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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7章 挑唆

熊貓書庫    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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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聲音」

  反坐著趴在椅背上、保持著怪異姿勢的呂文德驚醒過來。

  他站起身,覺得睡了一覺之后頭沒那么疼了,只是背上還有些發癢。

  「少保!叛軍劉元禮正在攻打西面防線,意圖救李逆突圍。」

  呂文德點了點頭,反應還算平靜,道「速傳令呂師留,領兵支援。」

  「是。」

  「老子要觀戰。」

  不一會兒,呂文德已披上戰甲,步上戰臺。

  接過望筒,掃視著西邊的戰場,能望到隆中山脈與漢江一樣,都是由西向東延伸。

  而在山與水之間的平野上,宋軍的營帳像是一朵朵白色的云彩,紅色的宋軍士卒像是火焰。

  叛軍的衣甲則是更暗些,是玄色,像兩顆骯臟的牙齒。

  對,在呂文德眼里,劉元禮部就像是狼的上牙,兵力更多些,從西面咬穿了宋軍大營。東面那支叛軍就像是下牙…

  望筒一轉,他開始尋找東面那支叛軍的旗號。

  玉石紫晶將畫面推近,能看到有叛軍殺到宋軍大旗附近了,再往東移了些,終于,叛軍的大旗映入眼簾。

  呂文德滯了一下,整個人興奮起來。

  「狗猢猻!」

  「狗猢猻。」他又罵了一句,「老子終于逮到你了。」

  一瞬間,像是回到了當年蒙哥初死之時。那個初出茅廬的李瑕,坑瞞拐騙,從他手里奪走了漢中。

  在那之前,呂文德就自詡是大宋第一名將,排擠打壓任何有可能超過他的將領。

  但就在遇到李瑕之后,這個年輕的猢猻以不光彩的手段搶起了本該是他的功勞與威望,復漢中、關中、隴西…直到稱帝。

  若是他呂文德,絕不會稱帝。

  李瑕打敗蒙軍的種種戰績,他覺得自己拼一拼應該都能做到。但稱帝做不到,不管是出于對大宋的忠心,還是時機不對。

  總之,李瑕的一切本該是他的,但李瑕不珍惜,他就要拿回來,然后告訴大宋所有人,惟有他呂文德才是中流砥柱、力挽天傾。

  他呂文德,才是大宋的救世主。

  「某本淮右一介炭夫,一身是膽,束發從戎,三十年守衛社稷,聲名在于敵國,勛績著于三邊…」

  呂文德喃喃自語著,話語里除了第一句是他對自己出身的敘述,別的都是世人對他的褒揚。

  三十年,全天下都在倚靠他。

  如果沒有李瑕就更好了。

  」傳令下去,點集所有兵馬,本帥要親自圍取李逆!」

  「嗚!「

  悠揚的號角聲起。

  從隆中山以北,一個個方陣的宋軍開始向西進發。

  也有纖夫開始拉著宋軍的戰船溯游而上。

  戰船上的士卒們張弓搭箭,死死注視著江面,負責阻止李逆再從漢江逃脫,也隔絕叛軍的船只支援李逆。

  既然李逆要陸戰,那他們就在岸上圍住李逆。

  大軍的調動緩慢,而這一戰的關鍵就在于西邊的宋軍防線不能被打穿、不能讓劉元禮與李瑕匯合。

  因此,同時還有三支小股兵力迅速搶向西面,先行支援。

  呂文德打這一戰是毫無保留,全力一擊。

  他似乎忘了,還有敵軍在攻打襄陽。

  他本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隆中山往東,離襄陽城還有二十八里。

  而在隆中山往東十余里有一山名叫摩旗山。

  據說,唐太宗征討蕭銑之時,

  曾在山中的萬人洞避敵。

  但征討蕭銑之戰其實是由李孝恭與李靖率領,這傳說大概有些不實。不過摩旗山中有萬人洞確是真的。

  元軍就駐扎在此,倒沒有必要藏到萬人洞里。

  他們猛攻襄陽重鎮,已逼得呂文煥不敢開城門。出乎意料的是,呂文德也沒有來支援襄陽。

  」我都懷疑是不是呂文德的計了。」這日,博羅歡聽了戰報,驚疑道:「他真就這樣去猛攻李逆了「

  百家奴道:「這么多兵力的戰場,還能是假的嗎」

  他本來以為不會這么輕易的。

  原本,除了派人扮成唐軍攻打宋軍,他還準備了許多別的手段,威逼也有、相勸也有,假情報、真好處,允諾也可以,哪怕把鄧州、唐州給趙宋,總之不擇手段他都要教呂文德繼續與李瑕打。

  但只是收買了呂文德的親吏陳元彬,簡簡單單就把事情辦成了。

  「我看,呂文德也想滅李瑕,給他一個理由就夠了。」

  「那我們就幫他一把。「

  百家奴笑起來,翻身上馬,道:「走吧,先殲滅了李瑕,再弄死呂文德。」

  博羅歡登時眼睛發亮,對這樣的戰果非常滿意,也只有在襄陽這個地方,能有這樣的戰果。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別急,太早出兵,萬一嚇退了呂文德。不如等呂文德真殲滅了李瑕。」

