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中國最大的貿易港口,澳門港。
大東方號武裝商船帶領著九條老閘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緩緩的駛進了前山水道。
這澳門的地形和地名同大佬輝家的達濠還有點像,澳門原名濠鏡澳,也帶著一個“濠”字,也是一座緊貼著大陸的小島。
在澳門島的西側有一條聯通著西江的前山水道,在島嶼的北面則有一條關閘河,島嶼的東南兩面則是磨刀門海口和九量洋。
澳門島雖然四面環水,但是在島嶼的東南兩面卻沒什適合修建良港的地方,島嶼北面的關閘河內雖然可以泊船,但終究太窄。所以澳門島最重要的港口都位于島子的西面,一片屬于前山水道,但是卻被稱為濠江內港的水面。
如果有誰想從水路偷襲澳門,那就得闖過前山水道的入海口,進入濠江內港。
可是前山水道入口的水面寬度不足一華里,而且水道距離澳門圣保祿大炮臺很近,水道的西岸和澳門大炮臺的直線距離都不到四華里。
也就是說,整個前山水道都在澳門大炮臺上的十二磅青銅長炮的火力覆蓋范圍內!
除了圣保祿大炮臺這尊澳門守護神之外,葡萄牙人的澳門小艦隊也是極為難纏的對手。
倒不是這支艦隊有多少堅船利炮,而是這支艦隊裝備了非常適合在狹窄水域中活動的小型槳帆船。
而且這些槳帆船上還配備了許多善于打跳幫戰的雇傭兵......這些人不是西洋過來的冒險家,就是在東南亞戰場上廝殺了多年的日裔傭兵,各個都是亡命徒。
從外海開來的大型海船如果被這些亡命的小船擋在水道入口,那可就成了圣保祿炮臺上的十二磅大炮的活靶子,那就是死路一條啊!
如果沒有英國人的大東方號帶路,朱和墭的船隊想要從前山水道進入澳門的濠江內港,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而現在,朱和墭正在紀大寶、大波玲,還有那個在揭陽縣城抓到的笨笨的清朝芝麻官周朝先的陪同下,站在大東方號的船艉甲板上,舉著千里鏡打量著不遠處的澳門大炮臺。
“世子爺,這澳門圣保祿大炮臺的選址非常刁鉆,恰好位于前山水道入口和濠江內港之間,架在大炮臺上的紅夷大炮既可以封鎖前山口,又可以打著濠江內港,實在難對付啊......”
正在給朱和墭講解澳門地形和防備情況的人就是那個九品芝麻官周朝先。
這家伙和那個縣丞吳小寶估計都是不怎么會貪錢的貪官,區區一萬兩的贖金籌了幾個月都沒籌出來!
而且這周朝先比吳小寶還慘,那吳小寶長得問溫文儒雅,還自稱家有十五六歲的大家閨秀可以獻給朱天王,所以沒交贖金也給放出來,成了定王府的書辦。
而周朝先長得黑不溜秋的,說家里面有大家閨秀也不像啊!
所以朱和墭就打算要撕票,不,是打算殺他祭旗了。人都提到達濠了,正要開殺,還在驗明正身的時候,他所報的家庭住址救了他一命。
這周朝先原來是香山縣南朗都翠亨村人士!
據他所說,他家里世代從商,他爸爸是香山縣數一數二的巨富。照理說拿出一萬兩銀子贖他是小菜一碟......可就是一等幾個月,就是不見銀子送來!
所以這個周朝先就只好努力自救了!
而他自救的辦法,就是努力帶路,香山、澳門一帶他熟啊!在他買到,不,是考上舉人之前,可常在兩地之間走私啊!
不過這周朝先是怎么都不會想到,朱和墭對澳門比他還熟。前世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閉著眼睛都能到大炮臺下轉兩圈,然后再去葡京酒店玩兩把......
