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以下,王謐又是什么鬼?
論資歷,他根本就不是王恭的對手,論年齡,王恭都可以當王謐的父親了!
論能力,王恭自認也不比他王謐差。
這樣的自信,當然是來源于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過王謐在戰場上的表現,在王恭這樣的正統世家子弟之中涌現的權臣來看,他們根本就想象不到戰場上有多么慘烈。
當一個士兵,站在戰場上,他要面對的又是什么。
他還以為,打勝仗很容易呢!
王謐獲得的這些勝利,和朝廷對他的支持是絕對分不開的,于是,勝利的戰果之中,朝廷還是占大頭,能算他王謐一份功勞,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他王謐不過是一個撿漏的!
要不是年紀合適,還有些身份,怎么可能獲得謝安的垂青,成為他的孫女婿?
王謐能有今日之功,完全是由于謝安在他背后撐腰,要是沒有謝安,不管是王恭本人,還是朝廷都不會把北府兵交到他的手上。
但是,王恭他似乎是忘記了一個問題。
一個很大的問題。
當他指責王謐能夠統領大軍是由于背后的姻親關系的時候,卻忘記了,他王恭在朝堂上能有今日的地位,好像也和他的親妹子脫不開關系。
如果,當年司馬曜選擇的皇后是別家的貴女的話,那這個宰輔的位子,自然也就落到其他家族的手里了!
客觀事實就是如此,可是,王恭卻并不這樣認為,于是,就有了這封假借朝廷的名義下達給北府兵的詔書。
“稚遠,我們真的要回去嗎?”
“難道,大軍獲勝,如此艱辛,就不可以在鄴城這里休整幾日嗎?”劉裕很想不開,他覺得,這是朝廷在和北府開玩笑。
在他的觀念之中,即便是朝廷有任何的不滿,也不應當對辛苦獲勝的大軍如此苛待。
休整,不是應該的嗎?
雖然王謐剛才已經給他解釋過了朝廷上的那些老大臣們的想法,但是劉裕還是不能接受。
劉裕的想法,也是在場很多將士心中所想。
這讓王謐很無奈,他只得將那份詔書又要了回來,將其中的日期指給大家看。
“各位兄弟請看看,這封詔書要想送到鄴城,再怎么說,也至少需要十天時間。”
“但是,十天以前,我軍還和鮮卑軍團一樣,在鄴城下觀望,并未真的打起來,而在那個時候,朝廷就已經準備好了要把我們召回建康,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了什么?”
“稚遠,你快說!”一向聰明的何邁,這一次腦子也不好使了。
王謐將那詔書合上,澹然道:“這邊說明,在朝廷看來,我們是打不贏這場仗的!”
“什么?”
“朝廷竟然認為我們打不贏?”
“豈有此理!”
“他們竟然看不起我們!”
此言一出,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北府兄弟們之間炸開了鍋,他們議論紛紛,各種謾罵也是此起彼伏。
當然如此!
當然應該這樣罵!
大晉朝廷就是個欠罵的東西,早這樣罵就對了,現在罵他們,王謐還覺得晚了呢!
太輕了呢!
沒想到,北府的這些大老粗,居然還是些文明人,一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對朝廷爆臟話。
現在想來,兄弟們果然是有真本事的,比無能又心眼小的大晉朝廷有用多了。
“諸位兄弟,靜一靜。”
“還請靜一靜。”看到兄弟們罵的差不多了,應該解氣了,王謐便按了按手,讓大家稍微停一停。
他在北府兵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一出聲,兄弟們的謾罵便減少了許多,雖然零零散散的也還有一些聲音,但已經是好了很多了。
憤怒的眾人當中,王謐精準的鎖定了目標,那就是意見最大的劉裕,劉寄奴!
本來劉裕就是個脾氣暴躁的,這一回被朝廷輕視,更是不能忍了!
王謐看著他,定定說道:“寄奴,何必如此,你看我都不著急,你們也不必多想。”
“這樣,你們就可以理解了吧。”
“朝廷之所以讓我們快速回建康,正是他們并不知道鄴城這邊的戰況,還以為,我們不是吃了敗仗,就是按兵不動呢!”
