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走到達文思面前,而此時,達文思手中已經拿起卡倫的體檢單。
“10分?”
達文思看著卡倫,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卡倫看著他,腦海中浮現的則是先前聽他課時,他那激情的演講。
老薩曼和達文思的年紀差不多,但老薩曼那個屬于真正的自我“放逐”,完全的消極避世。
這位不同,這位看似也是在閑散的崗位上喝著茶抽著煙還略帶點不修邊幅的邋遢,可實際上,他的內心依舊是火熱的。
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是讓人好奇,但同樣,也越是危險。
卡倫開口問道:“怎么了,沒有拿過滿分的么?”
“有的,有的。”達文思笑道,“但他們普遍看起來都有些目光呆滯。”
“其實我也是。”
“這我倒是不覺得,看到你,就讓我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唉,多好的青春啊。”
達文思將體檢單遞給了卡倫,道:“都做好了,待會兒去蓋個章就行,這么多人的話,派一個人去就好。”
“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你平時住哪里,約克城么?”
“是的。”
達文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
“喜不喜歡喝茶?”
“不喜歡。”
“哦,好吧。”達文思側了側身子,抖了抖空蕩蕩的煙盒。
卡倫從口袋里拿出煙,直接放在他面前。
“嗯,這個牌子的煙,我平時也就蹭其他院長的抽,自己可舍不得買,整盒煙都給我?這算不算行賄?”
“我已經檢測結束了,所以不算。”
“嗯,是的,你平時喜歡抽煙是吧,正好我那里還有…”
“不,我不抽煙的。”
“不抽煙還帶著?”
“這是一種習慣。”
“那你平時喜歡做什么,我想,總有些興趣愛好吧,比如,讀書?我家里正好有很多…”
“很抱歉,我平時沒有時間看書,我也常常因不看書而覺得自己很粗鄙。”
“你沒業余時間?”
“很少,我很忙,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后我會盡可能地再去找些事情來做,我不是很習慣讓自己放松下來。”
“吃的方面呢?我擅長很多地方的特色…”
“一碗維恩大醬就能滿足我味蕾的所有要求了。”
“嗯?”
“我覺得在吃這方面花費時間,是對自己青春的一種犯罪。”
“呵呵呵。”達文思笑了起來,對卡倫擺了擺手。
“謝謝您。”
卡倫向達文思行禮,轉身走向艾斯麗他們那里。
他沒想和達文思有交集,但達文思似乎對自己很感興趣。
他應該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是自己隱藏的身份,而是這支特殊的秩序之鞭小隊,在未來,肯定有很高的發展前景。
他想拉攏自己,就像是阿爾弗雷德一樣,他想對自己“傳教”。
但卡倫沒興趣和他有什么牽扯,也沒動力去對他們這個組織進行什么臥底探查,他只想遠離。
他拒絕的很生硬,并不是他想生硬,而是達文思太主動了,他想要創造出一個可以私下里再接觸和溝通的條件,卡倫只能一次次地堅定拒絕。
不過,看起來他似乎在看見自己得了10分后,對自己的興趣更大了。
這是因為什么?
難度越大,挑戰的興致就越高?
不對…可能站在他的視角,越是對秩序之神忠誠的人,就越容易加入他的陣營。
“沒有事吧?”孟菲斯看見卡倫目露沉思有些關心地問道。
問出來后,他就覺得有些不合適了。
其實他自己也發現了,自己對卡倫的“態度”經常會被模糊化,明明自己理性猜測卡倫的身份巨大,但平時接觸時,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無邊界”感。
孟菲斯覺得是因為卡倫和理查關系好,當自己看見卡倫和自己兒子站在一起時,總是會下意識地認為卡倫和自己兒子是同輩。
嗯,都怪理查這小子。
“我沒事,可能是有一點累。”
“哦,那就好。”孟菲斯點了點頭,后退了一步。
這時,理查從小屋子里走出來了,他頭發散亂、目光呆滯,一副飽受摧殘與蹂躪的樣子。
他走到達文思面前拿體檢單。
“6分,雖然及格了,但你很危險啊,希望這次的檢測能對你起到足夠的教育意義。”
“是的,我也希望。”理查接過體檢單,轉身走了過來。
卡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理查雙手用力揉搓著自己的臉,一直到搓紅了才長舒一口氣。
阿爾弗雷德一邊將自己的小本本放進口袋里一邊輕輕扭著脖子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濃郁的意猶未盡。
他走到達文思面前,領自己的體檢單。
“10分?”
“哦,是么,那真好。”阿爾弗雷德笑了笑。
“你喜歡喝茶么?”
“喜歡。”
“我家里有很多茶。”
阿爾弗雷德瞬間明白了達文思的意思,但馬上搖頭道:“我只喜歡喝自己的茶,別人的茶,我一直喝不慣。”
“哦,是么,那就可惜了。”
阿爾弗雷德拿著體檢單走了過來,和卡倫對視了一眼,站在卡倫身后。
下一批3個人上去了。
接下來,就是簡單的等待。
大部分人的分數都在7分到8分的位置,讓卡倫有些意外的是菲洛米娜,她是9分。
所有人都做完后,巴特收集過來所有人的體檢單拿去蓋章存檔,等他回來后,大家走出了城堡。
“你們結束了么?”
