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所言極是,是我多慮了。”既然晉軍將領自己都不著急,那符纂還著什么急?
都到了這個時候,對于他這種降將來說,只有說多錯多,說少就沒事這么一個結局。
剛剛王謐是怎么把他忽悠進城的,符纂還沒有老糊涂,他明白的很。
既然你王謐有本事,那我就跟著有本事的人前進吧!
反正呢,這種事,符纂也不是第一回做了。
此前,他跟著符丕做事,符丕說東,他不敢說西。
結果,鄴城就丟在了符丕的手里。
當然了,這個結果對于符纂本人來說,倒還不算壞。畢竟,符丕都死透了,他還活著。
這就已經是一大勝利了!
而現在,他又將跟著北府的大將軍王謐挺進徐州城了!
每每想到自己的戰績,符纂就會涌起一陣荒誕之感。
孤的這個運氣實在是…
大約是多少帶著點霉氣在身上的。
而今夜,符纂就將繼續帶著任務進入徐州城!
什么任務呢?
當然是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衰神附體,能不能把這陣壞運氣也帶到徐州城里。
當然了,對于他來說,那壞運氣似乎也不聽他的指揮,到底會指向何方,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
到底是符飛?
還是王謐?
符纂覺得,被王謐綁著進入徐州城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難以接受的事了。
然而,就保持著這樣的陣容,晉軍真的進得去嗎?
就眼前這座固若金湯一般的徐州城!
有點懸!
王謐是心中有數的。
今日之舉,所為的,不過是能夠完完整整的將大軍帶出徐州城,返回江左。
任何偏離這個目標的行為都是不能接受的,不被允許的。
于是,他雖然帶著兵士,但是人數也不能算多,林林總總算起來不過二百人。
他當然可以多帶些人,畢竟帶著士兵們就是為了保護晉將的安全,當然是人越多越好了。
但是,凡事都有一個度。
作為一軍主帥,一定要會把握這個度,畢竟,徐州城現在還在符飛的手中掌控著,城中也有大批氐秦的士兵。
現在兩邊還可以相安無事,那是因為符飛還信任晉軍,還愿意和晉軍合作。
但是,如果符飛不再信任晉軍將領,甚至是藏了二心,對于晉軍來講,就將是相當危險的!
晉軍,氐秦,現在是出在一個十分微妙的平衡當中。
雙方都在努力的維持這種平衡,也都有一種預感,大約這種平衡是很難維持下去的。
一碰就碎。
都在期待對方先出手。
都是要面子的人嘛,誰也不希望破壞盟約的罪名加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參詳了李大連和符纂幾人的意見,王謐雖然決定帶著兵士進城,但是也并沒有帶很多的人。
為的就是不要挑動符飛敏感的神經。
那邊廂,符飛說不定就等著個機會先動手,王謐可不想給他們主動送人頭。
二百人!
足矣!
既可以在發生混亂的時候,幫著王謐抵擋一段時間,也不至于引起符飛的不滿。
王謐這邊已經是做足了臉面,但是,對面的符飛能不能接受,就另當別論了。
符纂徹底老實了。
比首鼠兩端投降超快的李大連還要老實。
跑是不跑不了的。
壞事是不可能干的成了。
符纂哪里想到,王謐他們嘴上說著進城赴宴,竟然還是帶了百十號兵士的。
他們就不怕把符飛惹惱了?
徹底撕破臉皮?
符飛是不是惱怒,現在也搞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符纂現在很焦灼。
他現在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晉軍的人數雖然不多,但是也足夠里三層外三層把他包圍的嚴嚴實實的了。
搞事的機會,等于零。
至于李大連那廝,是絕對指望不上的。
他現在對著晉軍將領搖尾巴,哈巴哈巴的,美得很。
是絕對不可能給符纂提供任何的幫助的。
沒辦法,符纂只能跟著人流,亦步亦趨的接近徐州城,每一步,都好像是承載著千斤的重量。
當晉軍逐漸向徐州城樓靠攏的時候,符飛也從城樓上走了下來,因為城下到處都是晉軍,火光跳躍之下,他也沒有發現晉軍的組成和之前的約定有差距。
等到他從城樓上下來,這才聽到守城的小兵給他啊匯報,說是那晉軍的幾個主將不是自己來的,而是帶了很多兵馬。
符飛登時一愣!
