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就掌握在王謐的手中,而荊州部與朝廷的關系一貫不佳,這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想要維持建康城的穩定,不依靠北府,依靠王謐,又能靠誰?”
“大兄,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把北府搶過來,只要你能帶兵打仗,能夠抵御外敵,我心甘情愿支持你。”
這不就是強人所難了嗎?
他要是有那個本事,還至于在這里無能狂怒嗎?還會滑稽的把自己的腿摔傷嗎?
一場談話就這樣毫無成果的結束,不管怎樣,風波過后,兄妹也算是見過面了。
王謐的狀況還算過得去,王貞英也就算是放心了。
至于她的那些終極目標,當然不能向王恭透露分毫,要是把那些事情都告訴他,王貞英真的擔心,王恭會一個挺身跳起來大罵。
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他出來攪局,這是最基本的。走出太原王府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王貞英倒是挺輕松的,看到王恭還爬不起來,她也就放心了。
至少可以消停三個月!
這是重大喜訊!
要知道,如果這個時候的王恭完全健康,好人一個,得知了王謐榮升瑯琊王,他怎么能坐得住?
必定要糾集人馬,各種反對。
而現在,王恭這邊是不需要擔心了,根本就形不成威脅。
別說是他自己的力量了,在他殺了殷仲堪之后,就連以往的朋友,那些徒從都組織不起來。
而原本那些還在觀望的朝臣,看到王恭的行為,也知道,他這個人不可信任,不敢再投奔他了。
可以說,正是王恭本人幫王謐掃清了稱王的障礙。
現在,大晉朝廷可是難得的和諧,意見特別統一,人人都想跟著王謐干,就算不想盡力的,也不會做聲。
而王貞英,這一切的推動者,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只要把司馬德宗養的白白胖胖的就足矣。
至于他的智力發育水平,那就不需要關心了,反正聰明與否也沒有什么關系。
也不必等著他能親政了,時間還長著呢,可以相信,王謐是不會讓司馬德宗這個皇帝做到那一天的。
現在需要擔心的,或許反而是內宮之內,王貞英把目光暫時收回來,把心思放在陳歸女的身上。
如果真的有改換朝代的那一天,王貞英自身是不需要擔心的,王謐能夠走到今天,都多虧了她的積極配合。
一段時間合作下來,王謐此人還是很值得信賴的,人品有保證,對這一點,王貞英很有信心。
但是,陳歸女就有點麻煩了。
從待遇上來說,陳歸女的待遇自然是不會超過王貞英的,但是呢,如果王貞英做了前朝太后,能得到王謐的禮遇倒是很正常,這也是她應得的一份體面。
但是,陳歸女呢?
目前的時代還有些太靠前了,王貞英這邊也沒有幾個現成的例子可以參考。
雖然還沒到那個時候,但是,王貞英已經在考慮了。
放出皇宮,讓她和張貴人一樣,在民間生活?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這也是最方便的一種做法,同時也還算是仁慈吧。總比一直在宮里守活寡的強。
但是呢,陳歸女的情況和張貴人還有所不同。
她是皇帝司馬德宗的生母,即便是以后變成了前朝皇帝,那陳歸女的身份也不會改變。
嚴格來說,后宮理應有她一個位置。
但這對于王貞英來說,則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這不就等于是要白白養著她嗎?
然而,有前朝皇帝的生母被放出宮的先例嗎?
王貞英翻遍古籍也沒有找到,這樣做,也未免是個隱患。
該怎么做呢?
