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謐執掌北府,王恭就一直心氣不順,幾次三番的找茬,這些都是明擺著的。
王謐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也一直對王恭的挑釁行為保持容忍的態度。
可以相信,這當然不是這個年輕人的真面目,一個在戰場上這樣勇猛的人物,會對王恭的這種幼稚行為無動于衷。
或許,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放在眼里。
在真實的殺伐面前,王恭的手段實在是低劣的很,根本不入眼。
但是,可以想象,王謐對王恭一定也是不滿的,如果兩邊可以相安無事,想來他也就忍了。
而現在…
還需要忍嗎?
王恭都把人頭送上門了,王謐要是不接著,他不就是大傻瓜了嗎?
王謐會如何反應?
這個才是最令人關注的。
現在正是焦灼的時刻,建康宮那邊也一點消息都沒有,而城里早就已經亂了套。
王謐雖然會做出反應,但也絕對不會那么快,甚至,沒有得到王貞英的旨意之前,作為個人,王謐是不會主動出手的。
時間靜止了。
整個王府都陷入了沉寂,建康城已經因為王恭一個人的臨時起意,亂成了一團。
而在這混亂的背景之下,格外寂靜的太原王府,實在是顯得格格不入。
怎么?
把好端端的城池給攪成了這副樣子,而他呢,竟然蔫了,慫了,回到家里,安安穩穩的呆著了。
知道真相的人,哪有不想揍他的!
王恭一把年紀,竟然還糊涂至此,沖動妄為,整個人的行動,完全依靠個人的一時好惡。
以他的年紀,他的朝堂閱歷,他難道就從沒想過,這樣的個人尋仇之后,會把整個建康城都搞亂嗎?
另一邊,既然是到太原王府去尋人,那就方便的多了。王謐讓曾靖找了專人去看管這些宵小兒。
又把其中幾個看起來頭腦精明,像是帶頭的人都給專門看押了起來,這幾個人,那都是人證。
既然王恭他這么不給面子,王謐也不會客氣了。
這能怨的了誰?
只能怨他自己!
按照王謐的心思,在他打下長安或者洛陽之前,朝廷這邊還能保持相安無事彼此容忍,那是最好的,哪一邊都方便。
但是,王恭這個蠢貨他不給機會啊!
還能怎么辦?
只能出招了!
王恭的種種行為,簡直是在王謐的各種笑點上反復橫跳,都不知道該讓人如何評價。
簡直就是搞不清楚主次矛盾。
王恭最痛恨的人是誰?
當然是王稚遠了!這一點不必懷疑。
然而,既然決定要動手,難道不是應該先把王謐給鏟除了嗎,畢竟,他才是首惡。
結果呢?
王宰輔居然憤然而起,把屠刀揮向了殷仲堪!
王恭的憤怒是可以想象的,被自己人背叛的那種感覺,自然是比被王謐這樣的敵人欺侮,更讓人難以接受。
畢竟,現在的王恭早就不把王謐當成自己人了,王謐做什么,反而觸動不了王恭的心緒,他還能保持沉穩應對。
可是,殷仲堪的背叛顯然是戳中了王恭的肺管子,讓他忍無可忍。
但是,殺了殷仲堪就等于是什么呢?
這不就是在給王謐提醒嗎?
老子要動手了,你給我小心點!
如果王謐是那種手里沒有多少真實力的人也就罷了,可偏偏王謐就真的是手握重權的人物。
也許一開始王謐還不想動手,也不想還擊,可是現在,殷仲堪都已經被殺了,這誰還攔得住?
有了這個罪案在前面擋著,今后,王謐不論做任何事,都算是師出有名了。
而現在,王謐就是這樣做的。
有小得兒在,王謐的到來就足以證明是王貞英授意的了。
當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太原王府門前的時候,頓時被那種緊繃的沉靜給震驚了。
“這也太安靜了!”
“阿寧不會想不開吧!”
小得兒臉上一僵:“王侍郎想多了,宰輔大人惜命的很,不會這樣作踐自己的。”
王謐點點頭:“言之有理。”
那還等什么?
