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上次微臣帶著手槍隊去新野支援的時候就說了,希望能通過這場戰役證明手槍的威力,現在威力已經得到了驗證,為了大晉疆土安全,為了開疆拓土,多花一點錢來裝備手槍隊,是很劃算的買賣。”
“那是一點錢嗎’
當皇帝的人,就是容易對真實的生活失去感知力,即便不是手槍這樣昂貴的兵器了,就算是大刀、長矛、鎧甲、箭簇這些常見的冷兵器,為了裝備幾支主要的部隊,每年的花費也尚需十萬、甚至是幾十萬金!
現在王謐只索要一萬金,已經是很劃算了!
“陛下,只要造成了這些手槍,別說是南陽城了,就是洛陽、長安也是指日可待,陛下春秋正盛,難道不想富有四海,在長安舊都執掌天下嗎’
“陛下,只要有手槍,只要裝備充足,微臣敢保證,這樣的好事,指日可待!”
“現在我軍兵力充足,士氣正旺,仗打的也是越來越順,我們已經接連拿下了好幾個江北的重鎮,這在近十年,近二十年來,都是少見的事情。”
“打仗有的時候就是打的一個運氣,陛下或許有所不知,現在北地都在流傳一句童謠。”“童謠’
“什么童謠’
魏晉南北朝時期,戰亂頻仍,黎民黔首生活困苦,看不到希望,惶惶不安的他們,經常將希望投注在一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之上。
聽信童謠、圖讖就是其中之一。
孩童們,漂泊各地的流民們,喜歡編造各種語焉不詳的童謠,也喜歡將這些童謠傳頌。
雖然說是童謠,但實際上,這些簡短的打油詩往往都寄托了成年人的想法,有些是真的在兒童中湊巧傳頌的,而有的,或者說是絕大多數,都是人為編造,以某種目的傳播到人群中的。
可以說,當這種童謠在人群中傳播開來的時候,就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
雖然從后世人的角度來觀察,一眼就可以看出這種童謠皆是虛妄,但是,處于當時當地的人,一般都會深信不疑,還以為這真的是上蒼的啟示呢!
“人人都傳說,今年天象大吉,歲星在吳,有利征伐!’
“陛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為了獲得更多的投資,畫大餅是一個必須的步驟,一定要在你的客戶面前展現出一幅美好的圖景,讓客戶覺得,他的投資是物有所值,不只是物有所值,還將獲得更大的收益,這筆買賣才有可能談成。
現在,放在司馬曜面前的,就是長安、洛陽,兩大中原重鎮,根據以往的歷史經驗,只要能拿下這兩個城池,同時控制住,就可以以這兩個城池做據點,向周圍的區域繼續拓展。
成功率極高,這之后,遷都就是必然的一步!
掐指一算,司馬曜如今也只有二十多歲,若是戰事順利,說不定三十歲他就可以成為一統天下的正經皇帝,恢復大晉的榮光!
如果說,身為大晉的皇帝沒有做過這樣的美夢,那絕對是不現實的。司馬曜比他的前人還要更進一步,他曾經對桓溫北伐的失敗做了一些總結,他認為,攻取洛陽、長安之后,沒有進行快速的鞏固,這才是造成桓溫迅速失敗的主要原因。
司馬曜沸騰了!
有了槍,就能平定天下,掃平四方!
王謐說的沒錯,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歲星,便是現代星象學中的木星,這顆星在古代和現代的占卜意義上都被賦予了同樣的含義 便是幸運星,代表好運,歲星在吳,指的便是好運在吳地,尤其是在征伐之事上,更是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事實情況也是如此。
如今,大晉的對面只有一個敵人,便是氏秦,以前的那些勁敵,姚羌、慕容燕全都被苻堅鏟平了。
大晉不必再面對腹背受敵,左右牽制的那種危險局面,只要努一把力,把秦消滅,九州之內就全都在他司馬曜的掌控之下了!
“你真的有信心’
“就靠著手槍隊”
司馬曜沒有見過手槍的真面目,他也不想知道,只要能把領土全都拿到手中,管他們用什么辦法 空城計,全靠騙,也無所謂!
“只要陛下能高抬貴手,賞賜微臣一萬金,微臣保證,一年之內,一定能讓陛下到長安城去做皇帝!’
