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水以北,十王爺莊。
槍炮之聲隱隱,從那密水綠洲外的荒漠戰場一直傳了過來。的先頭部隊,正在那里和礽的手下交火。而硝煙,也有一陣沒一陣的向大蒙古喀布爾王兼印度帝國皇太子愛新覺羅.設在十王爺莊的中軍這里飄動。
穿了一身藍色的馬卦,頭上戴著普通的玻璃頂子的涼帽,站在一座土坯平方的屋頂上,舉著一架印度制造的望遠鏡一動不動地看著前頭正在打炮的地方。
他的心腹加加林就跟在他的身邊,也捧著個望遠鏡遠遠地觀察著前方,一邊觀察還一邊用羅剎語說出了心里頭的疑問:“怎么都是白衣軍?儒八旗的正白旗有那么多人?”
這個時候的臉色已經非常的陰沉了,只聽他沉著聲音道:“那不是正白旗那是披麻戴孝!”
“披麻戴孝”這四個字兒他是用漢語說的——羅剎語里面沒這個詞兒,羅剎孝子不披麻戴孝,也不拄哭喪棒。
加加林跟著有些日子,見過清、蒙、儒八旗的人辦葬禮,也聽過“披麻戴孝”這四個字兒,不過他還是愣了愣——這是好幾萬孝子?那也太孝了吧?
他遲疑了一下問:“怎么可能?這些人都死了爸爸或媽媽?難道上京城爆發了瘟疫?”
“不”咬著牙,“他們是在為我的爸爸戴孝!”
“什么?大汗死了?”加加林大吃一驚,“那我們怎么辦?”
他還真沒想到礽這個大孝子在替康熙活出喪反正他在大蒙古的這幾年,是從沒見過爸爸沒死,兒子就急著給老人家發送的事兒!大蒙古可是孝治天下的,至少清、蒙、儒三八旗中的兒子們看著都很孝順——誰要那么不孝,讓康麻子知道了一定是嚴懲不貸的!
也開始流眼淚了,他是孝子嘛,爸爸可能死了,他當然得傷心一下。
他倒是想到礽有可能會搞活出喪——礽是逆子嘛!但這個概率不大,因為康熙的確得了絕癥,太醫們都給確診了,都說要準備后事了。而且現在是深入“敵境”,他是印度太子兼喀布爾王。他的太子府和王府在印度帝國和阿富汗是有莊子的,而且這些莊子和大蒙古的郵驛系統是連在一起的。康熙駕崩這種大事肯定能第一時間報告到這里。
但是在北京開天府這邊,可就沒什么耳目了。開天府是大蒙古的第一首都,在北京開天府城內雖然也有府邸,但是住在這里的清、蒙、儒三八旗對鬼子六都非常敵視,沒什么人愿意給他當狗。所以在進入開天府境之后,和避暑山莊方面的聯絡就不大通暢了。因此康熙的死訊沒有及時送到軍中,而礽更早一點得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加加林看到挺傷心的,也知道他是個大孝子,于是就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然后對道:“太子殿下,那我們還打不打?是不是應該給大汗辦個葬禮?”
不過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加加林的預料,“現在辦什么葬禮?皇阿瑪已死,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馬上擊退礽,然后拿下北京開天府城,那我們就要敗了!”
他也知道自己得不了蒙、清、儒三八旗的人心。只能借著皇阿瑪康熙要死沒死的機會,把汗王搶到手里。一旦錯過時機,讓礽和北京開天府城里面的五個阿哥聯絡上,得到了他們的效忠。那能活著跑回阿富汗高原都算是運氣了——那五個阿哥手里有五個旗,還可以影響開天府和避暑山莊境內的另外六個旗的人馬!
這十個旗要是都倒向礽,礽手里就能有十九個旗了這仗就不用打了!