司馬曜也已經死了,這個后宮,有王貞英帶著司馬德宗占用后宮的吃穿用度就足夠了。
不需要再養一個閑人。
宋輕音在那邊書案上寫寫畫畫,自從當了這個內舍人,宋輕音的差事可是比以前沉重多了,好在,對這些突如其來的雜事,宋輕音也都輕松的應付了下來,沒有叫苦叫累。
于是,有了宋輕音幫忙分擔,王貞英也著實輕松了不少,于是,才有很多的閑暇時間去暢想未來。
看來,是時候把王謐召進宮來,好好的問一問了。
如今,兩個人已經是亮明了身份,算是明牌的同黨了,自然是要隔一段時間就見一面,好好商議。
而另一邊,入夜,瑯琊王府終于安靜了下來,月兒高掛,月光明亮。
都比不過眼前人雙目明亮清朗。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怪怪的。”謝明慧撫著丈夫的眉頭,嬌嗔道。
論日子呢,兩個人也已經成婚有一段時間了,對彼此的熟悉,可謂是從身到心,一點沒有遺漏。
如今,躺在一個床上,已經是相當的坦然,動作熟練。
而今夜,一向溫柔的王稚遠,卻一直都沒有下一步的反應,就這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愛妻。
謝明慧不禁心里敲起了小鼓,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自從成婚之后,謝明慧才直呼上當受騙。
以往覺得,那么多的美人對他投懷送抱,他卻堅持了好幾年都不為所動,必定是個非常潔身自好,端端正正的君子。
可等到大婚之后,兩個人睡到一個被窩里,謝明慧才發覺,之前的那些猜測全都是她庸人自擾。
瑯琊王根本就就是無師自通,各種精進,于是,這樣一段時間下來,謝明慧偶爾也會擔憂,這么長時間了,這個肚子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該不會是有什么問題吧!
這是古代,就算是謝明慧也算是很有文化了,但是,她也還是想不到,生不出孩子這件事,在現代,那屬于不孕不育專科。
并不只是女人的問題,男人也很有可能有問題。
然而,在沒有則會方面知識的謝明慧看來,她還是只能將無子的責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
“還能做什么?”
“我自己的娘子,我還看不得?”王謐笑盈盈的,將她摟的更緊了些。
軟乎乎的,嗯,還是這樣好。
自從和王謐成婚,一向清瘦的謝明慧,如今也豐潤了不少,這可都是在王謐的調教下才形成的。
這個身形,剛剛好,正是小王最喜歡的。
“誒,如今夫君我都是瑯琊王了,你就不覺得,該為我做點什么嗎?”
“我能做什么?”謝明慧不敢看他,心去撲通撲通的跳。
越跳越快,臉都紅了。
只因為,他們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夫妻了,而王謐現在的眼神,代表了什么含義,謝明慧已經可以猜出來了。
“當然是給我一個世子了!”
話音未落,謝明慧的腦袋就一動也不能動了,被強行拖入制造小世子的大業當中去了…
有的人風花雪月,還有時間造小人,有的人卻根本連覺都睡不著。
士可殺,不可辱!
王貞英走后,本來已經在恢復當中的王恭,再次怒火中燒,而且,這把火還越燒越旺,越來越難以抑制。
這日子!
沒法過了!
沒法活了!
王恭靠在那里,屋里一片漆黑,因為受了重傷,夫人也被他趕到了別的房間,于是,這間黑漆漆的房間里,現在就只有王恭一個人。
孤獨,從來都是危險的。
沒有人陪伴,沒有人開解,就會陷入某種偏執的想法當中,久久不能自拔。
時間長了,這種想法就會根深蒂固,成為了一種執念。、
原本,王恭是個臉皮比較厚的家伙,只是小心眼而已,而他的這種小心眼,實際上也包含著某種特殊的含義,那就是,他對別人如何如何,都無所謂。
別人也不能跟他計較,都要讓著他,而他就可以這樣沒皮沒臉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反過來呢?
那當然就是不行的!
