,忽然眉頭一皺:“不過在除魔大會時,蒼山二老、摘云手好幾位分明都沒有被我籠絡,卻為我說話,推舉我為盟主,這是何意?難道她們真認為我該當盟主。”
“少臭美了,都是本公子安排的。”
就在這時,一個青衫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很柔弱,身形并不高,死氣沉沉的一張臉上全無表情。但目光閃動間卻很靈活,臉上顯然帶著個制作極精巧的人皮面具。
“你是誰!!”厲剛陡然一驚。
他雖受了傷,但武功底子還在,卻絲毫沒察覺到這人靠近。
更何況,這是沈家莊,外面還有沈府的護院巡邏守衛。
這人能夠輕而易舉的溜進來,而不驚動旁人,顯然武功不俗。
“我…你可以叫我小公子。”
青衫人似乎笑了笑,這小公子的臉雖詭秘可怖,但那雙靈活的眼卻使他全身都充滿了一種奇異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的向他多看一眼。
她的聲音更溫柔:“我是來找你合作的,我可以幫你坐上你想要的位置,不過你也得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好,不管讓我做什么,總要先讓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厲剛眼神中忽然閃爍出一種貪婪的光芒,身形一動,屈指成爪,像小公子抓了過去。
這人雖受了傷,但身法武功也實在不弱,尋常高手只怕被他一抓就中。
但這小公子偏偏沒有。
他的身法也未必厲剛快,但飄逸從容,就仿佛是在花間漫步一般,任由厲剛掌力催動,卻也沒有沾著他的衣角。
只是不知為何,厲剛原本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招式也是堂堂正正,但攻擊這小公子時,招式卻有些有些下流,而且掌力似乎隱隱有所收攝,像是怕真的殺了對方一般。
他的眼睛中泛著紅絲,而每次在即將接觸到小公子那一剎那,鼻翼也仿佛重了一些。
“你這孩子,真的不太乖。”
小公子忽然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在厲剛輕輕一點,他立刻就飛了出去:“不過你的確有些本事,要不是師父提前給我說了該怎么對付你,我可能還真不是你對手。”
厲剛只覺剛才那一指正巧點在他勁氣的轉圜處,勁氣反噬,險些讓他昏死過去,嘶聲道:“你…你究竟是誰?”
“你不但是壞孩子,還是個蠢孩子,我豈非已告訴了你,我是小公子。”小公子輕輕一笑,他的聲音卻也清脆得很:“武林六君子有五人參與了除魔大會,你知道我為什么偏偏找上你么?”
“不…不知道。”厲剛體內勁氣猶自翻騰不停,正在努力調息,并隨時準備發動雷霆一擊,向這小公子撲殺過去。
“嘻嘻,因為你這人實在太壞了,把柄太多了,也好掌握得很。”小公子嘻嘻一笑。
“我有什么把柄!?”厲剛的眼神忽然一厲。
小公子笑道:“比如你號稱‘見色不亂真君子’,實際是個名聲狼藉的采花賊,壞在你手里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你胡說!”厲剛厲喝一聲,但不知為何,聲音似乎多了一絲驚慌之意。
“比如你根本沒有和玉連城交過手,只不過是想借此給自己壯壯聲勢。”
“比如這次除魔大會,你已暗中勾結了不少武林名宿,便是為了奪得盟主的位置。”
小公子笑嘻嘻的,雖然帶著恐怖的面具,但卻有種讓人無法言喻的魅力。
但在厲剛眼中,這小公子就是個惡魔,竟知道他幾乎所有的秘密。
“你這人實在壞得很,把柄也多得很,我也正好喜歡你這樣的壞男人。”小公子笑嘻嘻的向厲剛招了招手:“你過來呀。”
厲剛雖在調息,但此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咬了咬牙,一步步走了過去,仿佛一只主動投入獵人牢籠的野獸。
小公子輕笑道:“你是采花賊,對女孩子了解的很,所以你已看出了我是個女人。”
厲剛點頭。
小公子忽然往臉上一抹,就露出一張絕美的臉蛋。
她果然是一個很漂亮的美人,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身子也是小小的,唯有一雙眼睛很亮、很大、很迷人。
“你看我漂亮嗎?”
