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的多,這些卻不過就是武馨安腦子里中的幾個念頭罷了,她想明白了這些,一抬頭便發現陳氏與李氏,正目光炯炯的盯著她看,武馨安尷尬一笑,
“實在抱歉,走神了!”
陳氏一笑問道,
“馨安妹妹在想甚么?”
武馨安笑道,
“妾身是在心憂小世孫,也不知他如今怎樣了!”
那二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異樣的眼神,這回是陳氏先說了話,
“唉…那孩子也是個可憐人,小小年紀生下來便…”
頓了頓看了看武馨安面上的神情,又接著道,
“不瞞妹妹說,這孩子呀…王爺早前也是同我講過,王爺說他雖是長子,但卻是沒法子立世子的…”
武馨安面上神色不變,心頭卻是在暗道,
“能不能立世子乃是你們兩口子的事兒,講給我這外人聽好似也無甚用吧?”
陳氏見她沒有反應,便又接著嘆了一口氣道,
“唉!那孩子生在皇家其實是他的不幸,做個平民百姓的孩子說不得還能平安一生…”
李氏也嘆氣道,
“上官妹妹因為這事兒,已經病倒了,如今正在屋里歇著呢!”
她又瞥了武馨安一眼,
“我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了,對上官妹妹如今的心情,最是能理解了,她實在是可憐…不過,總歸她還年輕,以后還有機會的!”
她明明知曉上官婷已經生不出孩子來了!
武馨安大眼兒微瞇,左右瞅了瞅見這一搭一唱的二人,先是不明白,垂眸坐在那處細想了一想,突然悟了!
若說這裕王府里誰最不想那孩子回來,那除了陳氏與李氏便不做第三人想了,那孩子說傻吧,也不算全傻,說不傻吧,又到如今都不會說一句囫圇話,但總歸是王爺的骨肉,憑著裕王爺對上官婷的寵愛,她們也要防著王爺一時腦袋發昏,把那孩子推上位,所以那孩子不管失蹤了還是死了,心里偷著高興的就是陳氏和李氏。
又那一晚上,王府最可疑的外人便是武馨安了,雖說想來想去不知曉武馨安為何這樣做,只有李氏猜測是因著前頭她們青云觀那一回相遇,裴氏夫婦是站了自己的隊,要不然裴千戶怎么能從宮里要來那么厲害的四名宮女?
說不得武馨安也是看好自己這一方,受了其夫之命,趁著王府歹人作亂之時,將那孩子給弄走了?
她們又不是辦案問審總歸要問個緣由證據,她們也不是裕王爺,要顧忌朝堂上的局面,不愿意輕易得罪裴赫這如今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于是她們今兒就借著裕王的囑咐,請了武馨安來,打算私下里探一探武馨安的口風,那孩子到底是死是活,是死最好,是活的話永遠不會回來才好!
武馨安想明白了這點,沉思片刻便應道,
“那孩子著實可憐,我也希望他以后都活得平安自在些!”
她說完這話,陳氏與李氏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神色平靜的武馨安,半晌李氏突然笑了起來,舉起了手里的酒杯道,
“那…就讓我們一起祝那可憐的孩子,以后能平安喜樂一輩子吧!”
三人一起舉杯,都飲盡了杯中酒,卻是對視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陳氏與李氏那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左右她們已是商量好了,向禮部上報小世孫夭折,是不是武馨安弄走的,那孩子再回來她們都不會認了!
李氏有兒子,她與上官婷從自己兒子降生下來開始,就是天然的死對頭,待得以后兒子們成年了,更是會斗得你死我活,能早一些了結對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陳氏的心思卻是單純的多,她就是看不慣上官婷那得了寵便飛揚跋扈的行徑,
“不過生了一個傻兒子,便在王府里作威作福了,若是日后當真她那傻兒子做了皇帝,我們還有立足之地嗎?”
陳氏乃是正妃,實則這府里誰的兒子做了皇帝,自己這太后寶座是跑不了了,不過一想到她以后便是老了都還要見著上官婷那張蠻橫嬌縱的臉,她自然是愿意老實本份的李氏養出來的兒子上位的!
總歸還是要有個舒心的晚年生活吧!
所以那孩子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這二人雖不敢確定就是武馨安弄走了那孩子,可有了這一句話,卻是寬了心,于是三人又吃酒吃菜,叫起妹妹倒是多了幾分真心!
