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鐘在錄異世出現,鐘聲悠揚,在此世的每一個角落回蕩。經過驗證,一記鐘聲可定四十五日,吳升敲了十四記,當鐘聲止歇之時,錄異世與谷羊世歲月之差縮減為六日,具備了并世的條件。
孔丘打出谷羊世鎮世之寶公羊鼎,鬼谷子打出錄異世鎮世之寶七星風火劍,將那虛空裂縫向上下左右撐開,至于極點時,吳升將東皇鐘拋入裂縫,一陣光華閃耀,兩世之間虛空裂縫被徹底破開,無法彌合。
地龍奔走,山川震動,谷羊世與錄異世合為一世。并非簡單的地形地勢相連,而是交匯重合——山川河流、平原密林、湖海曠野全都擴展開來,城與城的距離,也陡然拉遠了近半。
在大地震動之中,無數光影重合,那是同樣的山脈、河川在交匯重疊,使土地更加凝實、河湖更加寬深。
更多并不相同的山脈和河湖,則出現在那些增添出來的「新土地」上,還有大量的城鎮、村落,要么擴展近半,要么比鄰而現。
這兩世的合并,比山海世與錄異世的合并復雜得多、持續時間也更久。整整一天之后,劇烈的地形演變才完成,
一個全新的、更廣袤、更凝實的世界成形。
三個觀察點變化也不盡相同。
臨淄城擴大了一倍,城墻、街巷都拉長了,房舍驟然增多,人口倍增,百姓們一覺醒來后忽然發現自己增加了新鄰居,都在萬分不解中相互拜訪,好奇的探討著眼前的一切。
兩世進程雖然接近,實則已經各自發展了三千年,九成九的人并無親族關系,而從名姓上來說,也沒有什么太大障礙:都叫田三郎、趙七郎又如何,長相又不相同,換個數就好了。
真正遇到困惑的是那些傳承清晰的大族,一些人面對多出來的親友而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比如兩個老婆、兩個丈夫、兩個父親、兩個二舅、兩個嫂子、兩個隔壁老王…
上述現象并非普遍存在,而且族中增添人口也算得上是件喜事,只是需要坐下來重新商議族長之位。
當然,極端現象是無法商議,比如宮中那兩位國君,雖說宮殿變大了,但要解決的可不是居住問題…
如曲阜這邊,則是兩座城池以城墻為壑,各占東西,雙方探頭探腦、大呼小叫了半天之后,東城這邊的魯公就調動兵馬沖入了西城,一舉將西城的魯公擒獲…
咸陽這邊大為不同,兩座咸陽相隔十里,究竟該當如何還不好說,但各自城墻上已經站滿了軍士,相互間戒備森嚴…眼看一場大戰即將爆發…
鬼谷子看得大笑,孔丘滿臉無奈而心痛,墨翟則在測算距離,喃喃道:「今后一里是算作三百步還是五百步?」
這一眨眼,吳升就在錄異世和谷羊世待了兩年三個月,算上合并山海世和牛黎世的時間,距并入洪荒的最后限期只剩六年九個月了,時間相當緊迫。
如果再加上東皇鐘的溫養時間,真正動手的時間只有五年。
對錄異世、谷羊世合道們來說,對并世的急切心情比吳升有過之而無不及,主動向吳升請戰,積極參加并世的各項籌備。
于是吳升攜鬼谷子和墨翟進入春秋世,鬼谷子帶在身邊的依舊是尉繚,墨翟帶來的,則是他的首徒慎子,準備測算雙方差異的精準時間。
血鴉子當年的偷渡不算這是春秋世真正意義上迎來的第一批客人,當然,
如果操作得好,他們也將成為家人。
吳升再次召集諸學士齊聚廬山,將鬼谷子和墨翟師徒介紹給大家,并且宣布了并世計劃。
這兩年,除了派往烏戈山和沃野的子魚等人,其余合道少有外出者,如今虛空太亂,諸世萬界對確定并入洪荒的三十三世合道嫉恨 眼紅者比比皆是,就連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王卜都不敢出去,老老實實待在學宮,以他為風向標,大家自然也都沒敢亂動,所以吳升一召集議事,幾乎都到了。
并世當然是雙贏的好事,所以沒人反對,吳升當即選派人手,讓王卜牽頭,配合鬼谷子和墨翟測算天象,觀星臺同樣設置在泰山之巔。