小公子笑嘻嘻的說道。
厲剛只能點頭。
他見過的美人不少,但沒有一個比眼前這個女人更有吸引力,更有誘惑力。
小公子又媚笑著道:“那你想不想摸摸我?”
厲剛怔住了。
小公子又媚笑道:“你先前不就是一幅猴急的模樣嗎?怎么現在又沒有膽子了?”
“我…”厲剛瞪直了眼睛,吞了吞口水。
小公子笑靨如花:“原來你是個膽小鬼,卻是我看錯了眼,你這樣的人,也實在不配和天宗合作。”
他把心一橫,終于忍不住,向小公子摸了過去。
他的手還沒碰到小公子,自己臉上就先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小公子的媚笑也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霜般的寒冷,嬌叱道:“你算什么東西,也敢碰我。”
厲剛怔住了,完全怔住了。
啪啪啪…
緊接著,小公子又正正反反的賞了厲剛好幾巴掌,冷聲道:“記住你的身份,從現在起,你只是天宗的一條狗,一幅傀儡。”
“我宰了你個賤人。”
就算是一條狗,也要被激怒的時候,更何況厲剛從來都是受人尊敬的“六君子”,何曾被人這般侮辱過。
他雙眼發紅,猛地朝小公子撲了過去。
“厲、青、鋒!”
小公子坐著也不動,自口中吐出三個字來。
這三個字就仿佛是有種神異的魔力,頓時讓厲剛整個人一動不動,眼中卻仿佛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若非后來出了個蕭十一郎,厲青鋒還是江湖近百年來出手最利落,手腳最干凈,名聲最響亮的獨行大盜。”
小公子冷笑一聲:“若讓別人知道你厲剛親生父親原是大盜厲青鋒,不知還能不能保住‘六君子’的地位。”
原來,厲剛的父親就是厲青鋒,那名聲僅次于蕭十一郎的獨行大盜。
前幾點運作一番,未必沒有狡辯的余地,比如君子好逑,比如正氣凜然…
但出身這一點卻至關重要,須知“武林六君子”不但與武功、名聲相關。更和身份、地位分不開關系。
這一點就是厲剛最大的把柄。
若只是小公子一人知道這秘密也就罷了,未必沒有將對方殺死的可能。
可瞧眼下這情況,分明她是隸屬與一個叫天宗的組織,而且她還有個師父。一旦殺了她,天宗就會將他所有的秘密公布出來。
“你們…你們究竟想要做什么?”厲剛咬著牙道。
小公子微笑道:“我們目前只是想借整個武林之手,除掉一個人而已。”
“誰?”
“玉連城。”小公子道:“實際上,你爹也是被我們請出山的,想讓他幫忙盜走玉連城的腦袋,只可惜…”
“只可惜我的腦袋不太好盜走。”
就在這時,一把清朗的聲音從外傳來,一人已負手走了進來:“本想散步時順便想摘走這條瘋狗的腦袋,卻不想還有意外收獲。”
隨著這清朗聲音響起,玉連城已踏入房間中。
“是你!”
厲剛當然認出了“不敗狂刀”,他忽然回想起玉連城進門時說的話,臉已狂變,人也不由向后退了兩步:“是你!是你!”
玉連城道:“不錯,是我。”
小公子臉色亦是一變,反應更快,她那嬌小的身形已閃電般向窗外掠了過去。
眼見就要逃出生天,一條影子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對方好似動也沒動,小公子人也已不由自主的跌了回去。
小公子已跌回她先前站的地方,也不知對方用了什么手段,渾身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只能軟軟的坐在地上。
她眼珠子轉了轉,玉連城卻還是站在門口,負手卓立,面帶微笑,也仿佛動也沒動。
玉連城正看著厲剛,搖頭嘆息道:“難怪我們天生不對付,原來是我殺了你爹,實在抱歉得很。”
厲剛的臉色已陰沉到了極點,他冷冷道:“你竟還敢來沈家莊?你竟還敢顯露身份?”