夏立騎著死靈戰馬靠了過來,看樣子他應該是結束了值日,已經將身上的甲胄褪了下來。
“是的,夏立大人。”卡倫回應道。
“那你們接下來要去哪里?”
“回約克城。”
“其實我建議你們如果不急的話,可以晚一點回去。”
“怎么了?”卡倫疑惑道,“是發生什么事了么?”
“駐軍剛剛出動了一支鷹隼騎士小隊,約克城現在應該在抓老鼠,你們現在回去的話也就得開始忙碌了。”
駐軍是騎士團的次一級,以退役騎士為主,平時作為“預備役”,同時還兼顧支援所在大區的任務。
騎士團的調動必須經過圓桌大會的批準,但駐軍可以由本大區首席主教下令調動。
“我沒有收到消息。”
“或許是你的上司想讓你多休息一會兒,不想讓你勞累吧,呵呵。”
“謝謝您的告知,夏立大人。”
“沒事,卡倫隊長大人。對了,巴特,下次你休假時是不是該考慮來我家里邀請你的未婚妻約一次會了?”
“叔叔,您可以問我們隊長,我們很忙的。”
“哦,是的,這次就算了,下次讓我發現你休假時沒過來,我拼著巡邏隊長不當了被發配去駐軍,也要去約克城親斷你的腿。”
“您不能這樣,叔叔,我覺得任何事情都需要順其自然,尤其是在婚姻問題上,更需要尊重我們年輕人自己的選擇。
再說了,現在哪里還有什么家庭指婚的,叔叔您應該趁休假時多去城市里走走看看,感受一下現在的新風氣。”
夏立看向卡倫:“哦,是么,卡倫隊長大人?”
“我是家里長輩安排的婚姻。”
“你看!”夏立馬上挺起后背,手持馬鞭指著巴特,“小心你的腿,我不介意我女兒照顧一個一輩子坐輪椅的男人,至少她不用擔心他能出軌。”
已經恢復了一點的理查開口問道:“坐輪椅就不能出軌了?”
夏立笑道:“我的意思是,打斷他所有的腿。”
巴特:“…”
“媽媽,我餓了。”
“你昨晚才吃過飯。”
“但是我現在餓了嘛,餓了嘛。”
“你應該知道的,你對我的撒嬌,是沒有用的,我也從未把你當過我的女兒。”
“我只是覺得對喂養我的人進行撒嬌,是一種尊重。”
“我們之間,也不存在什么尊重。”
“媽媽,您是擔心我繼續成長起來,你就沒辦法再控制我了么?”
“不,我不擔心,當我把你從我丈夫體內接引出來時,我就做好了自己是你最后一餐的準備。”
“媽媽,我覺得我們現在可以離開約克城了,你不覺得這些天搜查我們的人越來越多了么,天上的烏云里,還總是出現鷹隼的身影。”
“你知道殺害秩序神官的代價是什么么?你知道連續殺害了這么多秩序神官的代價,又是什么么?”
“我不知道具體,但能想象出大概。”
“我們現在繼續留在約克城還能有躲藏的機會,離開約克城,我們會馬上暴露。”
“不,我知道,您這些都是借口,我知道媽媽您的想法,把我喂養大后,找個機會,在一個顯眼的位置,讓我和你一起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你已經為我設計好了結局,那就是像煙花一樣。”
“隨你怎么想。”
“這就是現實,我無法離開媽媽您,至少是現在,啊,我又嗅到了芬芳的氣息,就在前面。媽媽,我乖吧,我為自己找到了晚餐。”
錫德拉夫人沉著臉,將身形隱沒進黑暗之中。
前方,有一輛馬車駛過,馬車上坐著兩個疲憊的中年人,身上穿著秩序神袍,在抱怨著上司安排工作上的不公。
在約克城,馬車并未完全消失,依舊有很多人會選擇乘坐它,尤其是在晚上不堵車的時候。
“媽媽,你不動手么?”
錫德拉夫人沒有動,等馬車離開后過了許久,錫德拉夫人才從陰影中走出。
“媽媽,您把我的晚餐放走了。”
“那是魚餌,為了釣我們的魚餌。”
“哦,是么,媽媽真厲害。”
錫德拉夫人走向一處聯排別墅區域,推開院門,走到門口,敲了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一位男士。
錫德拉夫人將雙手置于自己胸前,誠聲道:“贊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男人馬上回應:“贊美秩序之神。”
“這是新的預警手冊,最近事態越來越嚴重,希望您能和您的夫人以及孩子做好自己的安保。”
男人馬上問道:“那個家伙還沒有抓到么?”