議事之時,辰子告知了一個重要消息:晉國內亂,趙氏聯合魏氏、韓氏,這兩年連滅中行氏、范氏,上月又將智氏滅亡,晉國大權已在三氏手中。
聽聞之后,尉繚驚呼:「怎會如此之快?三年前,吳學士曾言,貴世之中,越剛滅吳,這才幾年,晉國就大亂了?在我錄異世,其間相隔二十三年。」
慎子道:「在公羊世,其間相隔二十五年。還有么?」
辰子又道:「還有,三月前,齊公驁莞,公子積登位。」
肩吾道:「前月,秦公將兵,親伐綿諸。」
鬼谷子、墨翟、尉繚、慎子湊在一起商議良久,得出一條結論,向諸位學士宣布:「春秋世的歲月進程,應當在貞定王十二年左右。」
「貞定王?」
「天子介。」
「不對啊,今天子為朝。」
「啊?王子朝?他還活著?沒有奔楚嗎?應該為其弟敬王驅逐了才是···
「諸位不知,晉人本欲擁其弟王子勾為天子,但終未得逞。」
「怎會如此?」
「吳學士為今天子拜立,晉人哪里敢再立他人,王子勾如今還在晉國,不敢入朝歌半步。」
「與我錄異世完全不同啊,莫非這是春秋世歲月進程加快的重要變故?」
「暫時不談天子,只說時間,以此觀春秋世與我錄異世和公羊世相差三十一年。」
「繚先前推算的是三十六年,這才多久就追上來五年?春秋世進程好快,看來很有希望趕上來。」
有錄異世、公羊世合并先例在前,一切照方抓藥就是,商議之后,決定依舊在臨淄、曲阜和咸陽觀察時局,配合泰山觀星臺的觀測,與新并后的錄異世比較,測出兩世之間差異的精準時間。
精準的時間,是并世的關鍵,否則東皇鐘敲擊完成后,發現還差一年半載沒有抹平,連等待大鐘修養恢復的時間都不夠,談什么并世?
同時,為了進一步推動春秋世的歷史大潮滾滾向前,需要吳升照方抓藥,鎮壓春秋世。
吳升和桑田無、東籬子商議,詢問他們現在的修為,桑田無身家八十萬五彩石,東籬子則是四十二萬。
對此,吳升深感抱歉:「是我愧對老師和師伯了,沒有很好的履行弟子義務,助老師和師伯提升修為,弟子之錯。」
搞得桑田無和東籬子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得知吳升的打算后,桑田無道:「先不說至道丹方的事,要短時間提升真元,五彩石從哪里來?如今仙都山學宮和廬山學宮加起來,五彩石也不足三十萬,這幾年都散出去提升煉虛修為了,兩年前不是定下的方略,每個合道要親自指點幾名煉虛嗎?」
東籬子則對至道丹方大為好奇:「五彩石的事再議,先看看至道丹方?這可是廣成大仙的丹方,不睹不快!」
吳升將至道丹方取出后,和桑田無、東籬子一起研究,他是完全掌握了至道丹方的人,有他解說,桑田無和東籬子很快就搞清楚了這張丹方的原理,但最重要的一關卻無論如何過不去。
「物體運動而具備的能量,叫做動能;勢能是儲存在一個物體中的能量,可以釋放和轉化為其他形式的能量。動能和物能相互轉化,機械能總量保持不變··…」
「看這個球,滾動過去,撞上了,木頭撞飛了,這 叫動能…」
「瀑布從高處下落,沖擊在石上····勢能…」
「看出來了么?」
「不行么?」
「有什么問題吭哧一句!弟子說了半天,老師和師伯一言不發,弟子講的這些道理,您二位學會了嗎倒是言語一聲啊!」
「這個云紋,左看右看,它就是壬辰紋,配長流水…」
「師弟,你說來說去,還是六十納音那一套啊。」
「沒法子,當年老師這一套,在我神念之中已經架固,用臭小子的話來說,世界觀已經形成,改不了。別說我,師兄看這個云紋是什么?」
「此為黃赤之道,葵陰與龍虎相濟」
吳升很是無語,自個兒教了半天,這兩位愣是沒學明白,思維固化,無法可施,不由憤然:「老師,師伯,你們兩個一點科學精神都沒有,簡直無藥可救了!」
這下可好,不僅僅是修為深淺的問題了,更是學習問題,連丹方都搞不明白,何以鎮壓世界?既要會煉丹,又要理解科學道理,這樣的人才應該到哪里去尋找?
