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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章 談判

熊貓書庫    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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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言楷記得在慶符縣時,李瑕就十分固執,就是一旦拿定主意旁人便勸不住。

  當時兩人凡有不同見解即有爭吵。

  如今李瑕貴為天子,房言楷依舊敢于反駁。

  「在臣看來,陛下到了鄂州之后更危險。襄陽還未拿下,京湖兵馬正齊聚于此,陛下卻要深入。」

  「是,京湖的宋軍、兩淮的元軍全都被我們引到了漢江。故而我軍可拿下鄂州,而朕一至鄂州,宋廷必更加震動。」

  「若呂文煥從漢江而下,斷陛下后路呢?」

  「他不敢。」李瑕道:「呂文煥善守而不善攻,眼下他絕不敢出兵。」

  「臣斗膽,不得不提醒陛下,關中正遭強敵圍攻,此去鄂州絕非上策。」

  「沒發現呀?」李瑕反問道:「駐扎在兩淮的元軍里,阿里海牙部沒有被調往關中戰場,而是被派來了襄陽戰場。」

  房言楷一愣,琢磨著李瑕話里的意思,回望了北面一眼,隱約明白了什么。

  當此時節,所有人都認為元軍猛攻關中,李瑕需要做的是回防。

  但今日李瑕卻提出了另一種思路。不回防,而是去鄂州,反而能吸引、牽制更多的元軍。

  房言楷不確定局勢的走向是否會如此。

  但可以確定,這個看似冒險的舉動,必出乎宋、元兩方的意料......

  又過了數日,已到了十二月。

  天氣愈發賽冷。

  呂文煥每日都會到城頭觀望,聽取探馬的消息。

  「報,賽陽城外的叛軍退了,正順漢江而上。」

  呂文煥不喜反驚。

  他本以為李瑕會返回長安,留下兵馬繼續威逼大宋,這才是正常會出現的情況,君王坐鎮都城,調兵遣將對外作戰。

  但,現在和約還沒達成,好處還沒占夠,李瑕怎么可能退兵?

  除非,李瑕是把兵力調回去,其人親自去了鄂州,這與呂文煥的判斷完全相反,但現在還去鄂州做什么?議和已經是擺在明面上最有可能的結果。

  李瑕總不能還想要攻宋吧?

  「江陵的消息回來了嗎?」呂文煥喝問道。

  宋軍探馬其實已表示看到了李瑕的儀仗南下,只是呂文煥一直都不信。

  忽然,南城門外又有探馬歸來。

  「報!」

  呂文煥本以為是江陵或鄂州的消息來了,但一聽卻是愣了一下。

  「報!鹿門山元軍派了大量探馬,沿漢江東岸南下!」

  這邊一個軍情還沒聽完,有校將從東城那邊過來,急道:「將軍,阿里海牙派人來了,說是要借道圍殲李逆。」

  呂文煥有些慍怒。

  元軍先派探馬南下,之后才問他借道,何等狂妄囂張。

  略略冷靜之后呂文煥問道:「元人確定李逆南下了?」

  「確定。」

  「娘的,他就不回去過年嗎?」呂文煥自語道,「黃河也該結冰了。」

  「將軍是否見一見元人?」

  「不見。轉告阿里海牙,我大宋將士自能平定李逆之亂,不須他操心。」

  「喏!」

  但從這一刻開始,元軍的各種消息便開始漸漸匯聚到呂文煥這里來。

  「將軍,阿里海牙又遣使追問將軍攻擊百家奴所部之事」

  「報,南陽發現了大股元軍動向。」

  呂文煥思來想去,認為李瑕在長江上不過只有兩萬余人,要攻到臨安實在不太可能,又是在作勢欲攻臨安,好嚇朝廷。

  而朝廷似乎真就怕這種嚇。

  更大的問題在于,元人就在一旁虎視耽耽,顯然想要找機會一舉滅掉李瑕和大宋。

  面對這種局面,手握京湖重兵的呂文煥首先做的不是率軍南下,而是捉筆給李瑕寫了封信。

  信上,他終于不再稱李瑕為逆賊,「煥知君素以北復中原為己任,望顧念漢家大局,萬勿自相殘殺而為外寇所趁。」

  這封信很快從襄陽被送往江陵府。

  此時江陵府已被唐軍將領姜才攻下,宋軍并荊門軍正集結于北面的荊門,據城而守。

  呂文煥的信使在荊門軍士卒的護送下,小心翼翼地抵達江陵城下求見,「嗖」地一支利箭便釘在了他的腳邊。

  「陛下已率王師順江取臨安,爾等欲降趁早!」

  信使是呂文煥從軍中選出的膽大之人,喊著「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將手中的信件放進吊藍之中。只聽得江陵城上一片大呼,「呂文換遞上降書,歸附大唐了!」