“太子殿下,那咱們現在”
吸了口氣兒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馬上出擊!馬克西姆,你指揮哥薩克親兵再加上兩個參領的蒙古騎兵從正面出擊,必須不惜代價將礽的兵馬吸住,一直到天黑。我帶兩個參領的蒙古騎兵繞道他們后面,預計在天黑后發起攻擊。
另外再留一個參領守著十王莊、鑲藍旗莊、北大莊,廣布旗幟,虛張聲勢,唬住城里面的五個阿哥。”
倒是果決,不僅馬上就下了開戰的決心,而且還立即擬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作戰計劃,準備用一萬幾千人(留下一個參領)去前后夾擊礽的三四萬人!
“是!”加加林一個立正,轉身就下了平房的房頂,去向底下的參謀們下達命令了。
調兵遣將準備同室操戈的時候,礽正一個勁的在打哈欠——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他是昨天上午得知的軍隊抵達那密水綠洲的,隨后就領著部隊趕來一天一夜的路,才到達了那密水綠洲外頭。
不過沒怎么打過仗,看著也沒多少軍事天分的礽比較慫,拿不出拼命的決心,而是一邊派張廷玉繞道入城去聯絡五個好兄弟,一邊讓人在綠洲外面安營扎寨。同時還派出小股部隊攜帶火槍和威遠將軍炮去和派出的先頭部隊交火,以掩護大軍安營扎寨。
因為綠洲外面沒有樹木,所以的軍隊也不可能斬木為柵,只能用運送輜重的車輛圍出一個古列延,把大軍宿營的帳篷都圈起來。古列延外頭又馬馬虎虎挖了一圈壕溝,還依著古列延架了幾十門威遠將軍炮和子母炮——儒八旗的軍隊主要在荒漠、草原上活動,所以他們的野戰火炮都比較輕型,除了威遠炮(一種大口徑臼炮)、子母炮之外,就只有發射糖藥火箭彈的火箭炮了。比較重型的長管加農炮一般就架在城堡上。
剛剛在營地里面巡視了一圈,現在才回到自家中軍大帳,正準備瞇上一會兒養一養神的礽,忽然就聽見外頭傳來了恭親王滿都護的聲音:“皇上,皇上六爺出兵了!”
緊接著又是三阿哥襯的聲音:“什么六爺?就是鬼子六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皇阿瑪尸骨未寒,他竟然就要和咱同室操戈!”
襯和礽、滿都護關系非常親近,襯的額娘是布木布泰做主給康熙納的科爾沁部的女人,后來康熙去印度時也沒帶她,而是留她照顧礽和布木布泰,襯自然也就跟著留在了上京齊天府。
所以礽和襯,還有崇寧的兒子滿都護他們哥仨才是一起長大的,關系最為親密。只是這個襯和滿都護的能力都不怎么樣 “進來!”礽吼了一嗓子,把這兩個不靠譜的兄弟都喊了進來。
他自己也在椅子上坐直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襯和滿都護一前一后就入了大帳,先是行了個打千禮,然后又雙雙湊到了礽的案幾前面。
滿都護道:“皇上,鬼子六馬上就要打過來了!”
之前被嚇跑了的襯這會兒倒是勇猛了,咬著牙齒說:“皇上,出擊吧,打死那個狗娘養的!”
“張廷玉入城了沒有?”礽卻問起了張廷玉的狀況。
“應該快了。”滿都護道,“開天府城大門多,以張廷玉的機靈勁兒一定能入城的他只要入了城,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一定能說服大阿哥他們出兵的!”
礽哼了一聲:“只要他們哥幾個出了兵,咱們不就穩操勝券了?”
襯問:“皇上,您的意思是固守待援?”
滿都護提醒道:“皇上,咱們四萬人馬就守著一口井,而且還是口沒多少水的井”
礽一笑:“不怕咱們還有點水,至少可以堅持一天一夜,等水真的沒了,那可就是背水,不,是沒水一戰了!”
沒水一戰,那可比背水一戰還慘啊!
如果打不贏,那就得活活渴死!
“皇上圣明!”
“皇上真是用兵如神!”
就在兄弟三人商量好了要用“沒水一戰”對付的時候,大帳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鼙鼓之聲,然后就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烏拉!烏拉!烏拉”
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滿都護道:“是哥薩克親兵!”