“既是如此,又為什么要休整?”
“不是想動身,就可以動身的嗎?”
原來…
竟是如此嗎?
劉裕很震驚,但是轉念一想,卻又明白,王謐的設想確實是合情合理。
鄴城和建康那邊路途遙遠,如果是得知了大軍的勝果,再發這封詔書,根本就來不及。
這樣看來,這個都城,是必定要回去的了。
可是…
確實是相當受罪。
大軍雖然獲勝,將士們士氣正足,但是,嚴格說來,他們的體力已經大大的消耗,根本就無力再進行長途跋涉。
朝廷這樣要求,是根本就不把北府兵們當人看吶!
在場眾人當中,有這樣想法的,又豈止劉裕一人?
于是,他們目光灼灼的瞪著王謐,就等著他的安排。
朝廷已經靠不住了!
要想有前途,還是要跟著王侍郎干!
面對著兄弟們的期待,王謐當仁不讓。
“這件事,也并不是一點緩和的余地都沒有,朝廷有令,我們做臣子的,當然沒有不遵從的道理,但是,我們的情況就是如此,大軍疲憊,不可遠行。”
“我們有兩個辦法。”
王謐伸出了兩根手指頭,還沒說完,何無忌就震驚了。
“兩個辦法?”
“我們竟然還有兩個選擇?”
“真的嗎?”
事實如此,朝廷的要求如此急迫,好像只要北府兵回到建康,就要原地解散一樣。
很顯然,他們對北府的赫赫戰功已經是很忌憚了。
而在這樣不利的條件下,王謐卻還大言不慚的說,他有兩個破解的辦法。
豈不是吹牛?
王侍郎當然不是吹牛,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能吹牛呢?
這個時候吹牛,要是玩砸了,還不是要被兄弟們爆錘?
他還想好好活著呢!
可不想被爆錘!
于是,只聽他自信滿滿的說道:“辦法確實有,眾位別急,并不是我本事大,我這也是按照慣例行事。”
“既然朝廷有令,我們就要即刻啟程,但是呢,情況也可以區分開來,這一件事,我們是可以做主的。”
“我們把手下的兄弟分成三股,一股精兵強將,留在鄴城,和阿邁一起鎮守。”
“一股也要留在這里,就是那些傷兵,還有年紀較大,體力不佳的。”
“最后剩下一股士兵,能力介乎兩者之間,體力可以支撐著走回建康,也不會干擾我們在鄴城的大局,這些人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回去,把那些老弱病殘留在鄴城附近,既對他們好,對我們也好,總不至于拖累大軍。”
這一點,王謐說的沒錯,這些老弱病殘吶,本來就已經剩下了半條命,要是再跟著他們長途跋涉,說不定就要被扔在半路了。
而留在鄴城呢,一方面有利于他們恢復體力,另一方面,還可以養傷,有些士兵,若是傷愈或許還可以再重新登上戰場,總歸是有好處的。
“那另一個辦法呢?”何邁追問道。
“另一個辦法嘛,就要看朝廷的了。”
“我準備改朝廷寫封信,講明鄴城這邊的戰況,請求他們可以慢些返程,這總是可以的吧!”
讓我走?
可以啊!
但是你說速回,我就速回嗎?
我拖著幾萬人的大軍浩浩蕩蕩的返回建康,你以為是一個人一匹馬,無牽無掛?
再者說,我王謐大小也是個有身份的人,豈是你王恭怎么指揮,我就怎么轉的?
誰還沒有個面子了!
“這樣也行?”
“朝廷會答應嗎?”
劉裕啊劉裕,這個時候果然還是太過保守了些,還把朝廷當回事呢!
其實,現在的大晉朝廷,那就是個空架子,哄弄人的,沒有北府兵做支撐,屁也不是。
“答應與否又何妨?”
“反正我們按時啟程就已經是很給他們面子了,走慢點又何妨?”
“他們這樣為難我軍,我們是快些走,還是慢些走,他們管得了嗎?”
“再說了,我能給他們提前寫封信,告知一下具體的難處,已經是很有講究了,他們若是識相的,就該乖乖接受。”
“要是還要出難題,那就別怪我原地休整半個月!”