實際上,就“不敗狂刀”的表現,的確讓人有些懷疑他就是玉連城。
兩人皆如彗星般崛起,兩人的武功都深不可測,而且風四娘和郝夫人也都是風情萬種的美人,只是風四娘外貌要比郝夫人美麗的多。
但兩人卻又差的太遠。
一人使刀,狂傲至極。一人使劍,冷傲如仙。在體型方面,也差的很遠,這不是一般易容術能夠辦到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兩人曾同一時間中,在兩個不同地方出現。
總不能這人會分身之法吧。
再說了,玉連城如果來參與除魔大會,那他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是故雖然有這種猜測,但沒人敢當真。
可卻沒想到,玉連城竟真是“不敗狂刀”。
玉連城笑道:“都說是除魔大會,可若沒有我這個魔頭,又怎么能算是除魔大會呢?”
厲剛又冷冷道:“你信不信,我只要喊一聲,沈家莊的一起高手趕來,定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信。”玉連城微笑道:“且不說你住的廂房偏遠,單說這位神通廣大的小公子先前略施手段,就已讓四周一個人也沒有,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用。”
厲剛的臉色又是一沉。
但他心中已有絕望之感。
玉連城的武功本身就勝他一籌不止,更何況他還受了傷。對方如果要殺他,只怕花不了多少功夫。
玉連城卻忽然一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殺了你父親,算我對不起你。”
厲剛眉頭一皺,他可不相信這人是良善之輩,在得知了對方真實身份后,還會放他一馬。
“我這人向來講究公平,我讓你沒了父親,再還你一個父親就是。”
玉連城昂首挺胸,面露微笑道:“要不這樣,我當你義父,你當我義子。這樣以來,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厲剛額頭青筋狂跳,身形都在顫抖。他的胸口在極具起伏著,似已氣到了極點,聲音中有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你說你要當我義父!”
“不錯,你若做了我義子,咱們恩怨就一筆勾銷。”玉連城點頭道。
“好,我就拜你為義父。”厲剛咬著牙道。
玉連城語氣無不唏噓:“天意弄人,我最多不過二十歲,卻已有了最少也四十歲的義子,人世無常啊。”
“孩兒給義父磕頭了。”厲剛的語氣已變得恭敬起來,仿佛真將玉連城當做他的義父,而他在躬身的一剎那,已有三道烏光從背后射了出來。
而在烏光射出的瞬間,厲剛手掌一翻,一掌直朝玉連城胸口襲來。
這一掌已將狠辣、歹毒、凌厲發揮到了極致,厲剛渾身功力也已凝聚手掌之上,是他這一生中的巔峰一掌。
厲剛人已橫飛了出去。
實際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飛出去的。
玉連城看著手中抓著的弩箭,嘆息道:“緊背低頭花裝弩,小孩子才玩的玩意,你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你…你…”厲剛臉色煞白,一句話尚未說完,牽動傷勢,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別害怕,你這孩子雖調皮了一些,我自然是不會因這么一件小事對你出手。”玉連城語氣和煦,仿佛真是一個長輩在對自家晚輩說話。
厲剛面色一喜,卻又見玉連城搖頭一嘆:“但你做采花賊的勾當是萬萬不對的,縱然你是我的孩子,我也只能大義滅親,誰叫我這人最是大義凜然,正氣十足。”
厲剛不由眼睛瞪大,正欲逃走,一根手指已點在他的額頭上:“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教你好好嘗嘗死亡的滋味,畢竟這種滋味每個人也只能嘗一次。”
一抹細微的刺疼忽然擴散開來,剎那間就已波及厲剛全身上下,讓他周身都只覺被針扎一樣。
他只覺恐懼到了極點,疼痛到了極點,意識卻變得越來越遙遠。
他果然品嘗到了死亡的滋味。
只是這滋味也實在一點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