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布蘭奇臉上全是汗,她本想從艾斯麗手中將那條濕毛巾拿過來給自己擦擦,誰知道手剛伸出去,艾斯麗就已經在幫躺在床上的隊長擦汗了。
可偏偏,剛剛辛苦治療的是自己,隊長根本就沒出汗。
當即,布蘭奇伸手在艾斯麗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艾斯麗側了側身子,擺脫了在她看來這“嫉妒的魔爪”;
然后一邊給卡倫繼續擦一邊心疼地感慨道:
“我們家隊長好可憐哦,又傷得這么重。”
布蘭奇有些無奈道:“隊長的傷勢確實不輕,但問題不大,第一位幫隊長處理傷勢的牧師,水平非常的高。”
“那隊長身上會留疤么?”艾斯麗問道。
“反正,你以后又欣賞不到。”
“來,毛巾給你,你也來擦擦。”艾斯麗將毛巾遞給了布蘭奇。
布蘭奇接過毛巾,湊過去,準備幫隊長擦身子。
艾斯麗調侃道:“給你擦汗的,我的朋友。”
“自己的汗什么時候都可以擦。”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尼奧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了過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卡倫,笑道:“我現在心里有些失衡了,為什么你似乎總是能比我躺得舒服。”
卡倫睜開了眼,艾斯麗和布蘭奇在向尼奧行禮之后,都懂事地離開了辦公室。
尼奧在卡倫床邊坐下,繼續道:“曾經,我也是躺在這里,伊莉莎就坐在我旁邊。”
卡倫有些無奈道:“你自己想要撕自己的記憶傷疤玩我不介意,因為這是你的自由,但請你不要把我或者你自己放在奇怪的代入位置。”
“行了,看來你手下那名小牧師把你處理得很好,再加上你的身體素質提起來,恢復速度應該很快。”
“嗯。”
尼奧撩起了自己的神袍,腹部位置的傷口已經結疤:
“教會知道我擁有嗜血異魔血統,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血統等級提升得這么快。”
“辛苦了,提著腸子走了這么久。”
“嘿,我把腸子放進去前,還特意找了個地方用水沖了沖。”
“你如果嫌臟的話,完全可以切下來,我給你做一道菜。”
“聽起來應該很美味,因為你這個人能抵抗住那種惡心說出這樣的話,證明那道菜在你心里有著極為特殊的位置。”
“是的。”
“那下次等理查受重傷時,我向他借點腸子用用,反正他恢復得也快。”
“他是懷疑你了么?”
卡倫終究還是敗下陣來,主動切換了話題。
“是的,當然懷疑了,不過這不限定是我還是你。”
“肯定是你,我和執鞭人一起抽過雪茄。”
“你知不知道炫耀和高層領導有過交集,是一件很沒品的事?”
“我只是在向你陳述,他的懷疑對象大概率只局限在你身上,所以,以后做事,不要再這么瘋癲了。”
“怕什么啊,懷疑我就懷疑我唄,洗清自己的嫌疑很難么?等這件事結束后,你請伯尼吃夜宵時,我化身光明余孽襲擊一下夜宵攤,徹底洗干凈你的懷疑;然后我再請伯尼喝咖啡,你化身光明余孽路過咖啡店,洗清我的嫌疑。
他們做夢都不會料到會有兩個辦公室門對門的光明余孽,我們正好互洗。”
卡倫覺得尼奧的想法很天真…但大概率會很有實效。
因為這不是純粹的模仿,尼奧的“臉皮”,本就是面具,哪怕外面再加上一層覆蓋面具,但身形和氣質是能夠轉移繼承的。
卡倫說道:“我覺得有些事,我們不知道。”
“當然,伯尼連夜回丁格大區了,上面人的謀劃,哪里會直接告訴我們,我們只有一步一步往前拱的自由,做好自己的事吧,比如今天下午。”
“我越是覺得自己是一枚棋子,就會覺得下午的審判會會越順利。”
“可以,那就相信你自己的感覺吧,你的感覺一向很準,不是么?”