王謐目光堅定,言之鑿鑿,關鍵是,事情辦的也利落,當初他說要趁勢奪取南陽郡,司馬曜還不甚相信。
而現在呢 短短半個多月,南陽郡就真的拿下來了!
司馬曜心中那桿秤開始傾斜,不過,他還是有懷疑。
“長安城現在有什么消息嗎’
“稚遠,你這樣有信心,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密報”
那氏秦的上大將軍楊定,現在就在建康,做俘虜看來已經有些時日了,他會不會向王謐他們提供獨家消息 既然司馬曜問到了,那就不好再隱瞞了。
為了討錢,王謐也只有把殺手锏給拿出來了,加上了這一塊砝碼,想必摳門的某人必定會痛痛快快的掏錢。
“陛下圣明!’
“微臣這里確實有長安城的消息,只是,還未經證實,所以,微臣也在猶豫,要不要提早稟報陛下。’
消息是有的,真假未知,因為朝廷緊急召喚,王謐他們沒能在南陽城再多呆一段時間。在大晉能夠掌控的勢力范圍之中,這南陽城是目前最靠北的地方,想要得到長安城的消息,這里是最便利的。
王謐他們也是這樣做的,為了能確定長安城的具體情況,他們又派出了幾隊人馬。
只要他們傳回消息,就可以確定苻堅的生死。
可惜啊!
朝廷不肯給王謐這個時間,從南陽到長安,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一個月,還沒等到他拿到確切的消息,他就已經踏上了返回建康的旅程。
司馬曜沉思片刻,也明白了王謐的用意。
“但說無妨。’
從王謐慎重的態度,嚴肅的表情中,也能感覺到,這個來自長安城的消息,一定是相當重大。
“我軍在長安城的密探傳回消息,現在盤踞在長安城的幾大部族集體內訌,一向還比較穩定的長安城,如今已經是人間煉獄了!”
“雖然密探無法獲得秦宮內的具體情況,但是,他推測,或許秦主苻堅出了什么事,甚至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是說,苻堅死了”司馬曜身子微微一顫,差點從胡床上跌下來。
由不得司馬曜不相信,這種事情,要不是在南陽城遭遇了諸多古怪,王謐這樣理智的人也不會輕易相信。
某人慎重的點點頭,將他的那些分析一五一十的拋出來,司馬曜的臉色越來越好看,寫滿了興奮。
“太好了!’
“這實在是太好了!”
群龍無首,又起了內訌,這樣的好機會,如果再不把握住,那是要遭天譴的!
“你趕快去造槍!
“不管多少錢,朕都會支持,片刻不許耽誤!”
“等到手槍做好,立刻啟程北伐!’
“絕對不能讓五胡豎子再撿了便宜!”
司馬曜兩眼冒綠光,對攻城掠地的渴望,遠遠超過了他對金錢的執著,沒有了楊定攪局,王謐終于達成了心愿。
那還等什么 他站起身來,掉頭就跑,卻在這時,一直被他認為喝多了酒,已經被他侃懵的司馬曜突然出聲:“稚遠,慢著!’
一步,兩步,三四步,某人三步并兩步,正欲逃竄,可惜他的腿腳還是慢了一點,無奈只得回過神來,堆上了一臉笑。
“手槍隊就交給你,北征也由你帶隊!’
王謐愣了,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由可以去過打仗的癮了 “除了保留黃門侍郎的職位,朕還親賜你虎賁中郎將之職,統領手槍隊!”
軍權在手,天下我有!
司馬道子最忌諱,就是讓王謐這樣世家子弟掌握軍權,原本,司馬曜也是這樣想,但是,經歷了這幾天的跌宕起伏,相比王謐這樣的世家子弟,顯然他更加忌憚親弟弟。
別人不過是限制他的權力,而司馬道子是要奪過他的權力,兩害相權取其輕,一直以文臣身份統領軍隊的王謐亦心情大好。
老子終于名正言順了!
雖然虎賁將軍在將帥名號滿天飛的大晉也只不過是個五品,但這對于王謐來說已經足夠了。
黃門侍郎這個文官,在文臣官階中也正好是五品,以五品文臣兼任五品將軍,可見,司馬曜還是動了腦筋的。
“微臣領命!”
