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個時候,王謐才剛剛穿越,對于這個時代的情況也不甚了解,兵器呢,也只是改造了簡易的火箭而已,不管是火槍還是火炮都還一個都沒有弄出來。
那是一場最接近古代冷兵器戰役的戰斗,崔延佑在關鍵時刻的倒戈,給了晉軍極大的助力。
而后來,與很多北府將領不同,出生在北方,也一直在氐秦供職的崔延佑,就留在了北方,并沒有并入北府。
原因嘛,自然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北方人,熟悉當地的風土,再者,他原本也是出自清河崔氏大家族,雖然自己是混入了行伍,但是家族的勢力還是很堅實的。
對于他這樣的大家族子弟,自然還是不想到南方來的。
況且,崔延佑混跡行伍多年,那個性情,是圓滑的很,刺溜刺溜的。王謐還沒提起這件事,他就主動表示,要留在北方,看守襄陽。
后來,當然又被調動到了漢中。
崔延佑看得太清楚了,他一個北方人,還是世家子弟出身,雖然現在混得差了點,但是他的出身也還是不會改變。
他這樣的人,如果去了南方,那必定和那些土著,還有那些早早就南渡了的世家子弟是混不到一起的,尿不到一個壺里。
人家不會歡迎他,他呢,和他們呆在一起也別扭,所以,還不如就留在北方,做守將。
雖然距離王謐是遠了點,對于他個人的發展可能有點影響,但是,他舒坦吶。
南北方的世家基本上是互相看不起的狀態,南渡的那波人會覺得,你們這些北方的世家,有的還和異族通婚,都已經不純粹了。
和我們的純度沒得比。
北方的世家也同樣有話說,你們這幫逃兵有什么好吹噓的?
大難一起,你們跑得比兔子還快,這北方的許多地方,還不是靠著我們才支撐下來?
那些可憐的流民,又有多少是被我們拯救的?
這個時候,你們又在哪里?
啊,對,你們躲起來了。
從這個角度來講,一旦王謐完成了宏圖霸業,真的平定了北方,只是把這些原本很不對付的南北方世族重新捏合在一起,就需要耗費他很多的心力。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后來,北府兵連戰連捷,占領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崔延佑就來到了漢中鎮守。
這座城池交到他的手里,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是,不遠的將來,他就要承擔一份重任。
漢中,沔水上游,與天水遙遙相望。
“如果要我再進一步,我就會選這個地方。”他站在城樓上,喃喃自語。
來到了漢中,那就要做出點成績來看看,這是崔延佑的初級目標,那么,這個地方,就可以是天水嘛。
又是歷史悠久的軍事重鎮,拿下來也有面子,更重要的是,它也比較容易被奪下來。
就算是打仗,就算是我們的目標是平定中原,把這些城鎮都拿下來,那也有過先后之分。
最重要的,誰也會區分哪一個是軟柿子,可以捏一捏。
很顯然,在漢中可以照顧到的區域內,有氐秦和姚羌兩個部族,相較而言,還是姚羌的力量更加強大一些。
氐秦自從崩塌之后,不只是地盤只剩下了那么小小的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而且,將士們的士氣非常低落,完全和之前氐秦鼎盛的時候沒得比。
相反,姚羌就厲害了。
現在他們盤踞在長安城里,占據了中原最好的一塊地方,進可攻,退可守。
最關鍵的是,他們的地盤是從無到有,雖然現在的范圍也完全無法和氐秦相比,但是,那個時候,他們是匍匐在苻堅的腳下茍活。
就算地盤大,那也和他們沒有半分關系,那些地盤都是屬于氐人的。
可現在就不同了,現在這塊地盤是真真正正屬于自己的,而且,地理位置也絕佳,如果運作得當的話,說不定還真的可以闖出一片天地來。
于是,兩相對比就可以看出,姚羌這邊的士氣要高漲的多,而且,對于他們來說,他們的事業還是處在上升階段。
這樣的隊伍,士氣還是很旺盛的,和氐秦完全不是一個氣象。
所以,如果要進取一步,被氐秦控制的天水,其實是很好的選擇。
只因為,天水這個地方,也很危險吶。
它本來就是戰略要津,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同時,雖然控制在氐秦的手中,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只是暫時的。
崔延佑還沒有出手,天水這個地方也并不太平,多次受到姚羌的襲擾,而氐秦呢,對于姚羌的步步逼近也是沒有什么更好的應對辦法,只能自保而已。
如果,崔延佑在這個時候再來插一腳的話,那么這個天水會屬于誰,可就說不準了。
不過,天水這個地方,現在氐秦是派誰在駐守?