武馨安吃罷鴻門宴回轉家中,與粟大管事說起了此事,那千葉小美與千葉一郎的事兒,粟大管事身為這家中的大管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粟大管事有些擔心道,
“夫人,若是她們二人告訴給裕王,裕王會不會以后尋夫人的麻煩!”
武馨安想了想搖頭道,
“她們不會!”
她們若是將這事兒給了裕王,裕王要是腦子一抽,真來尋自己要那孩子下落,她們不是給自己尋不痛快么?
再說了,你以為皇室之中那么多孩子夭折,當真就是命里福薄,受不住富貴嗎?
實則皇家之中齷齪事兒最多,再又那些婦人們又愛折騰,靳肚子保身形的有,往臉上涂抹水銀顯臉白的也有,弄得自己中了毒,連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也跟著倒霉,生下來有畸形、癡傻的也不少,為了皇家的顏面,不也是報個夭折,悄悄給扔了!
裕王知曉那孩子不見了,說不得也要暗中松口氣呢,那樣癡傻的孩子,養在皇家就是丟臉,說不得以后他登了基,為了皇帝陛下的威嚴,也要想法子將他給“送走”了!
武馨安嘆了一口氣,
“那孩子走了也好,就算他不癡不傻,有上官婷那樣的母親,他便是做了皇帝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上官婷那女人根本就是瘋了,為了富貴榮華,甚么都不顧了!
她想起那個從床底下爬出來的女孩,索索發抖之時還不忘緊緊抱著孩子,不由暗暗替她嘆了一口氣,后悔道,
“早知曉,那晚上我便不與那些黑衣人纏斗了,說不得她就不會死了!”
這二人正在說話間,外頭的門子突然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夫人!宮里傳出消息…陛下駕崩了!”
武馨安聞言與粟大管事對視一眼,卻是都有“終于死了”的感覺,
這位大慶朝在位最長,躲在深宮之中不問百姓民生,不問百官貪腐,不管東南倭寇,不救西北災禍,一心修道,寵信奸臣嚴嵩,弄得朝局糜爛,民不聊生的皇帝總算是死了!
粟大管事當際便吩咐下去,
“快快布置!去庫里把白布取出來!”
當下裴府里的眾婆子丫頭一起動手,將庫里的白布取出來,制作孝服,全府上下挨著個兒的查,將喜慶的顏色,全數換成了素白之色,便是虎妞和牛哥兒屋子里那些黃澄澄、金燦燦的小玩意兒,也被丫頭們全數收進了箱子里,惹得虎妞老大的不高興,不過她如今年紀大些了,也懂事了不少,知曉是皇帝死了,全城人都要跟著哭,倒也沒有吵鬧!
老皇帝駕崩,喪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百官五品以上都要進宮哭喪,命婦與眾官員家眷也要進宮哭喪,因著裴赫是五品的武將,武馨安也是要進宮哭喪的。
她換上了一身素白,披散了頭發,跟在哭喪的隊伍里進了宮,不過她連進殿里哭的資格都沒有,卻是跪在外頭的廣場之中,聽著那禮官拖著長聲兒,讓跪便跪讓起便起,武馨安年輕又有武藝在身,倒是半點兒沒覺著難受,可憐那些年長又或是體弱的婦人,這樣被人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時辰,便有人開始昏倒了!
那些倒下去的,立時有就小太監無聲無息的上來將人給抬走了,剩下的人還要接著跪,待到了后頭隨著膝蓋頭越發疼得厲害了,剩下的人再看那些被抬走的人時,不少人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只可惜不敢裝昏,能出去躺一躺也好啊!”
只她們卻不知曉,那些被送到了偏殿里歇息的婦人,有專門的御醫把脈,看過身子之后,有的人就是灌上兩口冷水,把人弄醒了,又要接著在殿里跪!
她們在這處跪到了午時,才有人引了她們到偏殿歇息,再有小太監送上清水干餅,有人過來扯著嗓子道,
“諸位夫人,用過哀食半個時辰之后,再到外頭接著跪…”
眾人此時都是個個膝頭劇痛,腰背酸軟,神色憔悴,聞聽此言都是沖著那說話的大太監點了點頭,都要留著力氣預備下午再戰呢,卻是誰都沒有多說話,武馨安尋了一個地兒坐下,混在一堆人當中,等著那小太監發餅和清水。
她這也是沒有經驗,入宮時也不知帶些吃食藏在身上,她飯量本就大,此時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雙眼發花,耳根子發響了,這廂眼巴巴看著那幾個小太監,挨著個的發餅,就等著他過來,不管是冷是熱吃上兩口,解一解饑火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