  十二月十一日,一大隊船只抵達黃州,陳宜中登上棲霞樓,見了當地官員,得知了這個讓他十分吃驚的消息。

  「怎會如此?他不回去過年嗎?」

  一句脫口而出的問話使陳宣中顯得有些傻氣。

  可李瑕剛剛登基稱帝,這但年節必然有許多國禮、國事須在都城處置。陳宜中一直以為李瑕會回長安,留下兵將威儀,留下文官議和。

  「陳相公,下官可以確定,李逆就在鄂州城中。」

  陳宜中疑感,自語道:「莫不是,想親自與大宋和談?」

  他自曬著,搖了搖頭,暗道以李瑕如今的帝王之尊,親自與他這個臨時加的禮部侍郎談,有些不體面了。

  帝王之尊這是大宋朝廷決定議和之時,陳宜中就在心里承認了的。

  這一路而來,有時他也會想起當年在太學曾見過李瑕一面。

  那時,他登高一呼,領人去伏闕上書,要為朝廷除掉丁大全這個女干佞;而李瑕側投靠丁大全,上任西司。

  兩個人走出了不一樣的道路。

  如今他陳宜中選擇投靠賈似道,為國謀事,走的又是李瑕曾走過的路。而李瑕側已走上了叛國的道路。

  不得不讓人感慨人生際遇變幻莫測。

  陳宜中想著這些,決定不顧己身之安危,親赴鄂州會一會李瑕。

  到時以三寸不爛之舌,陳述時局,勸李瑕退兵。

  他先是派出信使前往知會,約定時日......

  臨安來的船隊停泊在黃州沙洲碼頭,一間船艙之中有個官員正坐在那聽著他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屬下匯報。

  「你是說,李瑕就在鄂州?」

  這官員開口聲音尖細,卻正是全玖身邊的總管宦官言喜。

  與旁人不同的是,言喜對這消息并不詫異,而是笑道:「那正好,咱也不必再往長安跑了,就在鄂州遞個話就回。問過了嗎?陳宜中幾時去鄂州?」

  「已經遣人去知會了,想必就是這幾日,就是不知大總管要怎生隨他一起去。」

  言喜不慌不忙從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來,丟了過去,道:「這是太后的令牌,就說太后不放心議和之事,遣咱來看著。」

  「是。」

  言喜處理過這些,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心想若如果一切順利,沒準還能在過年之前回到臨安。

  「對了。」他又想到一事,問道:「

  咱聽說,李瑕帶了甚個寧妃還是淑妃,乃是當年先帝身邊的間貴妃?」

  「小人沒聽說過不知大總官是何處得來的消息?小人好去打聽。」

  朝中有人在傳,據說是襄陽那邊的情報,說李瑕要打到臨安,特意帶了兩個臨安出身的。」

  「小人這就去打聽。」

  「去吧。」言喜自語道:「若真是間貴妃,還得多準備一份厚禮才行。」

  畢競都是宮里出來的,對當年找潤馬丁當辦事的流程很是熟悉。

  他背著雙手,領著人搖搖擺擺下了船,往黃州街巷去采買些禮物。

  另一艘船上,一名腰間佩刀的女子剛從黃州城回來,一轉頭望到言喜的背影,眼中點閃過些疑惑之色。

  「那人好面熟啊。」她這般喃喃道。

  轉回艙,栓上門,很快便匯報起今日的見聞。

  「黃州城南有家賣蜀錦的店鋪,我一亮信物,當真是干的走私生意」

  「真的?她如今人在哪里?還在襄陽?」

  「據說李逆抵達鄂州了,但具體的還須打探。」

  「嗯,我們不急,等陳宜中先去與叛賊談過。」

  陳宜中猶在等著與李瑕談判,并愈發篤定李瑕想要和談。

  三日間,隨著與黃州守軍的交流,他得知史俊雖攻下鄂州,實則兵力還沒有兩萬,甚至沒有帶多少輜重。

  若不是姜才及時攻破江陵,打通長江水路,史俊斷了糧草就得在鄂州當地征糧。

  兩支叛軍匯合后,扣掉傷亡,能戰的兵力也只有不到三萬人,還要分守上游,保證糧道。

  換言之,叛軍能拿出來繼續順江而下的兵力最多也只有兩萬,而僅在黃州,就有一萬五千官軍加上三萬余民兵的守衛兵力。

  叛軍還征發了大量的民壯、船只,在重慶與鄂州之間運輸輜重,耗費甚大。

  不搶百姓糧食財產的話,以這場戰爭的消耗,李瑕根本支撐不到年節。

  陳宜中心想,可惜這些情報在臨安奏對時還不知道,好吧,知道也沒用,朝廷已經慌了。

  總之,李瑕迫切地需要回師、需要歲幣、需要宋廷承認其名份。

  絕對如此。

  陳宜中愿以項上人頭擔保,李瑕迫切地需要與宋廷議和,而不是真的要攻打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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