好長時間沒有收到新消息了,還真是有點惦記。
明天總要找個人混進天水城去探一探究竟。
氐秦不可能派遣不得力的人來駐守,上一任將軍就是因為戰術不利,險些丟了城池,才被撤換。
這一次,就算是挖地三尺,氐秦也會找一個有些本事的人來。
對于現在的氐秦來說,一城一池的得失,都很重要,畢竟,現在不是以前了嘛,地盤也小了,能夠拿得出手的城池也不剩幾個了。
如果現有的這些還不能得到很好的保持的話,那氐秦徹底覆滅之日也就可以看到了。
他們的疆域將會一點一點被蠶食,他們的地盤會越來越小,而他們的國力也會越來越弱。
等虛弱到了最后,自然沒說的,還是一個土崩瓦解。
相信,氐人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局,但是,他們能夠保得住天水嗎?
這里幾乎是撬動氐秦現有地盤的一個支點,一旦天水丟失,氐秦的外部防線就算是徹底崩塌了。
按理說,氐秦一定會傾盡全力固守天水,畢竟,這里的基礎還是不錯的。
相比境內的一些城池,城墻堅固,防御工事也齊全,如果連這樣的古城都守不住,那還有什么指望?
然而,傾盡全力的表現就是這樣,未免讓人生出一種感覺,氐秦確實已經無人可用。
那么,接下來,他們還能怎么辦?
對于晉軍來說,情況似乎也有點復雜。
被夾在這個中間部位的漢中,看著天水這樣的重鎮就在眼前,說實話,崔延佑心里饞得很。
但是,他又不敢貿然動手。
因為,姚羌肯定也在窺探晉軍的動靜,如果晉軍提前和氐秦開片的話,崔延佑不怕自己打不過氐秦部隊,唯恐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也。
要是被姚羌占了便宜,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猶豫了一段時間,他還是選擇了按兵不動,聽說朝廷那邊已經計劃北伐,過不了多久就要啟程。
如果北府大部能匯聚過來,那個時候,也就不必擔心姚羌會在后面抄底了。
豈不美哉?
為了達成美好的目標,現階段而言,就只能等待了。
然而,等待真的是一件考驗人的苦差事。
崔延佑從城樓上走下來,照常要回到府衙,在那里,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酒肉。
最近大戰在即,他也是興奮的很,經常睡不著覺,于是,也就找了幾位親近的副將,每晚喝上幾杯,吹吹牛,還能睡得好些。
而這一次,他還沒從城樓上走下來,就見身邊的副將萬全迎面奔了上來。
萬全看到他,立刻大喊:“將軍,天水來人了!”
“天水?”
“你確定?”
崔延佑眉頭一皺,難道,這真的是盼什么就來什么嗎?
剛剛他還在想如何才能把天水搞到手,還沒過多久,天水就來人了?
怎么可能這么湊巧?
難不成,天水那邊出了什么變故嗎?
“絕對沒錯。”
“那人還說,自己是天水的重要人物,一定要讓將軍來見呢!”
看來是真的了。
“快帶我去。”
雖然心里有點遲疑,但是,腳下確實一刻都沒停下,不多時,就到了府衙。
而在崔延佑到來之前,那自稱氐秦天水的大將軍,早就已經在這里等候了多時。
但見此人,身量不高卻很魁梧,兩眉之間又很深刻的一道川字紋,貫穿其間。
更顯得他為人深刻,嚴肅。
此人雖然號稱是大將軍,但是卻沒有穿著鎧甲,兵器倒是有一個,正是別在腰間的長刀。
燭光之下,赫然發亮,看起來是經常使用,經常打磨的。
看這個氣質,也像是練家子出身。
不過,他自報家門是天水來的,還是令晉軍兄弟們不甚相信。
這怎么可能呢?