  」有道理啊,成吉思汗說要有堅強的忍耐力。」

  終于,又等了一個時辰之后,有探馬從西面的高山上奔了回來。

  「報!宋軍馬上就要合圍李瑕了。「

  百家奴與博羅歡對視了一眼。

  「出兵吧,我等不及了。」

  「知道嗎我第一次進女人的帳篷,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著急。「

  「出兵!「

  「還要準備好使者,告訴呂文德,我們是來幫他殺李瑕的。「

  「對,先繼續假裝與宋軍合作,只要殲滅了這支唐軍,保證能奪回失去的地盤。「

  「傳令下去,探馬赤軍散開,遠遠觀戰,莫讓李瑕逃了!」

  「駕!「

  元軍行進比宋軍迅速,但也雜亂很多。

  前方有宋軍的探馬驚見這邊的塵煙滾滾,連忙掉頭狂奔,趕向隆中山大營報信…

  臥龍鎮外的戰場上也是塵煙滾滾。

  一桿「呂」字大旗下,呂文德正一邊騎馬進行,一邊下令不止。

  「傳我命令,不惜代價,必須擋住劉元禮,絕不許他與李逆匯合。「

  「喏。」

  「傳令呂師留,若有敢退者,斬!」

  「喏。」

  「呂師望!」

  「父親,不,大帥…末將在。」

  「你帶一萬兵力繞過隆中山,包抄劉元禮后陣。萬一劉元禮與李逆匯合,也絕不能讓他們突圍。」

  「喏!「

  「呂…「

  「報!少保,丘通甫求見。」

  呂文德平素很器重自己的醫師女婿,但今日卻不耐煩,揮手喝道∶「讓他滾開!沒見老子在打仗嗎!」

  那親兵上前,低聲道了兩句,「被叛軍抓了,又放了回來…」

  呂文德皺了皺眉,掃視了周圍一眼。

  他的中軍行進得不快,前方密密麻麻都是士卒,暫時還沒抵達第一線戰場,而前線自有將領指揮。

  算是勉強有一點點時間見丘通甫。

  「上戰車,讓他過來。「

  然而,先抵達的卻不是丘通甫。

  呂文德才蹬上戰車,卻見有一名渾身濕漉漉的襄陽守軍被人扶著過來。

  「又怎么了!「

  「少保,六將軍十萬火急的信。」

  呂文德接過,只見那信卻是封在皮革里,遂不耐煩地拿匕首劃破。

  打開來,卻是不識字。

  他不識字這事,是出了名的。

  有官員罵他:「愚鄙小民,不識字,每佯癡,好無禮士大夫」。

  而呂家起勢多年,家中許多人都學得滿腹詩書了,呂文德卻從沒想過要去學字。

  他不僅不學,還罵孔子「不曾教我識字」,表面上看罵的是孔子,其實罵的是所有敢不敬他的人。

  就算他不識字,士大夫也該佝在他面前老老實實地給他念。

  因為呂文德是大宋社稷的倚仗、是天下人的倚仗,不許有人不敬他!

  「陳元彬呢?」

  這日,呂文德在戰車上轉頭一看,竟發現在文吏之中沒看到陳元彬。

  正不悅之際,丘通甫已到了面前。

  「小婿拜見岳父。」

  呂文德招了招手,讓丘通甫上車,忽然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怒罵道∶「你個蠢材!被叛軍捉了?」

  「小婿無能,只求岳父萬莫動怒,以免傷了身體…」

  丘通甫很有孝心,到此時還在關心呂文德。

  而呂文德哪怕面對親近的人也要惡語相向,叱道「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子恨不能宰了你這廢物!」

  「岳父,小婿見到李瑕了,他說此仗他必勝,軍中有將領已暗中與他聯絡…」

  「閉嘴!」呂文德大怒,一把掐住丘通甫的喉嚨,喝道∶「閉嘴!」

  「呃…」

  「臭讀書的,能懂什么個屁的打仗,別再讓老子聽到你蠱惑軍心。」

  「岳父,可李瑕說,他沒有…」

  「閉嘴!」

  呂文德久經戰陣,不管信或不信,至少表面上對丘通甫的話根本不給反應,又道∶「記住,這是李逆的伎倆,別再說,也別再提你被俘虜過之事。」

  「咳咳…岳父…」

  「給老子念這封信。」呂文德將呂文煥的信遞在了丘通甫手里。

  難得今日丘震亨、陳元彬都不在,他寧肯讓信任的人念信,也不會隨便把軍機泄露給別人。

  丘通甫分明還有極重要的事想說,但駭于呂文德的怒火,連發青的脖子都不敢揉,接過信便念了起來。

  「大哥親啟,弟斷言攻襄陽者必為元軍,此與三日前弟信中所料之事相符,懇請大哥速與李瑕休戰,靜觀其變…」

  「慢著!」

  呂文德喝問道:「三日前老六不是說元軍撤了嗎?」

  丘通甫忽然直接就跪倒在車轅之上,哭道:「請岳父聽小婿一言,李瑕言三日前并未派兵登岸掃蕩。父親并非死于叛軍之手,此必為元軍在挑撥戰火…」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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