趕緊進去吧!
王府門口,早就沒有幾個正常人,小廝們蹲在門口,眼神呆呆的,看到小得兒,眼神倒是稍微亮了一點,看到王謐,眼睛就更亮了。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要抓人嗎?”
只是小得兒和王謐,當然不足以讓小廝們突然支棱起來,只是,沒過半刻,曾靖帶領的大隊人馬就跟過來了。
那陣仗,誰看了心里能不犯嘀咕?
“不是要抓人,太后娘娘有旨意,放我進去傳旨。”這種話,現在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小得兒可以去說。
其他人,尤其是王謐,那是根本就不能開口的,就曾靖的這些人馬,看看也知道,都是他手下的北府兵了。
陣仗擺的這么大,還說不是來抓人的?這誰相信?
不過,小得兒又在。
他是太后娘娘身邊最信任的太監,平時也都在內宮里,除了給王貞英傳旨,幾乎很少出宮。
那小廝眼珠一轉,一邊在門外拖著,一邊又指揮著人進門報信。
王謐端著手,卻無所謂,就看著他這樣操作。
身后的北府兵,就是硬實力,他有何怕?
難道,王恭還能從這個家里瞬間變出百萬大軍嗎?
還是會跳墻逃竄?
“不會的。”
“阿寧可是個要面子的人,這么不體面的事情,他不會做的。”果然,小得兒對王謐的不硬闖舉動產生了疑問。
他就不怕王恭從后門跑了嗎?
“可是…”小得兒還是很不放心,但是,王謐卻一臉笑容,非常有信心的樣子。
后門?
他以為,后門那邊就沒有人把守了嗎?
阿寧老頭子最好想清楚點,老老實實的接下旨意,今天這件事就暫時可以翻篇。
要是想跑?
你可沒有好下場,丟人是一定的。
王侍郎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做兩手準備呢?還沒靠近太原王府的時候,他就已經兵分兩路一路人馬跟著他去送信,一路人馬就繞到后方去圍堵。
反正人手也足夠,一點不用擔心。
王恭這邊也不是正式的軍營,也不是敵軍的城寨,總共府里也不會有幾個會使用兵器的勁捷好手,只要有十來個北府兵就足夠對付了。
“王侍郎,我們還不進去嗎?”
“都過了這么久了!”
說久,其實也并沒有特別的久,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小得兒都已經等不了了。
“得公公,不急。”
王謐從階梯上退下來,認真道:“我們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才來的,是正義之舉,就要正正經經的把這件事給了結了。”
“闖進去反而顯得落入了下乘,再說了,我這里兵馬又這么多,跟我們一起進去的話,再把阿寧嚇到可怎么好?”
小得兒一陣無奈:大哥,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關心王恭的心理狀態,身體健康?
王謐真的不著急嗎?
當然不是。
他也很著急,只不過不能在面子上表現出來而已。
況且,他也并不覺得一定要把王恭抓住是什么特別重要的大事。
就算是讓王恭跑了,又能怎樣?
只他一個人,難道,他還能把王謐親手殺了嗎?
他沒那個能耐。
“來了!”
小得兒一個挺身就竄上了高臺,把王謐都嚇了一跳。
不用這么積極吧!
那負責送信的小廝,居然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看那臉上的表情,堪稱復雜。
“兩位差官,請進。”
小得兒松了口氣,好啊!能進去就好,說明人沒跑。
他回頭看了看王謐,某人正在沉思。
“我要帶幾個兵丁進去。”
兵丁?
果然是北府兵!
那小廝一愣,先是搖搖頭,后來又點點頭。
不讓進也不行啊,他一個肉體凡胎的還能攔得住北府英勇的戰士?
在曾靖的帶領下,北府戰士們整齊了隊伍,就跟著他們的主將王稚遠昂首闊步的走進了太原王府!
這可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阿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原王府占地廣大,從前院到后宅,足足要走一盞茶的功夫,看到北府兵們帶著刀槍進了家門,王恭家人全都圍了上來,一個個的面露兇光。
這是干什么?