“抱歉,還沒有。”錫德拉夫人嘆了口氣,“我們正在努力。”
“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質疑你們的辦事效率,這樣一個肆意踐踏我們秩序尊嚴的家伙你們到現在都抓不到,還任由他在繼續殺人。”
“我們接受您的批評,但請您收好預警手冊,現在我還要確認一下,您的夫人和孩子在家么?”
“在家。”
“好的,那就好。”
錫德拉夫人雙目一凝,她眉心中當即竄出一張女人的臉,直接勒住了男人的脖頸,同時對男人進行了全方位的禁錮。
隨即,錫德拉夫人走了進來,將房門關上。
“親愛的,是誰上門了?”一個女人從樓上走了下來,可看到這一幕后,目露震驚,但她還沒來得及尖叫,身體就懸浮起來,任憑她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錫德拉夫人就這樣吊著他們來到了客廳,一揮手,兩個人都被貼在了墻壁上,緊接著神秘的魯拉符文出現,打在了他們的身上。
身前的一張椅子裂開,兩根椅子腿直接飛了過去,將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刺入了墻壁固定住了。
兩個人鮮血開始滴淌下來,雙眸睜著,雖然還活著,卻已經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
這時,從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牽著一個年紀更小的男孩。
“哦哦哦!”
正準備對男女主人下手進行飽餐的邪靈發出了興奮的叫聲,
“哦,天吶,這里居然還有兩個這么新鮮的神仆,真是充滿天賦的兩個小孩,他們的鮮血和靈魂可能非常的嬌嫩。”
錫德拉夫人一揮手,兩個小孩當即昏厥了過去,摔倒在了樓梯上。
邪靈像是一條繩子一樣向著他們竄去,但很快,它的身形就被止住了,回頭一看,發現是錫德拉夫人拽住了他。
“兩個大人就已經足夠你這一頓了。”
“不,媽媽,我現在食量大得驚人。”
“不允許。”
“媽媽,您不覺得自己很可笑么,明明是在復仇了,卻還要在意這些道德約束?”
“我本來就是一個笑話,我和我的丈夫,都是笑話。”
“媽媽…”
“你現在的力量足以擺脫我,甚至可以嘗試現在就反噬我,雖然你一直在隱藏,但我心里很清楚。
所以,你現在看可以選擇把我和他們都吃掉,如果你覺得時機合適的話。”
邪靈調轉過身形,撲向了男女主人。
“我聽媽媽的話,我是乖孩子,嘿嘿。”
“格瑞怎么樣了?”
坐在輪椅上的尼奧,對著窗臺看著外面的景色,他現在不是在教務大樓,而是在梵妮的家里,此時梵妮家里,還有其他一些人,都是獵狗小隊成員。
放下電話的梵妮回答道:“教會醫院說,他蘇醒的概率更低了。”
尼奧點了點頭。
這時,姵茖買了晚餐回來,疑惑道:“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么?”
尼奧轉過身,看向她,姵茖馬上低下頭,不敢再埋怨。
“不等著,難道像那些蠢貨一樣在天上飛來飛去和用那種傻子才會上當的魚餌去釣魚么?”
“中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做點什么,您知道的,格瑞這家伙人不錯。”
“我會負責給每個出事的成員報仇的,這是我們一起發下的誓言,所以,我正在用我的方法進行尋找。
我代入了我自己,按照現在不斷爆出來的案件信息,制作出了作案規律圖表,我已經讓溫德花錢雇傭了上百個約克城流浪兒童幫我盯住這塊區域的一些特定住戶了。
都是一家人都是中下層秩序神官的家庭。
它的食量在增大,單一的獵殺已經無法滿足它的要求了,以前一頓飯只需要一塊面包,現在兩塊不夠,還鬧著要加培根。
不要覺得這些流浪兒能有用么?相信我,他們能做得比你們更好,一是因為他們都是普通人,不會引起獵物的警覺;
二則是因為我早就懷疑兇手是以秩序神官的身份在挑選目標進行獵殺,比如這樣…”
尼奧拿起手中的一本小冊子:
“前面案件里,死者家里沒有發現預警小冊子,呵呵,這就是兇手的最大疏忽。
所以,只需要讓那些小家伙盯著大門,看到外人拿著冊子敲門后最后進入了大門,就知道兇手現在正在哪里行兇了。
反正兇手必須要進行用餐儀式,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赴宴。”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響起,溫德接了電話,然后馬上匯報道:“中隊長,有個孩子通過電話亭向我們報告了。向日葵街128號!”
所有人精神一振。
尼奧伸手慢慢卷起自己胸口上的繃帶,還未完全復原的新皮也被連帶著扯了下來,胸口處那一片未長好的皮肉上還帶著血跡,整個過程中伴隨著布匹被撕裂的聲音。
所有隊員都注視著自家的中隊長,沒人去阻攔,也沒人敢在此時去阻攔。
泛紅的繃帶被尼奧丟到了地上,他整個人也從輪椅上站起來,舌頭舔過自己嘴角,對著玻璃里的自己微笑道:
“好了,到我的獵殺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