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立在那臺階上左右看了看,果然沒見著車了,不由氣得叉著腰在臺階上來回走動,回頭還踢了那守門的一腳,
“怎得就這么讓她走了!”
沈五夫人氣得直跺腳,正想叫人備馬,她要殺過去向那無情無義的武馨安興師問罪呢,卻聽得一旁有人哈哈一笑道,
“沈五夫人,一年不見,這脾氣越發見漲了,也不知沈五爺可能受得住?”
徐三回頭一看,便見得自己那沒義氣的好閨蜜,正立在身后沖著她笑呢,當下氣呼呼過來指了她便罵道,
“好你個武馨安!你這無情無義,沒心沒肺,沒臉沒皮的,你還有膽來見我!”
說罷上來便要動她,武馨安哈哈一笑,將女兒舉到了前面擋著,
“五夫人大人大量,還請看在我們家虎妞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吧!”
虎妞被娘親往前頭一送,還只當是在同她玩兒呢,當下是沖著徐三咯咯一笑,手舞足蹈起來,
“啊啊…”
徐三見了這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那胸口里都著的一股子氣,立時便消了一半,指了武馨安問道,
“真不要臉,拿了小娃娃來做擋箭牌,你說…你這一招自回來之后用了幾回?”
武馨安笑嘻嘻道,
“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姐妹,連這個你都猜到了?”
她自回了京,可是憑著女兒在大家伙兒面前過了好幾關,這一回看來也是能平安過關的!
徐三瞪了她一眼,雙手接過虎妞,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過一番后驚嘆道,
“師姐啊,你是怎么生的,怎得專撿你們家夫君好看的地方生,這娃娃…你是半夜請了女媧娘娘按著裴赫的模樣捏的吧?”
武馨安無奈的一吐舌頭,
“我有甚么法子,我自家生的,不肯隨我長,我也很是氣惱啊!”
徐三啐了她一口,
“呸…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這廂抱著虎妞便往里頭走,
“走,好乖乖跟著姨姨走,不要理你這沒臉沒皮的娘!”
武馨安笑嘻嘻的跟在她后頭,一路徑直去了沈家五爺的院子,進了院子徐三便嚷嚷道,
“來人啊!給這不請自來的惡客,一杯白水!”
丫頭們聽了都笑,武馨安進去卻是半點兒不見外,一屁股坐下便沖小丫頭們,
“別聽你們家五夫人的,那有客人上門摳摳搜搜,不好好招待的,把你們家最好的茶沏了端上來!”
說著又一指徐三懷里的自家女兒,
“給我們家虎妞熱點兒牛乳,牛乳沒有羊乳也成!”
徐三聞言沒好氣瞪了她一眼,
“你真是厚臉皮!”
卻是回頭對丫頭們吩咐道,
“還不快去!”
武馨安知她是嘴硬心軟的性子,當下是嘻嘻笑著起身沖著她恭身作揖,
“好師妹,這一回是我不對,不過我也確實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且饒了我這一回吧!”
徐三見她認了錯,心里那點子不滿便又消了不少,應道,
“我也知曉你必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你且說說…說不明白我便不饒你!”
武馨安便將前頭自己為何出去的事兒,又為何不能隨意送信回來的事兒一講,徐三果然不再糾結于她不聲不響的跑出去了,卻是對她不肯叫上自己十分不滿,
“那么好玩的事兒,你怎得不叫上我?”
說罷兩眼放光的問起那海上的倭寇來,
“那海上的倭寇很厲害么,我能不能打得過,要是我也跟著去了,說不得也能在那海上威風一把呢!”
武馨安只是笑,心中卻是暗道,
“你乃是真正的世家小姐,千金貴女,練練拳腳強身健體那是不錯的,可讓你提刀子殺人,我就怕你當場便要昏過去,不過出去游歷游歷,長長見識倒是能成!”
口中便笑道,
“待得了機會,你讓沈五爺帶了你出海,屆時可去那海外諸國瞧瞧,見識見識異邦風情,開闊眼界卻是好的!”
徐三聞言果然心生向往,半晌卻是黯然嘆了一口氣道,
“我倒是羨慕你這說走便走的勇氣,可惜我與沈五都沒有你那本事!”
說著卻是提起前頭沈六的事兒來,
“他自己說要出去闖蕩,國公爺便安排他去了塞外見識見識,結果…沒呆上三月便又回來了!”
徐三很是懷疑自家公公是故意的,平日里最是寵愛這小兒子了,這一回沈六說要出去,他立時爽快的答應了,還給在北疆的舊部寫信,也不管沈六愿不愿意,就立馬將人給送了過去!