其實狼山之中,系統學習科學道理的不乏其人,想要從里頭找一兩個有煉丹天賦的也不是不行,只是又要尋找軀殼讓其還神,又要努力催生其修為至合道,完全來不及。
見吳升很是氣餒,桑田無和東籬子不知該如何面對,慚而告退:「我們去煉丹了…」
「對對對,芙蓉仙芝丹還沒有仿制成功,還要抓緊······」
「有事就說,別客氣啊,我們走了「
他們告辭離開,吳升也沒攔著,得東籬子提醒,他倒是想起一位,立刻駕馭結界出游虛空。
在虛空中前行一日,前方收到感應,有靈山相接,吳升放眼望去,就見一座巨大靈山飛入天地乾坤界,高達千丈!
原來安期先生是中階仙品,吳升對他期望又高了一些。
安期先生自山中飛出,落在吳升跟前,拜道:「學士來了?是準備入洪荒了么?安期等候多時。」
吳升道:「這個好說,你先講講,我那紫金大還丹,你是怎么仿制的?竟然如此相似,近乎以假亂真。」
安期先生有點懵,這個問題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吧,怎么又重新提起來了?就好像當日烏戈山那一幕重現,吳大學士發了個呆,這一發呆就是三年,反應也太遲鈍了…
「快說,不要隱瞞有大用場!」吳升催促。
安期先生懵了片刻,還是按照吳升的要求,將自己倒推丹方的過程和盤托出,畢竟吳升可是他的盟誓之主,有君臣名分,何況人家本來就是丹道大師,所創紫金大還丹自己就沒仿制出來,不存在偷師的問題。
「我煉丹時,必析丹方,丹方三要,首要為丹材,這是必然一關。學士或許不知,安期遍嘗天下數萬靈材,花五十年苦功,分綱目條屬,以靈材特性歸類,如金蟬羽,其為蟲綱······」
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吳升有點興奮了:「你對丹材的分類,不是按五行、九宮諸如此類?」
安期先生道:「天下丹師多以五行九宮分類,安期以為太過籠統、太過粗糙,無法言清丹材特性…」
吳升打斷他:「那你仿制時,怎么煉的?」
安期先生怔了怔:「用丹爐…」吳升翻了個白眼:「廢話,我是說試煉幾次?」
安期先生明白了,道:「煉丹前需排出各類試煉丹材,大量試煉逐一勾銷失敗之因…」
這是妥妥的科學精神啊!
吳升不再聽下去了,當即書寫一個云紋:「能理解嗎?」
安期先生看了看,道:「天書?這個云紋我觀想過,其義為:「輸入真元越大,丹火越旺,很簡單的道理。」
吳升大喜過望:「你知道為什么輸入真元越大,丹火就越旺嗎?」
安期先生眨了眨眼:「這不是常識么?真元助火,火賴真元之力·····」
吳升循循善誘:「真元輸入丹爐,是為了什么?我告訴你,不是真元助火那么簡單,是真元的輸入,造成丹爐內氣壓的增大,所謂丹火越旺也只是表面,是丹液的沸點增高…」
吳升解釋著氣壓、沸點這些名詞的含義,向他灌輸著各種相關的科學定理,一個時辰之后,再問他:「你現在明白這個云紋的含義了?用我剛才說的道理重新觀想一下。」
安期先生閉眼,片刻之后回答:「懂了,這云紋的道理是,丹液的沸點與氣壓成正比!」
吳升拍了拍他:「走,隨我去春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