“不過,我不是很想以棋子的身份去參與這場審判。”
尼奧馬上抬起手,道:“我知道,你覺得這場審判會對你來說有特殊的意義,我明白,我理解;
我呢,喜歡藏在黑暗處恣意地狂歡;
你呢,喜歡站在陽光下矜持地微笑。”
“還用上了詩歌體?”
“感覺怎么樣?”
“比倒裝好。”
“呵呵,好了,你再好好睡一覺,下午加油。”
“好的。”
尼奧起身,然后停頓了一下,說道:“對了,神教對光明余孽的對待方針好像要變了,具體變化還得過陣子才能出來,算了,等文件下來再說這件事吧,現在不急。”
“嗯。”
尼奧走出了辦公室。
卡倫閉上眼,開始休息,現在天還沒亮,理論上來說,他有充足的時間來好好睡一覺。
實際上來說…反正在辦公室里,他是坐在辦公桌后面還是躺在床上,都不影響工作的進程。
“滴答…滴答…滴答…”
熟悉的滴水聲,像是永遠都不會變的前奏,又如同催眠師拿著懷表在你面前搖擺讓你盯著看的刻板印象,如果再給你來一句“你現在感覺很累”,那就幾乎是將俗套的最后一點短板也給補齊了。
可偏偏有些序幕無法避免,當你潛意識愿意接受它的出現時,哪怕開場是聲嘶力竭的尖叫你也能覺得正常。
睜開眼,
這是夢;
戰爭之鐮立在自己面前,微微傾斜,哪怕見了很多次了,但它依舊給自己一種一旦落下來就會將自己劈成兩半的錯覺,你甚至已經在腦海中提前模擬血肉和骨骼被切割開時的滋味感覺。
低下頭,面前依舊是那座深淵水潭。
“滴答…滴答…”
沒有水滴落下來,但水潭中央依舊按照節奏不斷的有漣漪蕩起。
漸漸的,下方出現了一張臉,卡倫看見的,是自己的臉。
自己和“自己”,以水潭面為界,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自己容貌開始發生變化,逐漸變成了帕瓦羅先生的模樣。
他很冷漠地看著自己,然后面容逐漸從水潭中發生二維到三維的轉變,他浮出來了,他立起來了,他就站在戰爭之鐮的身側,和戰爭之鐮一起身體略微有一點前傾。
無聲的目光對視還在繼續著,卡倫沒有說話,帕瓦羅先生也沒有說話。
這個夢境有些莫名其妙,卡倫完全不清楚它到底想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自己內心營造出這樣的一個夢所抒發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情緒。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對自己的文章做閱讀理解題,卻還是毫無頭緒。
這時,戰爭之鐮開始“搖擺”,它其實沒動,但似乎卻已經提前告知了自己,它要動了。
果然,在下一刻,戰爭之鐮向帕瓦羅先生滑落。
帕瓦羅先生的臉,被切割了下來,然后這張臉向卡倫飛了過來。
卡倫沒有做抵擋,任憑這張臉最后貼向了自己。
用戒指戴上屬于帕瓦羅先生的面具對卡倫而言,早就習慣了。
等到重疊結束后,卡倫看著前方,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帕瓦羅先生跪伏在了那里,雙手做托舉呈送狀。
這一幕,和帕瓦羅先生被自己“蘇醒”后,徹底消亡前的動作,一模一樣。
那一晚從齊赫的香腸廠下面出來,在林子里,帕瓦羅先生親自撕扯下自己的臉皮,呈送給自己,里面有卡倫愿意幫助他解脫那些可憐女孩的認同,也有將自己的妻女托付給卡倫照顧的歉意。
“咕嘟…咕嘟…咕嘟…”
深淵下面,傳來了氣泡聲。
卡倫有一種預感,那就是當初曾在下面喊出話的那道可怕的意識,好像又想通過戰爭之鐮的印記關系,向自己發來訊息。
這個夢,該醒了。
自己下午還得去出席審判會,本來身上就有傷剛處理好,不能再胡亂接觸這些東西了。
卡倫睜開了眼,
天亮了。
扭頭看了一下時間,是下午一點,距離審判會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
“應該是因為審判會的原因,我夢到了帕瓦羅先生,但因為戰爭之鐮的印記,導致本該正常的一個夢,被牽扯成了這個畫風。”
卡倫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那枚由馬瓦略幫自己打下的戰爭之鐮印記,他現在才清楚,這個印記除了可以幫助自己召喚黑獄城堡時得到來自神器戰爭之鐮加持的好處外,其副作用,可不僅僅是單那一陣子做噩夢這么簡單;
它的存在,幾乎扭曲了自己的夢境。
說得再夸張點,如果自己做春夢,大概春夢發生時,場景不可能是溫馨的大床上,而是水潭邊由戰爭之鐮‘盯著’,這簡直比用照相機對著更破壞人的興致。
亦或者是自己做一個單純的夢,比如吃棉花糖,吃棒棒糖,甚至是吃糖葫蘆,那戰爭之鐮和那個深淵場景,依舊會嵌入進來。
不過,穆里手背上也有這個印記,但他好像沒這個問題。
所以,是因為自己的特殊性,導致自己太敏感了?