現在天水的形勢十分危急,如果真的是天水郡里的大人物,怎么可能還有空閑跑到晉軍的地盤上來?
再說,雖然是遙遙相對,但是如果真的計算距離的話,兩座城池也算是相距遙遠。
到底是什么樣的大事,以至于還能勞動天水郡里的大人物來主動聯系晉軍?
這難道不會犯忌諱嗎?
要知道,上一個作戰不利的守將,已經被氐秦召回了,是生是死還不確定呢!
這是哪位好漢,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在這樣敏感的時刻,還敢跑到晉軍的地盤。
總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不管他的真實身份是什么,來到了我晉軍的地盤,就別想搞事,兄弟們也絕對不會讓你搞事。
兄弟們可都看著你呢!
在府衙里值勤的哨兵,漸漸的都湊了過來,怒目圓瞪,手里的兵器都緊緊攥著。
那架勢,大概就是來人有一丁點的異動,他們就要撲上去,當場擒獲。
那天水來的氐秦將領又怎會感受不到這種怪異的氛圍?
他只是壓制著脾氣,耐心的等待罷了。
一邊是氐人,一邊是晉人,兩邊人馬雖然最近是沒有大的沖突了,但是,也依然是世仇。
這種仇恨怎么會因為氐秦現在落魄了就會減弱,他們還能以禮相待,沒有趁你亂就要你命,已經算是仁慈了。
絕對的善舉。
對于晉人的反應,他早就有準備,現在這種情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內。
是以,他神色自如,并無任何不適。
門外,很快,崔延佑就到了。
崔延佑一腳踏進門,看到的就是那氐秦將領的背影,登時一愣。
雖然還沒有看到正臉,但是,崔延佑已經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位兄臺是…”
他已經不在乎這個人的身份了,管他是從哪里來的,他只關心,這位舊人是誰。
一定是認識的人。
只是最近沒有照面而已。
那人聽到崔延佑的聲音,欣然轉頭,弓手道:“崔兄,別來無恙。”
“是你?”
“真的是你!”
崔延佑一時興奮,說話間就把那人的手拉住了。
他欣喜的上下打量,確定自己的預料沒錯,便道:“沒想到,朱兄還能脫險而出。”
“那日長安的局勢那樣危急,你又是異族人,小弟我真的是為你擔心不已。”
“看到你沒事,我也終于是放心了。”
兩人落座,朱序客氣的笑笑,崔延佑所說,當然也是客氣話,不能當真。
就像是崔延佑說的,他們兩個確實是老相識,也是在氐秦的朝廷有過交情。
但是,交往不深也是真的。
朱序是晉軍降將,而崔延佑呢,原本就是氐秦朝廷的一員,一個是苦逼的世家子弟被迫從軍。
一個呢,是明明忠于大晉卻無力回天,只能投降氐秦的可憐人。
可以說,在氐秦手下混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是很如意,日子過得很艱難。
哪曾想到,事到如今,他們還有相見的一天?
原本為氐秦賣命的嫡系崔延佑,搖身一變成為了晉軍的將領,而眼前的朱序呢,以前也曾帶領千軍萬馬和幾大部族鏖戰,是堂堂的晉將,然而現在卻作為氐秦的代表,站在這漢中城里。
豈能不說這是命運的詭異安排?
簡單的敘舊之后,話題就步入了正軌。
那些閑話,不過是為了打開局面而做的樣子,今天是什么情況,兩人心中都有數,哪里還有那種閑情逸致真的敘舊?
尤其是朱序,那可是帶著任務來的。
“崔兄弟,你可知道,我這次來是想要干什么的?”
這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崔延佑一臉疑惑,連忙搖頭。
朱序得了這個差事,心情大好,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喜氣,以至于,和著危急的局面似乎都有很多的不協調似的。
這個人怎么這樣高興?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現在這個局面,是該笑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