什么情況?
王謐那小子,竟然敢說話不算話?
果然吶,晉軍這幫小崽子就是不能相信!
他也來不及求證,立刻調轉了身子,再次登上了城樓。
眼見為實,這點道理,符飛還是明白的。
況且,別人的眼睛還不能全都相信,能信得過的,還是自己的眼睛。
這是基本。
浩浩蕩蕩,步伐整齊。
沖天的火光,照耀著晉軍將士朝氣蓬勃的臉龐。
十個,又十個…
若是按照十個人一個小隊來計算,跟隨王謐離開大隊伍的士兵,目測大約有十行左右。
也就是二百人!
符飛看到了晉軍的陣容,也看到了帶隊的人,正是今天和他在大榕樹下談判的幾人。
為首的那個正是當家人王謐,而他身邊的白面郎君,大約是叫何無忌。
還有那可惡的李大連,這是必須的,此人必須跟隨,符飛雖然并沒有對今晚參加宴席的人員有要求,但是,李大連卻是他親自點名必須到場的。
符飛之前就想了,李大連正是決定今晚宴席的關鍵,王謐是怎么想的,他也清楚。
李大連一心投誠,還幫助晉軍把鄴城重鎮拿了下來,雖然符飛沒有親眼看到當時的場景。
但是,可想而知,李大連一定出力不少。
這樣的功臣,能護著還是要盡量護著。
能留下,還是要盡量留下。
若是今晚,王謐一意孤行,把李大連留在城外,那符飛這邊必定要有所反應。
好在,王謐在這方面還算是有信用的。
真的把李大連帶來了!
可想而知,這是很不容易的。
李大連這個人,符飛還是很了解的,雖然不及李大連對他的了解,但是基本的性情還是很清楚的。
這是一個極度怕死的人。
能把他說服,讓他乖乖的到徐州城赴宴,王謐恐怕也沒有少費口舌。
但是,這樣信守諾言的一個人,又為什么要帶著士兵?
這顯然和他們之前的約定不符。
人嘛,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來考慮事情,符飛當然不能免俗,單槍匹馬入城赴宴?
你以為在演鴻門宴?
就算是鴻門宴,那劉邦也不是單槍匹馬去赴宴的。
這些年輕將領都是晉軍的核心人物,沒有任何的保障,在這個時候進入徐州城,這不就是等于把自己往虎口里扔?
正宗的羊入虎口!
其實,符飛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是徐州城的守將,自然要為自己考慮。
二百人!
區區二百人,能夠抵擋得住城中的上萬兵馬嗎?
當然不能!
帶著這些人,也無法改變大局,但是,符飛還是不滿。
即便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也并沒有特別大的可信性,但是他依然覺得,晉軍對他的不信任是不合理的。
“王侍郎,帶著這么多士兵是做什么?”
“我只請你們幾個,可不管這些人的飯吃!”
隨著晉軍將領越來越近,已經來到了城門邊上,符飛便在城樓上發出大喝。
他的聲音,自上而下,忽忽悠悠的溜飄到了王謐的耳朵里。
嘖嘖…
這個老朽也出來了。
罷了!
這是好事。
能和符飛在這里把這件事解決了,總好過直接把他們關在城門外,不讓他們進去的好。
“符將軍說笑了,這些不過是我的隨從,不會吃宴席的,可不能浪費你的錢!”王謐抬頭,精準的找到了符飛所在。
兩人隔空對罵,用詞還很文雅。
文雅這件事,對于王謐來說是小事一樁,他本來就是個文明人嘛,可是對于符飛來說,就多少有點難度了。
“王侍郎可是不相信老夫?”
“老夫早就說了,今夜不過是普通宴請,為的就是我們新老朋友坐在一起閑話,你帶著這么多的士兵,讓老夫很是不安吶!”
符飛這個猛漢,居然還學會陰陽怪氣這一招了,王謐笑笑,若論陰陽怪氣,符飛他還差得遠。
“我怎么會不相信符將軍呢?”