卡倫搖了搖頭,以后有機會,還是得想辦法把這個給處理掉,他不希望自己身上存在可以主觀限制和影響自己的東西。
心癮那個是例外,它等同是自己患上的一個慢性病;
但這個,完全是因為自己和戰爭之鐮的印記連系,但怎么解決,目前還沒頭緒。
解除關系么?
找馬瓦略倒是可以做到,但卡倫有些不舍得,因為解除之后黑獄城堡就沒用了。
將它秩序化么?
對著一件完整存在且被秩序神教看管的神器進行屬于自己的秩序化…瘋了吧!
“唉。”
嘆了口氣,卡倫走進盥洗室,用意識進行撥弄,很快最適合的水溫和流速就出現了。
原本因為夢被扭曲的失落感在此時瞬間被填補,占別人的便宜,永遠是最原始的快樂源泉之一。
“少爺。”阿爾弗雷德聲音從外面響起:“我給您拿來一件新神袍。”
“好的,放那兒吧。”
洗漱整理完畢,換上了一套新神袍,卡倫走到了辦公室。
神袍確實是新的,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點券商店買神袍時,在那個清單上勾勾畫畫,斟酌著價格配置,以及在理查家里洗澡時,蹭了一件理查的新神袍還挺開心。
到現在,真的是可以每出席一次正式場合,都換一件新神袍穿上了。
嗯,這倒不是卡倫故意奢侈,而是神袍雖然普遍具有自凈功能,而且比普通衣物結實耐穿得多得多,但它畢竟不是甲胄,且就算是甲胄戰斗時還會留下無法修復的凹痕,更別說神袍了。
基本上打一架,一件神袍就廢了,就得買新的。
“阿爾弗雷德。”
“少爺。”
“下次去點券商店商量著批發一些神袍回來吧,用小隊里的款項,按照每個人的尺寸,都進行訂做,這樣應該能方便砍價。”
“少爺,其實唐麗夫人一直給您送神袍過來。”
“嗯?”
“屬下一開始以為是理查送的,所以沒對少爺您提起,也是前不久試探性問了一下,發現不是他,那就只能是您的外婆了。”
“嗯,我知道了。”
這時,維克敲門進來:“隊長,我們都準備好了。”
“好的,出發吧。”
審判會場地就在這棟大樓里,不過是在負三樓。
大概只有秩序之鞭辦公場所的設計者喜歡這種調調,盡可能地給自己往陰沉風去布置。
只不過,再精細的布置也抵不過時間這張砂紙的打磨。
雖然被刻意打掃過了,審判廳依舊給人一種陳腐的氣息,這不是重新裝修能解決的事,還是需要人氣。
畢竟,很多年了,這里沒有再開過庭了。
這次審判會的意義非常之大,所以伯尼昨晚才會說,審判會和昨晚發生的,是兩件事,不要混淆在一起。
其實,這場審判會在秩序之鞭總部召開,就是一次巨大突破。
卡倫帶著維克與阿爾弗雷德走進了審判廳,里面已經坐著不少人了,雖然沒有全部滿座那么夸張,但除去一大堆的神教記者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從卡倫進門起,記者們的術法相機快門聲就沒停過。
雖然卡倫不會緊張和怯場,但面對著鏡頭,一些行為上還是偏向了點嚴謹。
從走到自己席位,到坐下,到從阿爾弗雷德手里接過水杯,到低頭看著維克遞送過來的資料,再到聽著維克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在說廢話的介紹,最后到滿意地點了點頭;
所有動作細節,都帶上了一點刻意。
大眾旁聽席上,記者們全部都來到了圍欄處,更近距離對卡倫進行拍攝。
秩序神教作為當世第一大教會,它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整個教會圈的關注,更何況是秩序神教內部爆發的秩序之鞭和地方大區管理處的權力斗爭,更是被外界分析認為是秩序神教內部派系分裂的一個標志性事件,后續可能會引發連鎖反應,而這個起點,就在這里。
“這個安排倒是不錯,秩序之鞭是故意讓部門里長得最好看的來出席審判會的么?”