就在朱和墭舉著千里鏡,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澳門的時候,大東方號已經緩緩的駛入了前山水道。
兩條葡萄牙人的槳帆船例行公事一樣的迎了上來,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船只是可以不受約束的自由進出前山水道的。但是這會大東方號還帶著一長串老閘船,這可就有點不尋常了。
看見葡萄牙人的船來檢查了,朱和墭就回頭對紀大寶道:“紀先生,你去看著點史密斯他們,讓他們別亂說話。如果葡萄牙人要檢查,就讓他們到濠江內港的碼頭上再查,如果需要花銀子打點,盡管找我來要!”
“草民遵命!”
紀大寶并沒有接受朱和墭的官職——朱和墭這個朱三太孫在他看來不講信用,不守規矩,還特別會拉仇恨,不僅是大清頭號死敵,而且還把西班牙、葡萄牙、英格蘭、荷蘭這四個“世界帝國”都得罪了。
這樣的主子可不值得效忠,所以他現在只是自稱草民。
得了朱和墭的言語后,行了一禮,就去船艏處和史密斯、高夫、瓊斯他們仨見面了。
“世子爺,”大波玲看見紀大寶走了,就湊到朱和墭身邊,低聲道,“您真的相信這個假洋夷?奴看他的眼神閃爍,心里一定有鬼!”
朱和墭笑了笑,“有鬼就有鬼吧,反正我也聽不懂葡萄牙語,玲姐,你懂嗎?”
大波玲搖搖頭,剛想說不懂,邊上的周朝先卻搶先說話了:“世子爺,小的能說一點葡人的話......小的幫您去聽一耳朵。”
朱和墭回頭看他一眼,贊許地點點頭,“這是學貫中西啊!很好!不過......你不必去聽他們說什么,因為孤家根本不怕大炮臺上的十二磅長炮開火!”
不怕?
周朝先心想:“難不成諸葛亮還傳下什么避炮的錦囊妙計了?一定是這樣的......看來我這次是因禍得福,將來可以當開國功臣了!”
“玲姐,”朱和墭沒和周朝先多解釋,只是對大波玲道,“去給趙鴻逵、蘇占山他們下令吧!讓他準備好煙霧彈和燃燒瓶!”
原來朱和墭真正的殺手锏就是煙霧彈和燃燒瓶!
煙霧彈也是糖藥彈,不過白糖和火硝的比例不一樣,不加鐵銹,不怕受潮,潮一點煙霧更大!煙霧一起,船當然就給罩住了,大炮臺上的炮兵看不清目標,就只能閉著眼睛瞎打了。
而燃燒瓶嘛,那就更容易弄了,就是各種原料加一塊兒,然后攪和一下,一股腦倒進瓷瓶里面。要用的時候拔了塞子換上特質的布條,點了火就扔......葡萄牙人的那些槳帆小船挨一個燃燒瓶就得完!
就在趙鴻逵指揮手下的弟兄們準備煙霧彈和燃燒瓶的時候,史密斯、查理.高夫和瓊斯三個英國佬正在“被迫”哄騙攔住大東方號的葡萄牙人。
因為是“被迫”的,所以大東方號上各種顏色的洋人都赤手空拳,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而且每個洋人身邊,都有至少一個帶著刀劍的錦衣親軍兵士跟著!
史密斯、查理.高夫和瓊斯三人身后當然也跟著錦衣衛,而且他們還懷疑跟著他們的錦衣衛,都是精通英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和拉丁語的高級人才,所以他們就只能被迫老老實實的合作,以免無謂的犧牲......
“對,對,大東方號加上九條老閘船,一共十條船,都是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財產,根據條約可以免檢入港。”
“船上裝著白糖和潮州朗姆酒......”
“對,整整十船的白糖和朗姆酒!”
“我們有非常棒的船潮州黑朗姆和金朗姆,我們會在澳門出售一批朗姆酒,然后再裝上補給品。到時候可以送你們幾桶黑朗姆!那真是很棒的朗姆酒啊,也許是全世界最好的!”
也不知道是英國人和葡萄牙人的友誼真的那么牢靠,還是查理.高夫承諾的幾桶黑朗姆起了作用。反正攔路的兩條葡萄牙人的槳帆船沒一會兒就放行,其中還有一條親自帶路,領著大東方號入了狹窄的前山水道。然后一路駛向泊滿了大大小小的木船的濠江內港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