有的人想占他的便宜,給他難堪,他根本就忍不得,這么多年以來,他在大晉朝廷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一直順風順水,所向披靡,就連一向喜歡作妖的司馬道子,在他的面前也攪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哪知今日,居然栽在了王稚遠的手里。
如果王貞英今天不來,他還能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所謂的幽禁,不過是她掩人耳目的借口,等到風聲過了,他也康復了,照樣可以在朝堂之上攪動風云。
可惜,現在看來,一切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王貞英是鐵了心讓王謐掌權,不管她如何解釋,如何夸大難處,在王恭看來,最終的目標就是這個。
這就代表,他被親妹妹拋棄了。
想當年,選擇她入宮做皇后,為的就是日后控制朝局,在王恭看來,這一直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不會有任何的變故。
妹妹支持哥哥,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嗎?
為什么王貞英當了太后,卻偏偏不這樣做了呢?王貞英指出的那些現實性的問題,擺在王恭面前,他是根本就聽不進去的。
在他看來,他和王貞英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本來就應該相互支持。
哪成想,王貞英的套路根本就和他不一樣,而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在此之前,王恭居然對妹妹的真實想法一無所知!
然而,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沒有了王貞英的支持,所謂的事業,簡直是鏡花水月,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既是如此,王恭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更令他難以忍受的還有,王貞英那一番刺痛的話。
是啊!
他摔傷的時候,明明北府兵還沒有進門,王謐也沒有動手,但是他自己卻從墻頭掉了下來,摔了一個凄凄慘慘。
為什么會從墻頭摔下來?
還不是因為他一時心虛,想要跳墻逃跑?
現在哪里還有活著的意思?
根本就不必活著!
沒意義!
現在看來,還是死了的好。說不定還能留個好名聲,至少,給順風順水的王謐添一點微不足道的惡心。
豈能讓他事事如意?
王恭想到就做到,死法他也早就想好了。
這些日子,他癱在床上,一動也動不得,但是,為了面子,他卻還堅持自己一個人硬挺。
雖然老頭子是很倔強的,但是,他的家人還是不能縱容他如此。
想派人保護吧,他還不允許,死活不依,于是,妥協的結果就是,給了他一把匕首,讓他偷偷藏起來,若是發生了什么意外,也好有個防身的兵器。
雖然王恭現在的情況,就算是給他個武器,基本上也屬于白搭,但這無所謂。
這種東西放在王恭哪里,完全屬于是自我安慰的行為,是屬于安他的心,并不是真的打算讓他防身用的。
王宰輔居然還會有危險嗎?
現在的他,本人被幽禁,太原王府里里外外到處都是北府兵巡邏,幾乎是寸步不離。
如此嚴峻的情況下,哪里還會有人想不開,到王府里來給王恭找不痛快?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架不住王恭他自己做賊心虛啊!
王貞英今天過來,無意之中的一句話,算是給了他致命一擊,王恭徹底瘋了!
居然真的有人想殺他!
還是殷仲堪的家人!
他們家,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嗎?不是已經都被他斬草除根了嗎?
王恭很后悔,下午只顧著和妹妹賭氣,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居然沒有搞清楚,就讓重要情報從眼前滑走。
簡直是不可饒恕!
不管怎么說,所謂的刺殺,所謂的報仇確實是存在的,王貞英也不可能騙他。
王府的守備明明都這樣嚴密了,他們居然還想動手,好啊!
也是一群不要命的!
王恭突然興奮起來,豈能讓他們如愿?
他們想殺?
想報仇?
殷家人心中,這種意愿一定相當的強烈,他們越想達到什么目的,王恭越是不能讓他們如意。
就是要讓他們殺不到!
讓他們無從下手,后悔一輩子!
于是,王恭忍著劇痛,支起了身子。
就在枕頭下面,打磨的锃光瓦亮,特別稱手的匕首就藏在那里,王恭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
寶刀出鞘,立刻就閃現了瑩瑩亮光。
好啊!
很鋒利的樣子,這樣一刀下去,很快就可以結果了吧。
想到一世英名,奮斗一生,最后竟然落得一個這樣的結局,王恭也是一聲唏噓。
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的?
雖然想不通,但現在他也累了,也不想再琢磨了,按理來說,他大小也算是大晉的名人了,堂堂的世家子弟。
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