“他叫卡倫,秩序神教近期崛起的年輕人。”
“哦,是么,他家族背景呢?”
“據說是孤兒。”
“你信么?”
“秩序神教已經很多任大祭祀沒有家族出身了。”
“哦,也對。”
記者們交頭接耳著,后面坐著的約克城大區的各教傳教所負責人和辦事處負責人,也按照自己平日里的私人關系小聲議論著,不過他們議論時都會布置一個小隔絕法陣,這也算是一種當面悄悄話了。
艾斯麗、布蘭奇、理查、菲洛米娜他們也都進來找了個位置坐下。
卡倫目光看向他們那里,發現菲洛米娜下巴和脖頸傷口處,覆蓋著一層白色絮狀物,應該是理查動用了“杰瑞的寶貝蠶絲”幫菲洛米娜處理了傷口。
而且大家一排落座時,本來第一個進去的理查,坐到了這一排倒數第二的位置,把最邊緣的位置留給了菲洛米娜。
有時候卡倫真的會覺得,自己舅舅的社恐原因可能不是因為血脈,而是把社交能力全都轉贈給自己的兒子了。
這時,審判長帶著審判員入場了。
卡倫原本以為審判官會是哈里,但不是,而是一個陌生的女面孔。
維克小聲道:“加斯波爾,丁格大區秩序之鞭總部的,職位中等偏上,畢竟丁格大區和其他大區不一樣,那里的秩序之鞭還是能正常工作的,所以她有豐富的經驗。”
“嗯。”卡倫應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貴賓旁聽席上,約克城大區首席主教沃福倫走了出來,在他身后,還有多爾福以及另外一名主教。
在場所有人全部起立,向沃福倫行禮:
“拜見首席主教大人。”
“拜見首席主教大人。”
包括審判長加斯波爾,也是一樣。
沃福倫則面向加斯波爾進行回禮,他身后的兩名主教也是一樣:
“見過審判長。”
“見過審判長。”
隨后,沃福倫三人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多爾福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直接盯住了卡倫。
卡倫無視了多爾福主教這近乎挑釁的目光,而是稍微松了松自己的神袍領口,伴隨著入場的人越來越多,這里的空氣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渾濁。
絕對是年久失修之下,這里的空氣轉換裝置失靈了,再加上這里還是負三層,并且是比較深的負三層,空氣自然就有些凝滯。
唉,早知道從自己辦公室里帶兩盆盆栽過來擺著了。
最后出場的,肯定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維科萊被押送了上來,身上的鐐銬也沒有拆解,讓他站在了事先安置好的籠子里。
其實,卡倫覺得這種安排多少有點浪費,因為就算給維科萊解開一切束縛也不用擔心,因為這里還有他旗鼓相當的對手理查坐鎮。
終于,加斯波爾指尖向上,一條黑色的皮鞭從其桌上飛起。
秩序之鞭的審判會怎么可能會讓審判長敲錘子呢,那當然是保持傳統直接上鞭子。
“啪!啪!啪!”
連續三聲皮鞭炸響傳出,全場當即肅靜,空氣也隨之變得清新了許多,這讓卡倫期待接下來審判長能不時就抽幾鞭子,好給大家透透氣。
“審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