襯咬著牙道:“鬼子六一定也來了哪兒有哥薩克,哪兒就有鬼子六!”
礽猛一拍桌子,“來的正好!朕要讓鬼子六知道朕的厲害!傳朕的命令各參領、佐領,堅守不出!”
“轟轟轟”
當那密水綠洲外的戰場開始響起轟隆隆的炮聲的時候,在北京開天府城的得勝門城樓上,禔、禟、禩、、祐他們哥幾個,又一次一塊兒登了城。
《萬古神帝》
一人一把太師椅,一人一支望遠鏡,正在哪兒登高觀戰呢!
五個人身邊都擺著茶幾,上面放了香茶點心手巾板,身后還有人幫著打遮陽傘真是挺會享受的。
不過他們現在也沒什么心情享受,而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戰局了。
“二哥怎么回事?縮著挨打嗎?”
“二哥行不行啊?那么多人,怎么就縮成一團了?”
“就是啊,二哥沒發現鬼子六分兵兩路這是要抱他的餃子啊!“
“嗨,他哪兒看得見?這老二也真是,就不知道放個熱氣球上去嗎?這要是給老六包圍了,麻煩可就大了。”
“大哥,二哥人多,不怕圍。”
“怎么不怕?他扎營的地方沒水困的時間久了,飲水一盡,軍心必亂!”
“大哥,好像不對啊!二哥的兵馬怎么都是一身白,連旗幟都是白的。不會是”
幾個兄弟議論了一會兒,終于有人發現礽的大兵好像是戴著孝來的。然后所有的人都不言語了他們都是孝子啊!爸爸死了,怎么都該傷心一下吧?
哥幾個正醞釀感情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
“稟直王爺,西清國御前大學士張廷玉身穿孝衣,已經到了西直門外”
真的是康阿瑪死了!
要是張英死了,張廷玉一個人“孝”就行了,哪兒用得著那么多人一起孝?
幾個阿哥馬上就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阿瑪了!一個個不用人提醒,全都一起嚎啕大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吩咐左右,趕緊去把早就準備好的孝服、哭喪棒拿來!
康熙“得”絕癥不是一兩天了,身為孝子,他們哥幾個當然早就預備好了孝服和哭喪棒消息一到就得馬上裝扮起來啊!
所以當心里面有點虛的張廷玉在得勝門城樓上瞧見五個披麻戴孝,手里面拄著哭喪棒的阿哥的時候,頓時就放心了——都已經扮上了,大汗一準是沒了,所以他也不算假傳大汗死訊。
“幾位王爺、貝勒爺,你們可要節哀啊!大汗他嗚嗚!”
雖然放心了,但是張廷玉還是不敢當著五個阿哥的面說出康熙的死訊,所以說了一半就哭了,哭得還特別傷心,真情流露啊!
那幾個阿哥都有點莫名其妙這是怎么回事兒?到底誰死爸爸了?我們都還沒嚎啕大哭呢,你怎么哭成這樣了?難不成我們的阿瑪和你的娘親有那么點什么?
不過張廷玉既然哭得那么傷心,那幾個阿哥不哭也不行啊,顯得不孝順不是?于是大阿哥禔帶頭就哭起來了,另外四個阿哥馬上跟進,一塊兒嗷嗷的嚎了起來。
得勝門的城樓上面,五個阿哥和一個張廷玉哭成了一片,真是孝不可言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大阿哥禔才想起個事兒,抹著眼淚對張廷玉道:“衡臣啊,有個事兒得和你說一下。”
“大王爺,您有什么吩咐說就是了。”張廷玉答道。
“我說了,你可別急”大阿哥禔一邊流眼淚一邊說,“衡臣皇上,皇上他好像要被六阿哥的兵給包圍了!”
“什么?”張廷玉頓時就不哭了,愣愣地看著還在那里抹眼淚的禔,“大王爺,您說什么?”
禔道:“衡臣,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六阿哥兵分兩路,馬上就要把皇上給圍困起來了!這情況皇上可能不知道,但我們幾個在高處看得分明!你看這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