北府兵也敢闖進我太原王府?
趕緊去叫人!
誰家里還沒有幾個練家子了!
有的子弟已經開始行動,轉身就要去招呼人馬。
小得兒見狀,立刻停下:“眾位稍安勿躁,王侍郎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來傳旨的。”
“并無惡意。”
“既然是來傳旨的,帶著士兵進來做什么?這也是太后的旨意?”一個身量高挑瘦削的青年挑頭道。
他的話,自然是王府眾人此刻的心聲。
族長王恭做了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知道,朝廷是一定會給他一個處置的。
但你北府兵算是怎么回事?
你有什么排面可以闖入太原王府?誰給你的這個權利?你怎么敢?
看他的得意樣,小得兒剛想上去理論,王謐卻把他攔下了。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不過,剛剛城里發生的事情,我想你們不會不知道,太原王府是個什么情況,我在門外又不清楚,我還怕你們給我設陷阱呢!”
陷阱?
誰想害他?
除了王恭那蠢蛋!
一眾王府子弟被王謐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王謐的目光,仿佛是帶著刀劍!
“大家勿憂勿擾,你們也看到了,我帶的兄弟人也不多,也都沒有穿軍服,帶著兄弟們進來,不過是為了保障自身,只要阿寧不對付我,我自然不會動手。”
說的好聽!
雖然這里的人們一個字都不信,但他們又能怎么辦?
授人以柄的,還不是王恭那傻子?
王稚遠這個人雖然刁鉆,但說的話是入情入理,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眾人也只能忍著惡心,耐著性子任由王謐帶著士兵走向了后宅。
不過,為什么是后宅?
為什么剛才他們鬧出來的動靜那么大,王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這根本就不符合他的風格。
剛剛的那一問,算是扔到了石板上,那王府小廝根本就沒搭理他,越是不說話,那就越是預示著有問題。
待解除了初期關卡之后,王謐才有余力去關心別的事。
就比如,王恭到底去哪里了?
為什么還不出來接旨?
而這些王府其他人,好像也根本對他的現狀毫不知情一般,這不是更奇怪了嗎?
難道,真的跑了?
也不對。
如果真的跑了,這個小廝就根本不會把王謐和小得兒帶進來,而王府外面,幾個后門都已經有人駐守了,全都是王謐的好兄弟,武藝高強的北府兵。
就王恭的這點本事,那是絕對飛不出去的。
王謐反復追問,小廝也很無奈,但是,王恭的情況,他還真的說不出口。
“這個…王侍郎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是什么回答?
“你就不能給個痛快話?”小得兒也看出有問題了。
“不能!”
這太原王府真是個奇怪的地方,都這樣了,還有什么隱瞞的必要?
罷了!
不說就不說吧,好在繞過了這一道照壁也就到了。
自從穿越之后,王謐就再也沒有登門造訪了,不過,印象當中,太原王府他也是經常過來的。
半年以前,王謐和王恭還是可以稱得上一句好兄弟的,這里當然是常來常往的。
在小得兒的陪伴下,王謐跟著小廝來到了王恭居住的廂房,身邊只帶著曾靖一個人。
這也是出于對王恭這位宰輔大人的尊重,要是換了一般人,那是絕對沒有這個面子的。
這次登門,一方面,王謐是帶著王貞英的旨意來的,另一方面,也是以王恭的舊朋友的身份來的。
畢竟,這樣才好辦事,就是不知道,王阿寧給不給他這個面子了。
“人呢?”
王恭的小院子里空空蕩蕩,耷拉的樹葉,似乎也在預示著王宰輔今日的結局。
“在屋里。”
王謐皺了皺眉,和小得兒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個王阿寧,真不知道在搞什么花樣,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難道還想負隅頑抗?
既然已經來了,那就進去看看吧。
越走近,這個氣氛卻越不對勁了。
五開門的廂房里,竟然傳出了絲絲拉拉的呻吟聲,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斷斷續續的,似乎還在刻意的壓制。
帶著疑惑,王謐進了門,看到此情此景,頓時就愣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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