“一定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好好!”
“雖說這個差事很急,制作手槍也需要時間,但是,稚遠,你不要忘了,北征之前,一定要把婚給結了!’
胡床上端坐的司馬曜,滿面通紅,顯然是喝的很高,但是他的神志還很清楚。
結婚這件事嘛,好像也沒有那么急。
“啟稟陛下,微臣的婚期已經定好了,滿打滿算,還有一個月哩,不著急,不著急,容微臣先把手槍造出來一批再說。
如今將作坊的諸位工匠還有那些原料全都歸王謐調配,只要方法得當,一個月就能造出幾百支槍!
這是多么關鍵的一段時間,怎么能用來干別的事!
“哪里還有一個月你沒聽說,你的婚期提前了嗎”司馬曜皺著眉頭說道。
“婚期提前 “微臣完全沒聽說。’
個隱形的大雷,正在向王謐漸漸靠攏當中,他禁不住冷汗涔涔。
“具體日期是 司馬曜肯定是知情的,但是,問出了這句話,王謐就后悔了。
頭戴玉冠的司馬曜露出了老父親一般慈祥的微笑:“快了!”
“就快了!’
“就在辛未日。”
辛未日 王謐對天干地支這一塊還不甚清楚,翻著白眼想了半天,待到他終于算明白的時候,一顆小心臟就這樣沉入了深深的水底!
那不就是八月初二 還有五天!
快樂的單身生活,就要結束了!
圈頂小殿的房檐正下方,榆木制成的牌匾上,天牢二字格外的刺眼。
日月輪轉,天氣漸漸的有了秋日的氛圍,碧藍的天空中,太陽高高的掛在那里。
舒暢的氣氛卻與司馬道子此刻的心境完全不符,堂堂瑯琊王,如今的心情可謂是陰云密布 局勢逼迫著他,來到了這個他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將要見到他最不想面對的人。
這座天牢,可以攔得住任何人,卻絕對不會阻攔司馬道子。
并不是因為他尊貴的身份,這個身份,以往或許還有些用處,可是現在,只能是他的拖累而已。
聽說司馬道子終于來探監,將軍牛虎便從昏暗的監牢中迎了出來,親自帶路。
牛虎生的正直無比,此刻又一臉爽朗的笑容,這讓狡詐多疑的司馬道子也不疑有他。現在天牢中關押的犯人并不多,然而,牛虎還是把王國寶調到了最靠里面的一間牢房。
王國寶實在是太吵了,每天都在散發各種污言穢語毫無意義的言論,有些時候,還在對牛虎破口大罵,雖然這幾天是閉嘴了。
把他放到最里面,也是為了讓他的干擾范圍小一些,牛虎天天站在監牢的大門處值防,只要不走到深處就不會受到王國寶的影響。
司馬道子停在監牢外面,王國寶吃飽喝足之后,正在身上這邊摸摸,那邊撓撓。
一連十幾天都洗不了澡,這白凈的身上都開始生虱,子了!
王國寶熟練的將手指頭上抓住的虱子彈掉,就看到了司馬道子。
那黯淡了許久的眼睛,登時就點亮了。
“殿下!’
“殿下,你終于來了!”
“沒想到牛將軍居然真的辦到了!”
“多謝多謝!’
“我還以為你收了錢,不辦事哩!”
雖然司馬道子并不是牛虎請來的,但是王國寶卻不會知曉,而牛虎也只是回敬了他幾個憨厚的笑,沒有表明。
這個時候,還是讓他蒙在鼓里更好。
牛虎打開了牢門,讓司馬道子可以進去和王國寶面談,這當然是違反監牢規定的,但是現在,這些都是被司馬曜默許的,可以說,今天司馬道子來到天牢就已經是掉入了司馬曜的意料之中。
作為親兄弟,司馬曜對司馬道子還是留有一點余地,他并沒有給他設陷阱,只不過是暫時留著他同黨的一條命而已。
知道輕重的,還識時務的,不必他人提醒,自己也知道該怎么做。
想要撇清關系,當然要遠離王國寶,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可是,只要有人敢來探監,尤其是司馬道子,很多人等的就是他,那就沒的說,不論他們談論什么,都會成為司馬曜問罪于他的證據。