“半,半個月?”
“太好了!”
“就這么辦!”
“太解氣了!”
與劉裕不同,何氏兄弟就很支持王謐的決定,朝廷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說,現在的朝廷之上,能夠給王謐制造困難的,也不過是王恭一個人。
朝廷上的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想,這誰說得準?
說不定朝廷上的人根本就沒什么想法呢!
“好了!”
“既然已經定下了計策,我們就各自行動。”
“阿邁尤其是你那邊,要把城中鎮守的人選稍微變動一下,爭取多留出一些人跟著我回建康。”
“這樣一來,我也不用猶豫了,那些傷兵,還有老弱的士兵,原本我還想帶著一部分回建康,既然他們要求的急,那就讓他們留在鄴城吧!”
“還有,你還可以考慮一下,把原本祖地是北方的那些士兵,更多的留在鄴城。”
“一方面,他們的體魄更適合北方的天氣,另一方面,這些士兵駐守在鄴城,或許很長時間都不能回到南方了,既是如此,還不如讓原本故鄉就在北方的士兵還停留在北方,讓原本故鄉就在南方的士兵跟著我們一起回去,這樣也算是了卻了他們的思鄉之苦。”
何邁聽罷,頗為感動。
他是沒有想到,短短的時間,王謐就可以把事情計劃的如此周全,甚至還很細致。
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慮到了,比他何阿邁也也一點不差。
雖然王恭故意刁難,但是王謐還是想好了破解的對策,但是,還有一些事是他沒有和兄弟們講明的。
有些事情,原本也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系,自然也就不用再給他們添一份憂愁。
王恭假借朝廷名義寫下的詔書,雖然短時間看起來是不能把北府兵怎么樣,但是這也預示著,兄弟們回到建康之后,面對的局勢當會更加困難。
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則是在和王恭展開對決之前,王謐自己也還要再找個靠山。
人選自然很容易找到,就是那個隱居建康的謝安,謝老爺子嘛。
但是,上一次通信,謝安并沒有在書信里提到朝廷對這次大勝的看法,這也很正常,上一次通信,也是十幾天以前了。
那個時候,鄴城也沒有拿下來,還被氐秦掌控著,晉軍這邊一直都在城外圍困,局勢陷入僵持,也沒有什么好匯報的。
王謐不說,謝安自然也就不會透露進一步的消息。
于是,這件事就暫時僵持在這里了。
這也就是為什么,王謐要故意在路上拖延一段時間,畢竟,在向朝廷報信之前,他要先給謝安送去消息。
并且在確定了謝安的心意之后,再回到建康。
這是一個慣常的操作,不必大驚小怪。
不和最強大腿商談好細節,王謐如何能拖著幾萬大軍一起回建康?再說了,這幾萬大軍里,又不是只有北府兵,還有被俘的秦兵呢!
形勢如此復雜,可不能貿然行事!
不只是要寫信,還要把寫信的時間隔開,總的來說,給謝安的這封信,要提早送出去。
至于給朝廷的回信嘛,自然要放到后面。
等回到了建康,新的征途才正要開始…
而建康城這邊,確實也如王謐所料,各種計劃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
當然,所謂的計劃當中,自然是沒有老司馬家的身影。
老司馬家的人,早就在此之前都給干趴下了。
沒有人了!
要是但凡還能有一個能支棱起來的人的話,也絕對輪不到小娃娃司馬德宗上位啊!
然而,德宗上位,也算得上是朝廷各方都很滿意的一種方案了。
雖然相比宰輔王恭,其他大臣們能得到的利益要少得多,但是他們也并沒有過多的反對。
一切,當然是有原因的。
諸位大臣們也不是做慈善的,任憑他王恭一個人占便宜。
全都是因為,司馬德宗上位對于他們來說也算是一個能接受的方案,大家以后都有好日子過。
你看,司馬德宗他畢竟還不會說話,還吃奶呢!
于是,原先還需要予以注意的司馬家的皇族的力量就可以瞬間被忽略掉。
看大晉撿到一只戰神.8.2...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