塞外苦寒,倒不是沈六爺心志不毅,只這嬌生慣養的身子拖了后腿,跟著戍邊的將士們在外頭跑過幾回馬,便得了一場風寒,塞外藥石不便,便將人接回來養著,國公爺這是想把兒子嚇著不敢再出去了嗎?
不過沈六爺還是不肯放棄,一心病好后還要出去,倒是沈五爺夫妻二人見他被人抬回來,那高聳的顴骨,發黃的臉頰,削瘦的身形,都不由暗暗有些打退堂鼓,
“這出去哪里是闖蕩呀,分明就是遭罪嘛!”
這二人自小錦衣玉食的,沒吃過苦頭,見這情形便有些心里發怵了!
武馨安聽了卻是一翻白眼兒,
“本事都是自己學的,我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都敢出門,更何況你們二人!”
說罷左右看了看,見丫頭們都離得遠,便湊過去道,
“只要帶夠了銀子,帶足了人手,早做好準備便是,你瞧我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么?”
徐三聽了頗為心動,想了想悄悄道,
“那…我與沈五商量商量?”
也學學師姐,屆時背著國公爺跑出去,待得跑遠了再寫信回來,也免得步了沈六的后塵,讓國公爺給收拾了!
武馨安點點頭,
“也不用一下子跑太遠,在附近轉轉見識多了,再往遠處去!”
不要似沈六那樣,原本是溫室里的花朵,一下給挪到外頭冰天雪地去,不給凍出好歹來才怪了!
武馨安在定國公府里同沈五夫人說了整日的話,沈五夫人原是想留她們母女倆住一宿的,可天黑之后裴百戶親自上門要人,沈五夫人無奈之下只得放人。
第二日武馨安又去見了肖桂容,肖桂容倒是一貫的好,
“你一走便是這么久,還懷著身孕,家里人人都擔心的不成…”
武馨安笑道,
“前頭容姐姐成親,我竟是沒能參加婚禮,實在是我的不是,我這里給姐姐賠罪,我還帶了些海外的稀罕玩意兒,備了雙份,算是補賀禮了!”
肖桂容應道,
“誰要你賠罪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便是最好的賀禮了!”
說著抱了虎妞看了又看,一臉羨慕的道,
“這么好看的娃娃,也只有你同裴大人能生出來…”
說著不知想到了甚么,臉上便是微微一紅,武馨安如今也是生過一個孩子的人了,總算也是有些眼力價兒的,目光在肖桂容的臉上和腰上轉了一圈,便立時喜道,
“原來容姐姐這是有了么?”
肖桂容立時紅了臉,嗔道,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怎得這時節倒是精明起來?”
武馨安笑瞇瞇的問道,
“有幾個月了?”
肖桂容紅著臉應道,
“有…有近兩個月了!”
武馨安聽了便掰著指頭算,
“你們是年后成的親,這才五月呢,你這便有兩個月了…”
說著曖昧的笑道,
“看來…蘇百戶的手腳也是挺快的!”
肖桂容羞紅了臉,伸手捂她的嘴道,
“你嘴上可別沒遮沒攔的,虎妞還在這兒呢!”
武馨安卻是嘻嘻笑道,
“她還小又聽不懂…”
忙拉著肖桂容問,
“懷相可好,可有想吐,想吃甚么?”
肖桂容應道,
“倒是沒甚么,就是想睡,每日一過午便想倒頭就睡…”
二人這廂喜滋滋的交流了半晌懷孕心得,卻是一晃又是天黑,又是裴赫親自接了武馨安母女歸家,回家的馬車上之上,裴赫抱著熟睡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幸得你在京里也就這么兩個知交的好友…”
武馨安不解的眨著大眼問道,
“為何這么說?”
裴赫應道,
“若是你再多幾個好朋友,那我豈不是每日都要出門尋妻尋女?”
害得他早早下衙歸家,家里卻是冷清清,空蕩蕩,即見不著妻子的笑臉,又聽不見女兒的歡笑,那滋味兒可是當真難受的緊!
武馨安聽了哈哈大笑,依在他肩頭上應道,
“明兒我便不四處亂跑了,前頭剛回來師父與師叔便催著我們搬過去呢,我打明兒起便在家里收拾東西,好早些搬到思誠坊去!”
第二日武馨安果然老實呆在家里,指揮著關媽媽等人將東西一一清點打包,預備著搬到那新宅子里去。
裴赫那頭卻是被嘉靖皇帝召進了宮里去,原來前頭自陸炳將嚴氏父子通倭的罪證上呈了皇帝之后,皇帝當時是陰沉著臉半句話都沒有說,似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家最是倚重的大臣,背地里挖自己墻角的事實。
于是供詞遞上去好幾日都沒有動靜,今日里嘉靖皇帝總算是想明白了,便下旨召了陸炳與裴赫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