“若是不相信,我就不會來了。”
“不過若是說不安,那就有些夸張了,我們只帶了兩百人,可符將軍手下上萬,二百對兩萬,都知道哪邊才是厲害的。”
“符將軍又為何會不安?”
“還是說,符將軍對我軍的戰斗力如此看重,竟認為我軍的將士每一個都可以以一當百?”
乘法口訣,你個老小子給我算一算!
符飛還敢在這里裝小可憐,給誰看呢?
城中那么多的秦兵,王謐都沒有說怕,他還怕什么?
他已經把態度擺出來了,今天的所謂宴飲,你若是想繼續,那就要放我的人進門,那咱就徹底撕破臉皮,誰也別再裝了!
平心而論,今天如果王謐和符飛換個位置,王謐是徐州守將,坐擁上萬守軍,邀請城外的符飛來宴飲。
符飛會怎么做?
以他的個性,恐怕連來都不敢來吧!
現在王謐確實是做了些準備,但那點準備能算的了什么?
不過是為了自己能夠保全性命而已,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符飛若是連這點人馬都不能放進城,他的誠意也是可想而知的,根本就沒有多少。
大家還不如,你守著徐州城,按兵不動,我從徐州過,也不和你糾纏,豈不美哉?
一拍兩散唄!
可惜的是,王謐雖然有這個心,但是,符飛卻沒有這個膽。
“既是如此,王侍郎請進!”
“大將軍,就這么放他們進來,太便宜他們了吧!”辛術就在旁邊,兩邊的情勢,他看得清楚。
晉軍顯然是算定了符飛一定會放他們進城,所以才會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來激將符飛。
大將軍一向愛面子,可不能上了這廝的當!
符飛卻揮揮手,讓他不要多言。
“不過是兩百人,進來又如何?”
“還能拿下我徐州城嗎?”
“辛術,做人還是要自信些。”
自信?
辛術只有苦笑,既然大將軍都這樣說了,他還能說什么?
當然要認真執行了。
符飛妥協,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王謐說得對啊!
我徐州城里,精兵強將過萬,還有什么好怕的?
區區兩百人,能奈我何?
如果不讓他們帶著兵馬進來,豈不是要被王謐以及一干晉將、晉軍看輕?
這是符飛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們可以看不起氐秦士兵,但是絕對不能看不起他符飛!
他符飛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的將領,雖然現在氐秦是沒落了,但是這不是他符飛的過錯。
他要是當時在長安城,是絕對不可能讓姚興他們得了便宜的!
必定要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既然符將軍這么厲害,現在去也不晚吶!
雖然長安城中已經沒有幾個秦兵,但是周圍也還是有些勢力的,若是符將軍真的一心為了氐秦著想,自然不會懼怕這些困難。
自當奮勇向前,從南到北,千里馳援。
誰攔著他了?
他為什么不去?
他為什么還在徐州?
那當然是因為徐州最需要他啦!
不對!
或許應該說,是他符飛最需要徐州!
前面他還指責李大連是惜命如金,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區別或許只在于,李大連不過是個小小隊主,他能做的,只是打開鄴城的南大門,讓晉軍自己努力把鄴城拿下來。
而他符飛則不同,他掌控徐州重鎮,可以主宰這里的一切,就算是同樣的投降行為,他李大連做起來就是那么的不體面,還要被符飛辱罵。
但是,符飛做的就可以體面的多,不只是徐州城仍然可以是屬于他的,就連晉軍的將領都要給他三分顏面。
也正是因為有了徐州城做底氣,符飛才可以在這里指點江山。
若是符飛當真是個舍生忘死之人,早就應該去為捍衛氐秦的地盤和晉軍殊死搏斗了!
他既然沒有這樣做,這就說明,除了保存徐州的勢力,他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畢竟,這兩件事其實是相互關聯的。
徐州城在,符飛的小命就不會有任何的閃失,而徐州若是失守,他符飛,落得好了,是個當俘虜的命,落得不好,也是一個身死非命。
保住徐州城,就是保住他符飛的性命,這一點,符飛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嘴上,他還不能承認。
若是承認,他徐州之主,威武大將軍的臉面還往哪里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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